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本想去到现场看看,只是却不知道事情到底发生在哪。
秦离沿路拦了几个人,那些人行色匆忙,神色慌乱,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秦离本以为他们知道些具体的,结果一问,竟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只知道闷头跑,仿佛他们后面有什么东西跟着,会吃了他们一样。
都这个时候了,秦离颇为烦躁,偏魏冉还有心思开玩笑,“这些人竟怕成这样,不过是仪鸾司抓人而已,跟身后有什么妖怪追着他们似的。”
秦离磨牙,还能是怕什么,仪鸾司被传得玄乎,连秦离自己都成了洪水猛兽,皆是拜沈家人暗中散步的流言。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编排我。”秦离瞪了魏冉一眼,冷哼一声。奈何她遮着帷幕,这一记眼刀实在不具有威慑力。
拦不下马车,此时正好见有走夫牵着匹黑悰马沿街而行,魏冉走上前,把那人拦住了。
“您这匹马我买了,还请行个方便。”说罢,他从袖子里拿出几张银票出来。
那马夫被拦住了,抬眼一看见路上突然出来一个人来要买他的马。他心底狐疑,只觉得奇怪,复又端详一阵。眼前人一身华服,锦衣夜行,气质清贵。身旁站着的女子身量纤细,杨柳细腰,戴着面纱看不清面目,可直叫人想掀开帷帐看看是怎样的姿容。
那马夫眼神扫过秦离,直叫魏冉皱眉,状似不经意得移步站到秦离面前,挡住了那人视线,自己口气也差了起来,复又问,“怎么,这马你卖不卖。”
那人本就是个马贩子,凭着衣服认出这两人估计是富贵人家,为了提高点价钱,开口便是一阵吹嘘,“我这马可是今年西域进贡来的汗血宝马,一匹可达百金....”
秦离在旁听着不觉好笑,今年新进贡的汗血宝马她可是知道的,一共不过五匹,其中两匹良驹还全叫赐给魏冉做封赏了,就是眼前的这位。
魏冉抱着胳膊听得不耐,又掏出几张银票来递到了对方手里,马贩子本来还想要继续说,不经意间瞄到了银票的面额,不由一下笑开了花,这可真是按着汗血宝马的价买的,都够买十匹了。
马贩子心道今天交了好运碰上两个败家子,眉开眼笑“爷这马您牵走,是您牵着还是我给您遛回府上去?我那还有好多马呢,您要不一起去挑挑,万一还有入了眼的呢?”
“不用,把马留下你走吧。”魏冉淡淡。
待那马夫走了以后,秦离实在是憋不住笑了,她虽知道这是情急,可还是忍不住在旁悠悠开口,语气颇为调侃,“地主家的傻儿子啊。”
魏冉挑眉,把手里刚刚秦离逛夜市时买的大包小包举起来,“我说殿下,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他腾出一只手来牵过马,声音无奈,“殿下,上马吧。”
眼下策马过市,虽然略显招摇了一些,但总比走的快。
她踩上马鞍一个纵身翻身上了马,她因带着面纱瞧不见路,更不方便露脸,于是只好由魏冉策马,她则被魏冉圈在怀里。
风声喧嚣,骑马本就不比乘车稳当,秦离一手揪着魏冉的衣服,一手扯着帷帐不让它掉下来,路上实在颠簸,尘土飞扬,秦离担心自己掉下来,只好把揪着魏冉衣服的手改为覆上他的一只手,整个人更是窝进了他的怀里。
魏冉身形明显一僵,似是掩饰,他单手牵缰绳狠狠一勒,低喝一声“驾”,座下那匹黑悰马嘶鸣一声,跑得更快了。
秦离抓得更紧了。
她不是不会骑马,从前父亲没少带她上马场,只是以往自己骑的时候还好,可以控制速度。可这会坐在别人身后,失了控制权,直把她颠得有些七荤八素。
魏冉外表模样像个纨绔,永远一副笑模样,性子敛得极好。偏他骑马时整个人就变得与平时大不一样,马踏落花,迅如急电,带着一丝从沙场上来的肃杀。
总之秦离觉得,这人表现在外面的一切,同他本身完全不同。
她使劲拽了下他的衣服,示意让他慢点,不然她就吐了。
魏冉才意识到是骑得快了些,也是真的担心把秦离给颠吐了,于是勒辔引马,收紧缰绳将速度放慢了下来。
一路上也平稳了许多,不再颠簸,秦离觉得好受些,也没松开手,仍是挂在魏冉身上。她思绪乱飘,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心中存着些许的不确定,问道,“前面那几条街叫什么名字?”
