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榕生病了。
起先是身上起红点,后来变成发烧,再后来就躺在床上,浑身乏力,不能起床。
管家魏杰一天内,第十五次打电话给杜蘅,说晏榕吃什么就吐什么,催杜蘅来看看。
杜蘅冷笑一声,把电话挂了,“告诉他我不去,让他病了就看医生,吃不下就挂盐水!”
不怪杜蘅态度恶劣,实在是这事说来话长。
事情要从一周前说起。
一周前的圣诞节,商陆从法国回上海。
不过并不是专程来看杜蘅,是之前在上海合作过的那家画廊很满意上次的展览,想与商陆再谈一次合作。
商陆既然千里迢迢来了,便约杜蘅和秋锦葵一起吃饭叙叙旧。
杜蘅马上应下。
有朋自远方来,吃顿饭是自然的,就算由他做东再玩上两天也不算什么,何况他对商陆,多少怀有一点愧疚。
他们约定12月26在外滩源一家米其林餐厅吃晚饭。
前一晚上,秋锦葵接到电话,临时去外省出差,一时赶不回来,吃饭的人便从三个变成了两个。
杜蘅对于两个人吃饭也觉得没什么,他内心坦荡,只为老友叙旧,又不干什么别的,路过花店时,挑了一束新鲜的黄色郁金香,当伴手礼带过去。
晏榕那天正好在附近谈事情,谈完后,掐着杜蘅下班的点,绕到他公司来接老婆回家。
车还没开到杜蘅公司楼下,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就见杜蘅抱着一大束娇妍的鲜花钻进一辆出租车里。
下班高峰,市区车流量巨大,错过一个红绿灯基本上就追不上了。
虽然晚了一步没接到老婆有点可惜,但晏榕心里却挺高兴,因为杜蘅给他买花了!
上个周末,圣诞节之前,余忍冬回了一趟上海,正好他朋友在莫干山的别墅,就是杜蘅当初设计的山顶别墅全部完工,包括里面的装饰也全部弄好,于是余忍冬约杜蘅去莫干山玩了两天,参观别墅加泡温泉。
杜蘅应约前往,没带晏榕。
晏榕知道后气了好几天。莫干山又不是喜马拉雅山,用得着去两天吗?去就去了,还泡温泉,有什么好泡的?要泡温泉去天目山温泉不好吗?
更过分的是,杜蘅从莫干山回来又跑去找江明津老师了,连圣诞节都和江老师一家过的。
杜蘅去陪江老师晏榕当然没意见,但杜蘅不把他和余忍冬的事情说清楚,不哄哄一他补偿一下他,他意见就很大!
所以,现在看到杜蘅买花,晏榕马上就划定为——这是杜蘅为了道歉买的鲜花!
晏榕顺着车流开了一会儿,逮住一个等红灯的机会,用手机查了下黄色郁金香的花语——博爱高雅,永恒的祝福。
晏榕眼里只有一个“爱”字,心满意足,一边开车,一边想着今晚要怎么从杜蘅身上获得补偿了。光一束鲜花可哄不好他,还得抱,得亲,得叫老公!
晏榕心里的美梦已经飞出了天窗,把车开回家后,先洗了澡,在手腕和耳后都洒了香水,又让厨师做饭、让管家用玫瑰花布置餐厅,就等着杜蘅回来给他送花了!
但左等右等,别说花了,杜蘅连人影都没有。
晏榕和杜蘅两人,现在一般工作日住在滨江小区,周末则住东郊别墅。26晚上是周五,按理是回东郊别墅。
晏榕等不来杜蘅,就想杜蘅是不是弄错日期,跑回滨江小区了,思来想去,想着杜蘅都给自己买代表爱的鲜花了,自己也大度点,不计较他和余忍冬去泡温泉的事,拉下脸给杜蘅发消息,“还没下班吗?”
想想,太硬,删了,重新编辑,“宝贝下班了吗?要我来接你吗?”
想想,太没骨气,又删了,再编辑,“魏叔让厨师做了饭,有拿破仑,等你回来吃,你几点到家?”
看了三遍,删删改改了几个措辞,终于满意,发出去。
杜蘅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和商陆面对面坐上桌准备吃饭了。
商陆仍像两人在马来西亚重逢时的样子,小麦色的肌肤,利落的姿态,开阔健谈。
杜蘅滑开手机看了眼晏榕发来的消息,略显迟疑。
他没想到晏榕今晚会等他吃饭。自从他从莫干山回来后,晏榕就一直闹脾气,没明着闹,暗着闹,连着快一周自己问晏榕要不要一块吃饭,晏榕都说在加班。所以今天杜蘅有约,就没和晏榕报备了。不想晏榕今天360度大转变,又要一起吃饭了。
商陆正说到他今年夏天去冲浪的几件趣事,见杜蘅对着手机皱眉,很体贴地说,“你有事的话我们可以改天再约,我这次大概要在上海呆两三周。”
“没事,你先吃,等我回个消息。”
杜蘅拿起手机回复晏榕,有了余忍冬的前车之鉴,他不想多生麻烦,便只说正在和朋友吃饭,晚点回来。
晏榕听到手机响,迫不及待点开微信的图标,待他点开一看,脸色马上由晴转阴——杜蘅和别人吃饭去了?那束代表着爱的黄色郁金香到底是送给他的还是送个那个朋友的?那个朋友又是谁!
晏榕本来躺在沙发上,看完消息一下弹了起来,坐立难安,连身上刚喷的香水都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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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半,杜蘅才回来。
不,准确的说,杜蘅是十点三十八分五十四秒出现在大厅。
这距离晏榕在杜蘅公司楼下看到他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四十分二十六秒。
而且杜蘅是空着手回来的,没有花!
花果然送给了别人!
“我以为你又要加班,就答应了朋友的邀请。你吃好晚饭了吗?”
杜蘅蹲在大厅,一边逗狗,一边问晏榕。
晏榕见杜蘅还有心思逗欧姆,生气了,不回答,自己上楼去卧室。
杜蘅看着晏榕气冲冲上楼的背影,莫名其妙。
当天晚上,窗外一轮明月大好,晏榕辗转反侧睡不着。
他和杜蘅同睡一张床,他翻来覆去,杜蘅也睡不好。
杜蘅靠过去,抓住晏榕的胳膊,“怎么了?失眠啦?”
被杜蘅抓着胳膊,晏榕心中稍安,火气下去一点,嘴上还硬着,“晚饭咖啡喝太多了。”
杜蘅,“下次少喝点,喝多了不仅失眠,对胃也不好。”
晏榕想现在才知道关心我,早干嘛去了?又想谁叫你晚上不回家陪我吃饭,现在才想起来哄我?
一面问,“你跟谁去吃饭了?”
杜蘅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晏榕转过身,琥珀色双眸逼视杜蘅,“是我不能知道的朋友?”
杜蘅迟疑道,“商陆……”
晏榕腮帮子鼓动了一下,拍开杜蘅的手,卷着被子,睡到了床的最边上,他的花,竟然被送给了商陆!
杜蘅叹了口气,看着床那边鼓起的一团黑影,自己睡了。
第二天,27号,周六。
杜蘅一早起来,发现晏榕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