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闪过一丝不爽,随之,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兰大人莫要激动,本王已经发了国书送去了夷国。”
听他如此说,兰子离淡然的将冷剑轻轻的从他脖颈处拿开了。
姬容渊又看了兰子离一眼,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身姿朗逸,面容俊美,那日帐前他戴着银盔,今日朱雀楼前又离得远,都未曾看清,现在仔细一瞧,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翩翩公子。
心中啧啧赞叹,这普天之下,能和他姬容渊相比拟的男子几乎没有,现在看着兰子离却有一种不相上下之感。
再看一眼额头有伤的纪云薇,他的心不经抽了两下,从没想过自己只是随口一言,纪云薇就信以为真,一阶一叩登上朱雀楼,那九百九十九个阶梯,常人走上去都腰酸背痛,气喘吁吁,更何况,是叩拜前进。
只是,这等风姿绝代的女子,这等卓越俊美的男子,却都不能为自己所用,到头来,却无端的让自己失了很多底线,真不知前世是不是欠了纪云薇。
其实,纪云薇就是想赌一把。
恭喜,她赌赢了。
姬容渊这几日震惊的太多了,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如此懂得大义,能屈能伸,且对自己如此狠。她处事的方式让他看到了自己。
姬容渊的国书很管用,夷国主发来了回帖,宴请纪云薇前去夷国境内商谈关于五位使者事宜。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
只是,她不能不去。
忙,姬容渊已经帮她到这里了。
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此番前去应了夷国主的要求,她只带了不足一百的人马,纪云薇本就抱着必死的心态前去,所以未让身边任何人陪同。
临行前一天,她特意叫来了沈岳和郭守云交代一番,并嘱咐若有不测,可扶持陆安,陆安虽不是亲生,但君主贵在贤明,而非血统,况且大昱朝早已无人可登位。
深夜,纪云薇想和兰子离告别,但等到了后半夜,也未见人影。
她等的昏昏沉沉在躺椅上睡去。
有人轻轻给她盖上了氅衣,睁眼瞧见兰子离,她一把拽住兰子离的衣角委屈的说道:“兰哥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兰子离轻轻在她额间一吻。
“让我陪你去好吗?云薇。”
这不是作为臣子的请求,是爱人之间的请求。
“可是…唔…”
兰子离倾身吻上了她的唇,将她所有要说的话统统咽了下去,她想要说什么,他怎会不知?
那些劝解的话,那些诉说的情意,又岂会不知?
兰子离虽美誉在外,但他活的并不畅快。他自知,父母已故,姐妹已亡,那个兰氏家族,只留了些旁亲,再无心中牵挂之人。
而纪云薇要他留下,左不过让他帮衬着两位将军和陆安治理大昱,可若是纪云薇走了,就是这大昱繁华昌盛与他又有何意义?
那千万百姓与他何故?从来,他就不是一个博爱的人,从揭竿而起当了乱臣贼子那日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好人。
如今,兰氏家族众人安稳度日,他已做了一个家主该做的,现在他只想放下身上这些沉重的包袱,关于家族的,关于百姓的,关于大昱的,他只想要纪云薇平安,仅此而已。
吻中带了更多的深情和不舍,纪云薇沉溺其中,若说兰子离不舍,她又怎么会舍得?
轻抚纪云薇的脸颊,兰子离柔声说道:“云薇,让我陪你去吧,生死我都陪你,别让我独自留下。”
纪云薇仍旧固执的缓缓摇头,兰子离突然伸出双手固定住她的脑袋:“你若不让我去我就在你身后一路跟随。”
直直看着兰子离的眼睛,纪云薇心中悸动不已,在现世活了近三十年内从未有人如此深情对待过自己,在这里却是都有了。
原来两情相悦的感觉如此美好。
她笑了,抚上兰子离的双手,点头说:“好。”
夷国的宴席设在了野外一个帐篷中,菜色十分丰盛,一百零八道菜,荤素搭配,飞禽走兽、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欢迎大昱朝女帝前来赴宴,这还真是让本王出乎意料。”
夷国主端起酒杯哈哈大笑起来,和姬容渊之前描述的一样,是一位白发苍苍的人,不过除去白发,面容更像是中年人。
纪云薇不禁哂笑起来,这夷国主还真是日理万机,想必是不停打着如何侵占其他国家的主意,才让中年的自己满头白发。
“多谢夷王这丰盛的款待!”
几人举酒,宽袖遮嘴喝下。
古人为了礼仪饮酒要遮掩,不过也正好随了她的心愿,直接把酒水倒在了特意穿的吸水还不易看出来的裙摆上,有宽大的袖子,旁人自然很难发现。
既然敢赴这场鸿门宴,她又怎么可能什么也没有准备。
兰子离也没有喝下,夷国主连本国的大臣都不放过,这不得不让他们防备着。
“听闻大昱近年来风调雨顺,国库充盈,不知可否属实啊?”
