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怀着复杂的心情赶回上海。
秋锦葵准备好了两大袋火锅食材等他回来料理,微信上拍了照给他看。
杜蘅扫了眼照片,问,“怎么买了那么多?两天都吃不完。”
秋锦葵回一个嘻嘻笑的贱嗖嗖表情,“不止我们俩,还有人。”
杜蘅,“谁?”
秋锦葵,“你赶紧回来,到家就知道了。”
其实不用秋锦葵再说,杜蘅心里差不多有个猜测,和他还有秋锦葵都熟的人,除了公司里的人,就那么一两个。
听秋锦葵的语气,也不是公司里的人,那大概率就是商陆了。
商陆之前邀请他圣诞去欧洲玩,他没答应,不想商陆回了国。
其实离上次商陆回国出差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杜蘅心里想到一点什么,但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想。
不过当下,杜蘅也没有心思想更多了。
他的脑子有点乱哄哄的。
到家之前,杜蘅又接到一个乱上加乱的电话。
陆冲在手机那头笑嘻嘻问他今晚平安夜有什么安排。
杜蘅说自己约了朋友。
陆冲马上表示要一起来。
陆冲的这种“热情”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杜蘅还没开口,陆冲接着说他今晚没地去,求杜蘅带他蹭顿饭。
又说可以他来买单,请杜蘅和他的朋友吃晚饭,“杜蘅哥,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嘛。上次打电话你说好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不挑食的,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也不怕生,我坐一旁玩手机就行,不打扰你们聊天,你百分百放心。”
杜蘅被陆冲缠得没办法,想着反正秋锦葵买了那么多食材,吃不完也是浪费,加上火锅适合大家一起吃,“那你能吃辣吗?”
陆冲跟条小哈巴狗一样应,“吃的吃的,晏榕不能吃辣的,我可能吃了。”
于是杜蘅发了家里地址过去,让陆冲一小时半小时后到。
****
杜蘅回到家里,果然秋锦葵和商陆都在。
他们聚集在杜蘅的出租房里吃火锅,房子很小,一眼看到头。
厨房里熬着汤,秋锦葵和商陆一起在沙发上玩游戏。听到开门的声音,商陆扔下手机站来接他,留下秋锦葵一个人在后面懵逼的叫,“艹,你这就走了?这局还没打完呢!”
过了一会儿,陆冲也到了。
看到陆冲,秋锦葵和商陆都有些蒙圈,尤其是秋锦葵想到他是晏榕的朋友,立马露出不欢迎的姿态,不过陆冲本人倒是很自在,他提了四五袋的东西进来,有吃有喝有用的,说是给杜蘅赔罪,又挤进窄小的厨房说要帮着杜蘅一起做菜,差点把商陆给直接挤到门外。
商陆挽起袖子、冷着脸回来,一手拿着切菜的菜刀,露出小臂上线条流畅结实的肌肉,一手在陆冲肩膀上拍了拍,凶神恶煞地把陆冲赶走了。
杜蘅一边洗菜,一边想事情,没注意他们在干嘛。
陆冲撇撇嘴,去沙发上玩手机。沙发被秋锦葵占了,秋锦葵不欢迎他。
陆冲哼一声,拉了张椅子坐下,自得其乐的玩。
四个人便以这种很诡异地组合开始涮火锅。
除了火锅之外,杜蘅还做了几样菜,有皮蛋豆腐,有蒜苗炒猪蹄,都是只加了一点辣椒、口味微辣的菜。
涮火锅时,说话的主要是秋锦葵和商陆。两个人聊聊游戏,聊聊商陆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做些什么。话题时而扯到杜蘅身上,但杜蘅好像眼里只有火锅,或者偶尔看一眼手机,不怎么接话。陆冲则埋头吃面前那盆蒜苗炒猪蹄,杜蘅这道菜做得很细腻,蒜苗切成小粒,猪脚抽筋去骨,同样切成小块,拌在一起炒,色香味俱全,馋得陆冲一勺接一勺的吃,停不下来。
吃到快九点时,陆冲消灭完整盘猪蹄,终于放下筷子。
他擦干净嘴巴,怡怡然拿出手机,冲杜蘅露齿一笑,“杜蘅哥,你们吃,我去旁边看会儿直播。”
秋锦葵闻言,立刻扬手赶他,“赶紧走,再吃下去盘子都要被吃光了。”
陆冲不理秋锦葵,做到沙发上去看直播,一边打开电视,叫道,“杜蘅哥,我可以投屏看吗?”
