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晏榕又叫他的名字,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像在低声哄最亲昵的宝贝。
但杜蘅只是隐忍着一言不发。
晏榕蹙起眉,懊恼道,“早知道你喜欢这个,我早就送你了,现在是不是晚了?你都和别人在一起了。”
杜蘅抬起头来,静静看着晏榕,他脸上有泪痕,眼睛红红的,哪怕在阴影里,也闪着光。
杜蘅轻声说道,“不算太晚。”
晏榕眉毛一扬,“嗯?”
杜蘅平静道,“我和商陆分手了。”
晏榕不可置信地看着杜蘅,绝顶漂亮的眉眼舒展,语气里掩不住的讶异与惊喜,“你们分手了?”
杜蘅轻轻点头。
晏榕,“你……你们为什么分手了?是他欺负你了?还是……”
紧接着又语无伦次地问,“那你会喜欢别人吗?不是……你还会喜欢我吗?我还有机会吗?我们重新开始吧,杜蘅,我这次不会让你失望的。我,杜蘅,我爱你。”
他想去拥抱杜蘅,但他俩中间隔着一个模型,这时他觉得这个模型又可爱又讨厌。他还想去亲吻杜蘅的嘴唇,但他怕这样的举动太鲁莽,会把杜蘅吓退,他还怕这是一场梦,自己动作稍微大了,梦就醒了。
晏榕只敢小心翼翼地问,去确认,“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和他分手了?”
杜蘅,“嗯。”
晏榕嘴角弯弯,眼睛里都是笑意,如同闪烁满天星辰,“那我可以追你了是吗?杜蘅,你考虑我吧,认真考虑我。我现在会做饭,会吃辣,什么都可以。”
杜蘅被逗笑了。
他不确定自己是一时冲动还是出自其他什么心理,他的心中同样忐忑难安,他的目光尴尬地从晏榕身上扫过,看到晏榕chiluo的上半身和精健的肌肉,“你先去洗澡吧。”
晏榕好像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去洗澡,从他准备去洗澡、到现在,短短几分钟,却好似从天上到人间,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惊喜来得太措不及防了!
他哪里还有心情洗什么澡,他想大叫、想庆祝、想去楼下跑个圈,他仿佛听到无数烟花在头顶炸开,一片片,都是彩色的喜悦。
他早已绝望之际,山穷水复疑无路的时候,又有了新的希望和转机,柳暗花明又一村。
世上最幸福的事也莫过于此,失而复得,重头再来。
他叫道,“我不去。不洗了。”
接收到杜蘅疑惑的目光,又问,“我出来你还在吗?你会走吗?”
那模样,像只漂亮乖巧的宠物狗用最惹人爱怜的模样讨主人欢心。
杜蘅觉得好笑又心酸,他红着眼睛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我就在客厅等你。”
晏榕迟疑道,“那我不关门,让我听到你说话好吗?”
得到杜蘅答应后,晏榕才奔进了浴室。
杜蘅看着晏榕的身影消失在卫生间虚掩的门后面,靠在墙上,长长吁了一口气。
忐忑,忐忑之外是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比完成一件作品、交稿给客户之后更加轻松,像卸下一件重担,推倒一座藩篱,整个人都觉得轻松而适意。
他把模型放到客厅的茶几上,坐在沙发上等晏榕。
每隔十几秒,浴室里就传来晏榕叫他的声音,他晚几秒不回答,晏榕就催,“杜蘅,你还在吗?”
“嗯,我在外面。”杜蘅心里百感杂陈,被重视的感觉很好,被晏榕重视的感觉更好,像摘到了云端的月亮,又像飘飘然,飞到了月亮旁边。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爱会持续多久。
很快,晏榕洗好跑出来。
睡衣的扣子扣错了几颗,头发湿漉漉,水珠沿着脖颈和肌肉的曲线流进衣服里。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站在客厅,隔着茶几亮晶晶地盯着杜蘅看。
任谁被这样看着都没法不动心,每一寸肌肤都在随意中散发光芒,尤其晏榕还这么殷切。
杜蘅扭过头去,咳嗽一声。
晏榕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你吃晚饭了吗?我给你做。”
杜蘅晚上就吃了块拿破仑,本来不觉得饿,现在晏榕一问,肚子很听话的叫了声。
晏榕笑,“我没买什么菜,家里只有面条和鸡蛋,我给你煮面吃。”
说罢,毛巾一抛,就去厨房。
十五分钟后,端出一碗面来放到杜蘅跟前。
满满一大碗面,卧三个金澄澄的荷包蛋。
杜蘅架不住晏榕这样的殷切,转移话题,问,“你不吃吗?”