夷国主狡诈一笑,纪云薇便明白他是看上了大昱的粮食,想让其成为给他提供物资的国家。
“不知夷国主是从哪里听来的谬论,大昱只是部分地方产粮好,国库目前还是亏损的状态!”
夷国主冷笑,他可不是凭空捏造的消息。知道纪云薇在说谎,也知道她没有想要孝敬夷国的意思,脸色瞬间暗了下去。
“这次前来赴宴,是要澄清你国使者的事情。”
纪云薇停顿片刻,似笑非笑看着夷国主说道:“而且就算我不澄清,夷王也应该知道我大昱是无辜的。”
夷国主面色猛的凝固了,他只当纪云薇此次前来是讲和的,却没想到纪云薇已经查出使者遇刺只不过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而已。
现在,事到如今,女帝既然来了,她知不知道,也不重要了。
“哈哈哈……”他冷笑,眼神里的邪恶让纪云薇看的脊背一凉。
“本王不明白女帝的意思…”
“夷国主不明白也无所谓,只是我给你带了一份礼物。”
“什么?”
“一份状告书!”
纪云薇从袖中掏出那份状告书,面向夷国众臣高高举起,状告书上乃是夷国文字,一字一句都出自他们同僚之手,他们不可能不认识,夷国主更不可能不认识。
夷国主鼓掌,女帝好手段,竟然能让忠于自己的臣子写下这状告书,但他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状告书?女帝拿着不知道哪里找人写的我国文字,这等嫁祸的手段可真是高呀!”
纪云薇竟然一时哑口无言。
他否定写状告书的是夷国使者,作为一国之主,纪云薇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恬不知耻,不承认这份状告书,卑劣至极!
坐在宴席中的其他夷国大臣立刻附和,他们对纪云薇只有敌意没有善意。
宴席的气氛越发的凝重了,至此,可以说已经谈崩了!
在这个时代,同强者讲道理,无异于与虎谋皮,她终于明白了,她之所以斗得过异姓王和诸位皇子,不过是应为当时的他们还不够强大。
绝对的强大根本不需要计谋,因为不论你用什么计谋都能轻易被武力制服,能让所有人睁眼说瞎话。
但她也明白,此时这些夷国的朝臣即使心中清楚,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真话,绝对的权力就是绝对的话语权!
兰子离突然听到帐篷外有杂乱的脚步声,很快的那些脚步声聚拢了起来。
不再犹豫,立刻起身拉着纪云薇逃跑!
帐篷外,夷国的军队已经把他们重重包围了。
兰子离说道:“一会我杀出一条血路,你趁机逃跑,不要管其他的,只管上马逃跑,有多远跑多远,我自会去找你。”
心想,只要她上了马,自己再挡住那些追击的人,她应该可以逃走。
话音刚落,他就拔出佩剑,直接杀了过去。不到一刻,帐篷的外面就已经鲜血淋漓。
但兰子离杀的人越多,夷国的兵将就重新涌过来的越多。
只见兰子离飞身过去,起剑扫旋,在包围他们的士兵之中突破了一个缺口。
“快跑!”
纪云薇被他甩了过去,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她的腿已经跑了起来。
兰子离接着阻拦其他的士兵,纪云薇跑了几步,脚步却越来越慢。
兰子离一个人怎么抵得过千万将士?就是再神勇之人也是肉|体凡胎呀。
回头,看见他白衫已渗出血色,佩剑被长|枪挑开,随即被压在了地上。
此时,她已经爬上了马背,但看到兰子离被俘,立刻大喊:“我不跑了,你们不要伤害他!”
夷国王得意洋洋的看着兰子离,哈哈,这个俊俏小生果然是女帝的软肋。
“带下去!”
他们二人被夷国国主关押起来,夷王命令散布消息。
于是,大昱女帝落入夷国之手,夷国军队进攻大昱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帝都。
帝都百姓混乱逃跑,君王都被抓了,自然人心涣散。
两位将军早已做好了准备,安抚着军心,表明报国的决心已定,不论夷国有多么的强大,他们最后的归宿只可能是战死沙场。
桃花落了,桃树只剩下了嫩黄的叶子,无形中散发着一种荒凉之感。
宫里没有了主子,宫女太监全部乱做一团。
连平时给姬容渊送饭的宫女都不再过来了。
姬容渊手边放着一杯清茶,一口茶水下去,精神气爽,只是心口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手下阿狼这段时日来到了大昱皇宫,跪在姬容渊的面前,汇报了大昱的情况十分危及,女帝被抓,夷国即将兵临城下,这场战火一触即发。
姬容渊听完禀告并不应声,良久说道:“阿狼,本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