“你说什么?”皇后无比惊讶,这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当初仪鸾司戒备颇为森严,她想救下梅永处,琢磨了半天也只往里面塞了个干杂活的杂役,本以为没什么大用了,不成想带回来的东西竟如此值钱。
那人匆忙跪下,又重复了一遍,“当时梅永处死前语无伦次,口口声声说有一道遗诏。”
“那遗诏在哪里?他说了没有?”可这种临死前说的疯话,她若是说与太后,太后自然不会信。
“小人不知。”被问的人摇了摇头,“还没等他说完,药效发作,他便吐血而亡了。”
天气转暖,却仍是春寒料峭。只是这料峭落在别人身上,便成了透心的冷意。
常要从莲花池的方向往常宁宫去,老远便看见皇后火急火燎,也往太后处走。
常宁宫气氛肃穆,人人自危,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皇后坐在太后身边,似乎说了什么。
太后脸色很不好看,虽然并不全信自己侄女说的话,可心中到底存了个疑影。看到他来,道了声正好。
“哀家有样东西丢了,通知各宫各处,给哀家好好找找。对了,好好看着点安平,顺便查下她有之前没有从档室里带出什么来。”她停了半晌,“你回头给之山带个话,让他好好盯着点魏家。”
看样子似乎是知道了什么。
秦离同常要说完话,本欲打算去档室,可门口不知何时增添了几个侍卫。她心底疑惑,可面上不显,刚要推门不想却被拦住了。
“怎么回事?不让进?”秦离挑眉。
拦住她的侍卫行了个礼,“奉太后懿旨,说是宫里丢了东西。”
秦离笑道,“这丢了东西为何要封了档室呢?”
“太后娘娘特意吩咐的,说是那东西有可能出在档室。”那侍卫压低了声音,“现在各宫也都封了,殿下得赶紧回去了。”
秦离背后冷汗涔涔,矜然点头,“行,本宫知道了。”
她优雅转身,心中翻覆,什么东西丢了能丢在这个档室?
保不齐太后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不过她有八成肯定,这备档不在这个档室。她现在才回过神来,梅永处有一句说的是真的,他说他听到常要和魏鸿信说了遗诏的事。
那常要就是知道的,常要若是知道,从哪种可能去想,都不会把备档留在档室里。
他若是全心全意为太后想,那便立即会毁了存档,告诉太后。要是不是,那也会把那备档藏在别处,总之不可能是这里。
眼下太后似乎并不知情,那便是第二种,或者,常要在犹豫。
秦离叹气,原来自己一开始的方向便错了,倒是平白耽误了半个月的功夫。
回到长乐殿,她叫来王乐,“今早都有谁去了常宁宫?”
王乐道,“早上除了您去请安,便只有皇后娘娘了。”
皇后,很早以前便一直在朝中开始有小动作了,一直有意拉帮结派。梅永处明着是沈家的人,可沈氏也分派系,梅永处惯来鼠目寸光,想必是被金银所笼络,站了皇后。
最后也死在了银子上面。
秦离默不作声呷了口茶,她可以肯定皇后是知道了遗诏的事,不过还好,皇后一向瞧自己不顺眼,既然如此,那皇后的话自然也没那么可信了。
她又道,“你回头叫魏冉好好查查仪鸾司里的人,我怀疑,是出了内鬼。”
眼下太后盯起了这件事情,虽说未必会信沈雅宜的话,可到底会存个疑心,最近还是别有太大动作为好。
反正仪鸾司也不用有什么动作了,她随意说了一句,“天气变暖和了。”
王乐没听懂她的意思,啊了一声。
秦离摆摆手,“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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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离最近很倒霉,非常倒霉。
不久前走路便跌了一跤,把脚给扭了,后来又感了风寒,咳嗽了好些日子,汤药不断,也没个好转的迹象。
上朝的时候也因为御前讲话失仪,被罚了抄书。可巧的是,许是之前档室里誊抄的备档太多,秦离手疼得不行,手腕处尤甚,笔都提不起来了,别说抄书,连仪鸾司里的折子都要让太尉帮着代写。
其他的事情更是能推就推,秦离不找事,使朝中众人都松了口气,只是也不太敢乱来。毕竟前些日子的清查搞得人心惶惶,身边共事的查办了不少,又多了好些个新面孔,不太方便办事了。
就连宫里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嫔妃们也忍不住嚼起了舌根。
“欸你说长公主最近怎么了?”
“害,谁知道呢,是不是冲了什么?”