魏冉对于广安城的地区域分布颇为了解,基本城里每条能叫出名字的街巷他都知道,他随口说道,“前面是....”
阳泉巷。
秦离得到答案,暗道果然,心中一块石头已然落下半截。
阳泉巷,如她记得不错,之前苗睿达供出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洛安阳泉巷,苗睿达之前安置外室和藏银子的地方。
秦离大概知道这次抓人是奔着谁来了,可抓人的不是刑部而是仪鸾司,心底打了个鼓。
难不成太后知道什么了?
她顺着风声大声对魏冉道,“我知道哪里出事了。”
洛安阳泉巷。
离那里本还有着不小的距离,谁知竟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有怕事的往出跑,自然也有人瞧热闹的。
有住在里面的人进不了巷子只能远远得瞧着,“听说了么,之前那个贪官就是把钱藏在这了。”
“居然藏在咱们街上,真是没想到啊。”
远处那条街巷灯火通明,外面站着两列兵士,似乎是刑部的人,还有她的銮仪卫。
过了半晌,那波人马似乎从里面抬了几个箱子一样的东西,连带着里面的人也一并被抓了出来。
大大小小的奴仆被绑了一圈,可见是把这个家抄了,好大的阵仗。
其中有一个妇人模样的独独被从人中拿了出来,想必就是藏苗睿达养在府中的外室了。
秦离面无表情,却不禁想起那个小主簿临死时的脸。
这些事情到底牵连了很多人,有些人说不上无辜,可虽然罪不至死,却不得不死。
那个外室被人带走了,也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死是活。
魏冉站在她旁边,淡淡道,“她交代不出剩下银子的去向,崔阁不会放过她。”他声音平静,不着喜怒,似乎无甚所谓的样子,“眼下还是回去看看,到底是谁调了你的人来。”
崔阁没那个胆子,秦离垂眸,已经有了答案。
她低声对魏冉道,“我得先回宫一趟。”
刑部侍郎荣焉站在巷子尽头,对着已经查封的差不多的府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此番他派人追查,查到了苗睿达另一个处所。崔阁派他亲自前来,本以为是势在必行,却不想只找到两千两银子。
而长公主拿出来的证词上,白纸黑字,一万两银子。
荣焉不知该如何拿这个回去交差,先叫人回去报了信。崔阁知道情况后冷汗涔涔,若是之前没找到还好说,今日这一遭,只怕别人要怀疑是刑部中间做了手脚,谎报赃银数量。
这种事情在以前不是没有过,但这次不行。眼下皇帝正借着这个由头打击贪官,若是他枉担了这个名声,叫人寻着由头参他一本,再顺藤摸瓜找出其他来,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次户部是该着他倒霉,但也难保别人不牵三挂四又找自己的麻烦。
多事之秋,自从秦离上位似乎就没停过。
他可是跟太后打了保票的,下午去宫里回话,太后把长公主令牌给他的时候,崔阁并没多想长公主的令牌怎么会在沈然手里,他只想着赶紧到这里抓人,好赶紧把这桩事情解决了。
朝中一旦借着这个大范围查贪,对谁都不会有什么好处。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把火气撒给了手下,“荣焉还愣在那里干嘛,赶紧叫他把人带回来审!不吐出点东西来别想下值!”
不多会传话的功夫,手下人就把这顿痛骂传到了荣焉耳朵里,他颇为无奈,这院里统共就一个外室,能审出个什么名堂。
荣焉叹气,招手示意手下人走了,无意间看了眼围着瞧热闹的人群,却好像看到了魏冉。
而他的身旁,站着一个蒙着帷幕的女子。
花前月下,他倒清闲。荣焉扫了眼从府里带出来的那个外室,若有所思。
八成也是养在侯府里的外室,瞒得倒挺好。
秦离万万想不到自己逛了半天的功夫,不仅宫里出了事,连带着自己都被旁人看成了魏冉养在府里的外室。
她若是知道几天后广安城的流言,只怕要被气死。
她回到了宫中,刚踏进宫门,便看见门口守着几个太监,瞧见她来,不阴不阳行了个礼,“殿下,您可知道回来了。”
秦离面色不改,没搭理他们,径直朝长乐殿走去,却又被那两人挡住了去路。
“有事?”秦离挑眉。
“太后娘娘在常宁宫里等了好久了,还请殿下移步一叙。”
秦离冷笑,“行啊,我正有事要问问皇祖母,我的令牌怎么被交到刑部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