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杜蘅起得比平常早,六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贝元海那边派了司机来接他过去,不过莫干山离上海差不多有两百多公里,路上不堵车也得开四个小时,为了赶在中午前到目的地,他们约定早上七点就出发。
杜蘅起来,先洗漱,再简单收拾行李,然后去厨房做早餐。
早餐是燕麦粥、黄油吐司和白煮蛋,做好以后他自己拿起一份三明治便匆匆走了,剩下的留给晏榕。
晏榕起得稍晚,不过七点半人也醒了。
空调把杜蘅睡过的余温吹散,显得床上有点儿空荡荡的。
晏榕迷迷糊糊地往旁边捞了一把,没摸到人,才发觉杜蘅已经走了。
这让他有点不爽,他抓了把头发,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带着点起床气往浴室走去。
不过这点起床气,在看到餐桌上预留的早餐时,马上就消失了。
晏榕拉开椅子懒洋洋地坐在桌边,开始享用杜蘅留下的早餐。
他一边吃早餐,一边漫无目的地扫过这套房子的布局。
这套房子虽小,但杜蘅布置得挺温馨。
杜蘅对家的布置,和他做设计的风格很不一样,他做设计,对空间、动线、明暗都有非常敏锐细腻的把握。
可家里好像随意很多,只对材料和色彩上稍微进行了控制,别的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甚至沙发上还放着一个毛绒绒的兔子玩偶。
晏榕一眼扫过去,经过电视柜上摆放的一个相框时,目光停留了一下。
他嘴里叼着半块三明治,走过去把相框拿起来,里面是一张一家三口的旅游合照,背景在一个海边酒店。
照片里应该是六七岁大的杜蘅,久远模糊的画质依旧能看到杜蘅小鹿一样的眼睛闪闪发光。
小时候的杜蘅还挺可爱的,晏榕这么想着,脑袋里忽然灵光闪过。
他立刻拿起手机打开相机,把这张照片拍了下来。
回头查查这是在哪,这个周末就带杜蘅去这里玩一趟好了。
对于自己的这个主意,晏榕十分满意。
昨天韩峥给他打电话,有个在曼谷的新项目,他觉得还不错,准备下周去看看,这周先陪陪杜蘅。
早餐后,晏榕去公司。
在玄关换鞋时,他瞥到鞋柜上放着的一个透明文件袋。
他正将自己的拖鞋换下来,并排和杜蘅的拖鞋放好,余光随便一览,看到那是一个装着设计图的袋子,不过设计图的中间,露出来半张半张名片一样的东西。
晏榕多看了一眼,名片上一串手机号码,加一个冬字,别的被遮住了。
他下意识想把名片拿出来看,正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工作上的事。
一时把他的注意力分散开。
他九点钟有个会,时间有点赶。
他疑虑了几秒,把文件袋放下,关上门出去了。
****
设计图和施工往往有一定的差距。
从设计到施工再到完成,中间要历经层层困难,尤其是在建筑设计上,更加明显。
设计方案更富创造性,但实际施工中遇到的问题则复杂得多,尤其是这样的山地地形。
要怎么解决实际进展中的问题,这很考验设计师的智慧。
杜蘅前一天中午刚到施工地点,就埋头忙着和施工队的人商量几个支撑柱怎么弄,下沉式玻璃庭院具体怎么规划。
当天忙到晚上十点多才结束,比他平常在公司加班还累。
第二天又在工地跑了一上午,将之后可能遇到的问题一一列出来,也和施工队讨论一遍,忙到两点钟才下山去吃中饭。
施工队的负责人是张居停手下的人,姓高,一开始见杜蘅这样年轻,以为是随便派来忽悠他们的人,还怕他不经事处理不来,后来听说杜蘅是主设计师时吃了一惊,这一两天相处下来又见他处理事情周密果断,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中午非要陪着杜蘅吃饭,给他送行。
本来杜蘅准备简单吃个便餐就返回上海,没想高工一定要陪着,凑了一桌人给他送行,还挑了一家附近相当豪华的酒店,席间又点了几瓶白酒。
高工举着酒杯问他,“杜工从前在工地上待过吗?怎么对工地上的事这么了解?”
杜蘅如实回答,“从前跑过工地,跟过几个项目。”
跑工地很辛苦,意味着出差、脏、累,过去三年,周旭辉自己不愿意跑,就把这些活一股脑丢给杜蘅。
高工连连给予称赞,“跑工地可不轻松。”
说罢,招呼其他人,“大家别闲着呀,一起敬杜工一杯。”
杜蘅喝不来酒,但见人这么客气殷勤,年纪又比自己大许多,勉强喝了一些。
这样一来一往,一顿饭吃到快四点才结束。
结束后杜蘅让司机在外面稍等一下,他先去上个卫生间。
虽然只喝了几杯白酒,可他还是觉得有点头晕。
他站在流理台前,正捧起清水轻轻拍打在脸上,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杜蘅?”
声音有些耳熟。
杜蘅心里微微一紧,甩了甩脸上的水珠,慢慢站直身体,镜子里映出来的人果然是余忍冬。
八月酷暑天,山中虽然凉快但温度也不低,余忍冬还穿着一套休闲西装,看起来像是刚从会议室里出来。
余忍冬走过来,站到杜蘅旁边洗手,一边打量着他,“你喝酒了?”
“嗯。”
“过来帮元海的别墅看施工?”