“你快别瞎说,被她知道了,你还有几条命可活?”其中一个宫妃磕着瓜子,嘴上虽这么说,可看上去丝毫没有想停的意思。
毕竟宫里四方的天,难得有新鲜的事,大着胆子也要说道说道。
“我估计啊,肯定是撞了什么。前些日子,从漠北送来的美人,皇上还没看几眼呢,就都死了,有人不是说是她干得嘛?”有人神神秘秘,遣退了身边的人,“搞不好是冤魂来索命了。”
“你知道什么,那分明是...”静嫔刚要说,突然想到了什么。
宫中不像朝野,朝臣畏惧秦离,是怕被她参本抄家,而宫里人,更怕的则是直接要他们命的那个。
皇后。
他们敢背后议论秦离,是因为觉得她不会来要了他们的命,至于有些人,是连背后议论也不敢的。
宫里宫外两把快刀,太后很多事情不用出面,只用吩咐一声,便有人替她来做。秦离虽为皇后义女,可二人却并不对付。
静嫔压低了声音,把自己没说完的话说全了,“你说,会不会是皇后干的?”
当一个人有了这个猜测,哪怕是再谨慎的议论,也会一传十,十传百。
秦离懒洋洋窝在仪鸾司的书房里,原本堆满折子的书案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不复以前乱糟糟的样子。她裹着被子倚在榻上,笑嘻嘻看着坐在案前帮她批折子的魏冉。
“真是辛苦大人了,”她晃了晃自己的爪子,笑得像一只猫,“好巧不巧,写不动字了。”
魏冉埋在折子堆里,眼皮都不抬,嘲讽道,“是啊,真巧了。”待他写完手里的折子,把笔一搁,皮笑肉不笑,扬声朝外头道,“十九,把药端上来,你主子要喝药了。”
十九闻声进来,端进来一碗汤药,面不改色,似乎已经习惯了。
秦离一看便苦了脸,“先放那吧,烫。”
几乎都不用她提醒,十九放下碗就走了,头都不回的那种。
“越来越没规矩了....”秦离嘟囔一声,随手拿了本闲书翻着,装作没看见那碗汤药。
魏冉端起药碗没什么诚意得吹了两下,“喝吧。”
秦离翻书,没搭理他。
他又用汤匙舀了一勺,递到秦离嘴边,“我跟你说,凉了更苦。”
秦离见是躲不过了,就着勺子喝了一口,小脸一下皱了起来,索性接过魏冉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苦得她直骂,“十九也不知道端盘蜜饯来,太没眼力见了吧。”
还没等她说完,就觉得嘴里一甜,她突然意识到那是一块糖。
糖甜丝丝的蜜意,一下子盖过了中药的苦。
魏冉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一袋蜜拔丝糖来,似是早就备好了。看着那袋糖,秦离眼睛一下子就弯了起来,正巧是她喜欢吃的,偏偏宫里还没有。她嘴里含着糖,含混得称赞了一声,一脸餍足,看上去很满意,“算你识相。”
魏冉颇为无奈,从她手里把碗接过来,起身放到案上。
病中的秦离,跟小孩子一样,一块糖就能高兴成这样。
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毕竟小孩子,可不会没病找病。
“殿下,下次别这样了。”
秦离知道他在说什么,嗤笑一声,“我若不病,只怕就有人来要我的命了。皇后来找我的麻烦,也不掂掂自己分量,能往这里插暗桩,也算是她的本事,倒是我疏忽了。”
她从话本里抬起眼睛,“都查出有谁了么?”
魏冉嗯了一声,“都是外围一些杂役,已经打发出去了。”
秦离点头,又拿了一块糖塞进嘴里,“你听说了么,最近漠北可打了好几场胜仗呢。”
魏冉微笑,“自然。”
这几场仗赢得,很玄妙。
漠北接连打了几场胜仗,朝中均是一派喜色,太后心情甚好,只是姓沈的,并不全都高兴。
“你再说一遍?”皇后狠狠抓着扶手,护甲掐进自己手心里也不觉有什么。
“回娘娘,咱们安在仪鸾司里的人,全死了,而且死得离奇。”
皇后冷哼一声,“我不信仪鸾司一下死这么多人,旁人就起疑?”
“不仅是安在仪鸾司的,其他各处的,也死了好些...有谣言说这是不详之兆,说皇帝不是真龙,镇不住戾气,才使宫里宫外都不太平。”
宫中不太平的,自然是秦离。
回话的人擦了擦冷汗,“还有人盛传,漠北隐隐有见紫光,是为龙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情节有点点改动,改成皇后最先知道梅永处的遗言。鞠躬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