杜蘅以为要看游戏直播或者综艺节目,心不在焉地应,“随便。”
秋锦葵补一句,“小子声音开小点,别影响我们聊天。”
说罢,秋锦葵转向商陆,“既然你一直呆到元旦以后,那我们一起跨年吧。不过上海跨年没什么好玩的,外滩有灯光秀,不过全是人。我大学去过一次,挤都挤不进去。只能看到人头。”
商陆提议,“要不然我们找个外滩附近的酒店住一晚?”
“可以啊,我看看。”秋锦葵拿出手机,翻出订酒店的app来看,刚看一眼就吐槽,“艹,资本家真能赚钱,本来就这么贵了,元旦还能翻一倍,咋不上天呢。”
商陆跟过来看,“还有房吗?”
杜蘅伸头过来瞅一眼,果然见原本就四五千一晚的酒店,跨年夜都涨到了八九千。
与此同时,杜蘅耳边响起电视里的声音和陆冲的话,“根据视野的变化,雅克德的在立面元素上进行了精确的调整,让整个建筑看起来犹如一座轻盈而通透的城市,直达天际。”
“杜蘅哥你想订哪家酒店?我有卡我帮你订吧,或者你报晏榕的名字就行了,外滩边上的华尔道夫和半岛酒店都可以住,选十五十六楼的江景套房,视野最好……”
陆冲说的是外滩边上最贵的两家豪华酒店,顶级套房一晚的房价至少五位数在以上,然而陆冲的话杜蘅没听清,他抬起头,目光和注意力都落在电视屏幕上。
他没想到陆冲要投屏的竟然是这个——曼谷公寓投标的直播。
直播的角度和位置很好,摄像头正对大屏幕,设计图和汇报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建筑总高60米,西北侧与公园相邻,东南侧与大使馆相连,位于第八层的景观花园连通公园与街道,赋予建筑轻盈且弱不禁风的观感。”
“这是什么?”秋锦葵背对电视的方向,他草草回头瞟一眼,用筷子敲了一下杜蘅的筷子,那上面正夹着一块牛肚,不知道在汤里翻滚了多久,“你发什么呆?这牛肚贵着呢,你别这么糟蹋东西。”
商陆的位置比秋锦葵的要好,他们能全程看到电视屏幕,看了三分钟之后,于匆匆闪过的画面间捕捉到了晏榕的影子,他知道杜蘅在看什么了,知道杜蘅一晚上的恍惚来自何处了。
他的眸间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
他拿过秋锦葵的手机,手机还停留在酒店的页面,他挑了一间标价最高的酒店房间,问杜蘅,“我们一起跨年去这家酒店好吗?”
杜蘅直直盯着电视的方向,没有反应。
“杜蘅!”商陆加重了声音,他抓住杜蘅空着的左手,“我爸妈元旦后会来上海,我想介绍你们认识。”
直播里继续在介绍雅克德的设计,“白色依旧是雅克德在主打色。白色的体量定义出建筑的形式边界,自然融入城市的背景之中,纯洁、宁静,似在召唤一种超现实主义的高科技仙境。”
雅克德的设计一如既往的出彩,用最纯净的颜色打造出最丰富多彩的空间。光影在白色的立面中变幻无穷,公寓内部是白色内饰配上大片的玻璃幕墙,干净又洒脱,大气又空灵,他将白色运用到极致,在构图、空间、光影表现上都表现出了非凡的创造力。
杜蘅觉得这和自己从前参与过的投标完全不是同一个级别的比试。如果说,从前他的那些竞标是门派比试,眼前就是华山论剑。
商陆加重了语气和力气,“杜蘅,我们出去散会儿步吗?今天平安夜,外面很热闹。”
杜蘅的手被抓得很痛,这才回过神来,“嗯?”