杜蘅将脸上的水珠擦干,点点头。
余忍冬顺着问了一些施工的情况,接着说道,“真巧,我这几天也正好在附近开会,待会儿要回上海了。你也现在回去?”
莫干山有很多度假民宿,配有大型会议厅,专门承包公司团建业务。
杜蘅,“嗯,现在就走。”
“我也回上海。我们顺路。”余忍冬笑道,“你要坐我的车一起走吗?正好路上我们可以聊聊天,这几年你在上海过得怎么样?”
“贝先生派了司机送我,”杜蘅客气拒绝,“多谢。”
余忍冬大方笑道,“行,那我们回上海再见,记得你答应过我要帮我看设计。”
“……嗯。”
杜蘅洗完脸从酒店出来,在门口看到余忍冬的黑色卡宴。
等他上车,车子开动时,往外看了眼,余忍冬也刚好和一群人出来,正站在门口说话。
杜蘅想起余忍冬刚才说的话,有点头疼的闭上眼睛。
他在感情上虽然有点迟钝,但余忍冬曾经对他表白过,在他和晏榕达成合约的那个圣诞节之后,余忍冬问他是否愿意考虑一段别的感情,他拒绝了。
当时他撞南墙而不回头,沉迷在对晏榕孤注一掷的爱情里不可自拔,根本不会考虑其他人。
现在他虽然淡却了对晏榕的感情,但也不准备和余忍冬发展什么。
他很感谢余忍冬的照顾。
他可以把余忍冬当叔伯家的兄长,当工作中的上司,却绝对不是爱情。
既然他没有这种想法,便不想让余忍冬误会,给双方都凭添烦恼。
在杜蘅杂乱的思绪里,车子驶出了莫干山。
刚从莫干山出来,才上高速,却忽然“蹦跶”一声,出了故障。
司机赶紧把车停在附近的紧急停车带上,然后下车检查问题。
检查半天后告诉杜蘅,可能是发动机故障,他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已经打了122找救援车来帮忙。
为了不给司机带来压力,杜蘅表示理解,会与他一起等待。
但此时已经六点多了,天色正在渐渐变暗,出了这样的事不知几点才能回到上海。
杜蘅闭目在后座休息,大约十几分钟后,有人敲车窗,一个陌生男人同他说道,“杜先生,我们老板说如果您赶时间,可是坐我们的车回去。”
杜蘅探头往外一看,余忍冬正摇下车窗看着他,“上我的车。”又用玩笑的语气笑道,“你干嘛这么怕我?”
杜蘅被问得有点尴尬,这么些年过去,说不定是他自己想多了,余忍冬未必对他还怀有那种意思。
而且他们虽然在紧急停车带上,余忍冬的车也不便多停。
杜蘅犹豫了片刻,选择了和余忍冬同行。
****
夜色沉沉时,晏榕正在办公室研究马来西亚的旅游攻略。
昨天他让艾伦去查了下杜蘅照片里的背景,查出来是马来西亚沙巴州的亚庇。
马来西亚他只去过一次,印象很一般,地方小又落后,跟上山下乡似的,马来本地的食物,比如肉骨茶之类的也和不合他胃口。
但想起杜蘅照片里的笑容,晏榕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周末去玩玩。
他订了香格里拉丹绒亚路酒店,听说那里有最美日落。
看宣传照确实不错,主要是观日落的那个吧台深得他心,他想和杜蘅坐在那里吹着晚风和杯莫吉托应该挺舒服。
订完酒店以后他又看了看附近的游玩项目,亚庇周边有几个海岛看着不错,或者飞去附近的仙本那潜水也行。
不过这样玩下来两天不够,至少得三天比较好。
晏榕算算日子,玩三天回来,刚好能去卡地亚把那对手镯拿回来。他今天特意给卡地亚的客服打了电话,确认过下周一手镯能到货。
然后他再去曼谷看项目,时间刚好。
画面外的晏榕看着自己计划与杜蘅的旅行,心里一半宽慰,一半悬空。
宽慰的是没白费自己这一个月的努力,终于知道上心自己和杜蘅的关系了,保持这个进度,十一个月后,一定能扭转乾坤!
悬空是杜蘅好像不那么开心,比如昨晚,就表现得非常冷漠。
杜蘅心情不好?
划掉。
杜蘅从来不迁怒、不乱发脾气,除非他本人做错了事,不然杜蘅绝对不会这样对他。
他做错了什么事?
画面外的晏榕挠秃了头,也没想出个原因来。
但心里却止不住的不安,他依稀想起两个多月前,杜蘅和他提分手时,就是这种冷淡的状态……
有……有点糟糕。
画面外的晏榕正愁眉不展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晏榕正在兴致勃勃研究仙本那潜水地点及当地的度假水屋,对陆冲的电话毫无兴致。
等手机响了一会儿之后他才慢悠悠接起来,“不是说了我最近没时间吗?”
八点钟的时候陆冲也打了一个电话来,找他晚上出去玩,被他拒绝了。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冲给急急打断了,“不是叫你出来玩,是有大事!我刚才看到杜蘅了。”
“哦”,晏榕眉头一皱,不知道陆冲要说啥,上海虽然很大,茫茫人海很难偶遇,但偶遇到也不值得陆冲这么兴奋吧。
“杜蘅他……杜蘅他不是一个人,他和别人在一起!”陆冲声嘶力竭,声音大到要把话筒给刺破,“一个很帅的男人,两人从同一辆车上下来,一起进了酒店,你快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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