晏榕,“我……我忘了做自己的。”
杜蘅,“我吃不了那么多,你去拿个小碗来。”
杜蘅说什么,晏榕做什么,立刻起身拿碗来。
杜蘅分一半面条过去。
他们在这张餐桌上吃过很多顿饭,但没有一顿是现在这样,角色身份完全掉转。
吃面的时候,两个人都没说话,似乎在默默消化这忽如其来的转变,重新适应两个人一起吃饭这件事。
晏榕的面煮得很好吃,比第一次做汤给杜蘅,进步巨大。
等杜蘅全部吃完,放下筷子时,晏榕开口,“今晚,你还回去吗?”
杜蘅刚好站起来,闻言,一言不发看着他。
晏榕眼神闪烁,小声、谨慎道,“这么晚了,不如就睡这里?这本来就是你的家。你睡卧室,我睡沙发。”
他抬头看了杜蘅一眼,看到杜蘅皱眉的表情,迅速补充,
“我保证不来吵你。”
又说,
“那次是我气疯了,现在我手没好,使不上力,我打不过你。你可以把门反锁。”
晏榕为了表达自己百分之百的真诚,伸出右手给杜蘅看,“不信你摸,里面有钢针。”
又说,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把卧室门反锁。”
两人对视片刻。
晏榕的真心那样明显,那样迫不及待。
杜蘅打了个哈欠,“我的睡衣还在吗?”
晏榕听明白杜蘅的意思,眉角发梢都在飞扬,“在,都在,我去给你拿。”
这一夜杜蘅意外睡得很沉,起先他躺在床上,脑子里乱哄哄。
今晚发生的事情不可思议,没有真实感。
白天他还在北京出差、下午在飞机上,晚上在宝格丽晚宴上看到晏榕和别人说说笑笑,而现在,他竟然就这样回到了住了几年的家里,而晏榕和他一墙之隔,他们刚刚坐在一起吃饭,晏榕还给他热了一杯睡前牛奶。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外面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不能确定今晚的事情是对是错,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但空气里的气味如此熟悉,床垫、枕头、被褥的感觉这样久违,而晏榕就在外面……
他才想了一会会,就沉沉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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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蘅第二天起来时,先下楼跑了一圈步。
他当初选择住在这里,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喜欢这里的跑道、江边的风景,每天早上迎着倒映在江水中的朝阳跑上5公里,前一天所有的烦心事、不愉快便都能忘记。
后来搬去其他地方,要么没跑道,要么没时间,都没再这样畅快的跑过步。
现在重新踏在这条跑道上,迎面吹来清晨的早风,他的心情也跟着放松许多,更能坦然接受昨晚自己做出的决定。
他爱晏榕,而晏榕也爱着他,那么就再放手一搏吧。
就算输了,也不过此身此心,没什么大不了。
等他跑完5公里回来,晏榕已经做好了一桌早餐。
他刚开门,晏榕就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体,对他展露一个灿烂的笑容,“快来吃早餐,喝咖啡还是牛奶?我新买了一个咖啡机。”
晏榕的笑容很迷人,比江面清晨的朝阳还让人心情愉悦。
“咖啡。”
杜蘅一边回答,一边换了鞋子来到餐桌前,桌上已经摆了牛奶燕麦粥、酸奶、吐司面包,都是他从前常做的早餐品种。
他拉开椅子坐下,刚吃几口吐司,晏榕就端着冲好的咖啡出来了。
经过一晚上的缓冲,两个人再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情形比昨天晚上要自然很多。尤其是杜蘅,早上跑步想通以后,心态也跟着豁达起来。
两人随意聊了一会儿天,主要是晏榕问杜蘅今天的安排。
杜蘅,“十点之前要到公司,有个会。”
晏榕,“我送你去。”
杜蘅,“你不用去公司吗?”
晏榕,“我请了病假,公司的事交给韩峥和艾伦。我给你当司机,这就是我现在最喜欢的工作。”
杜蘅,“你的伤……恢复到什么程度了?手臂里的钢针,什么时候取出来?”
晏榕,“四五十天的样子。等骨缝完全长好。”
杜蘅,“钢针取出来之后……能恢复到和从前一样吗?”
晏榕避重就轻,“生活上没有影响。”
杜蘅沉默下来,低头默默喝燕麦粥,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怀愧疚,很怕会影响到晏榕的创作。
忽然,一只手伸到他眼前。
晏榕微微站起来,用餐巾纸给他擦嘴角的牛奶,“你不用自责,现在这样已经太好了。”
晏榕的动作很轻柔,离他很近,光是这张脸,就能给人足够的安慰,带来足够的魅惑,让人沉醉其中不知归路。
晏榕说,“这几个月,我天天做梦,梦到你有一天忽然出现在门口,给我重来的机会。现在你真的回来了,和我坐在一起吃饭。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
他的指腹轻轻擦过杜蘅的嘴角,
“这幸福是你给我的,宝贝。”
杜蘅无力招架,他知道晏榕是情场老手,天生擅长说情话,但只要晏榕释放这种魅力,而他又没有誓死抵挡的决心,就完全抵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