商陆牢牢握着杜蘅的手,眼中却流露出一种执着的哀伤,他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尽量温柔的说,“我们出去散步吗?”
秋锦葵虽然没有看到电视,但也察觉到空气里不同寻常的氛围,他静静吃菜,通过火锅缭绕的雾气看着对面两人。
陆冲也闭上了嘴,他一言不发,扭头看着餐桌的方向。
杜蘅看着商陆,眼神里交杂着懵懂和放空,犹豫与迟疑,他像在看着商陆,又像透过商陆在看着什么别的东西。
电视上,雅克德的部分结束。
画面切到了往台上走去的晏榕。
秋锦葵此时才反应过来电视上放的是什么,他立刻朝陆冲吼道,“快把电视关掉!谁要看这王八蛋!”
陆冲反唇相讥,毫不退让,“又没让你看。”
秋锦葵气得从位置上跳了起来,
同时,大屏幕上的画面一转,白色的建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新的设计图。
杜蘅的目光,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他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所有心思,一晚上的心不在焉,此时都有了着落,他关心着今晚的设计,他想看晏榕的设计图,他等待这场竞标的输赢!
他可以拒绝晏榕,他可以冷漠的把晏榕这个人从他生命里剔除,但是对晏榕的设计,他做不到。
那是他最爱的一部分,是他在黑暗里追寻的光芒,唯一的慰藉。
而这张徐徐展开的设计图,所带来的震撼,几乎让他忘记了时空和一切。
“如果我把他做成一栋煤炭都可以看到彩虹和星星的公寓怎么样?星星你喜欢吗?”
“有空中花园还有星空,你想看看我的设计图吗?”
晏榕说这些的时候,他在心里想象过很多次晏榕会把这栋住宅公寓设计成什么样子,外立面用什么材质,空间怎么布局,建筑的边界会是怎样。建筑之美,就在于无限种可能,他在想象里肆意构图,但当设计图完整呈现时,仍旧让他感到震撼。
是的,只有震撼——一千棵树,300多个露台交错重叠,温暖的木结构与冰冷的金属板结合,搭建出一座无与伦比的空中花园,而空中花园之上,天际泳池、绚丽彩虹、浩瀚星空。
无需任何讲解,不需要一句备注,哪怕匆匆一瞥,就能深留脑海。
对比之下,刚才雅克德那极致轻盈、纯白的建筑完全失去了色彩。
看到这样的建筑,便知晏榕为何可以这么骄傲肆意,便可以原谅他做过的一切。谁会介意一个天才做过什么,只会记得他创造了什么。
秋锦葵本来要去拔电源,陆冲正拦在他身前,两个人快要扭打在一起,此刻,秋锦葵看到屏幕上的设计图,也愣在了原地。任谁看到这样的设计,都还想看更多,想看内部结构,想看立面图、剖面图,想看清他的每一个细节,甚至已经想象住进去的样子。
设计图前面的汇报桌,镜头拉近,落在了这座建筑的设计师身上。
晏榕俊美无暇的脸骤然放大,震得杜蘅心口一疼,呼吸困难。
下面的媒体也沸腾了,他们来自各大设计杂志、建筑网站,一眼就能看出这设计的精妙绝伦之处,他们憋了一肚子问题,恨不得直接跳过讲解,对晏榕发起一轮又一轮的采访。
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晏榕轻轻调整了一下话筒的位置。
话筒相对他的身高来说太矮,调不高,他微微弯着腰,左手撑着桌子,右手搭在话筒上,修长的手指微微卷曲着,说话前,他先低头淡淡一笑,那个笑很帅,像电影明星,还有一份别样的温柔,“我花了两个月,一点点造出这座天空之城,是为了把它送给我最爱的人。”
“我艹”,陆冲吸了一口气,朝杜蘅激动地叫,“这家伙太会了吧。”
秋锦葵和商陆都猛地转头看向杜蘅。
秋锦葵狐疑又震惊地问,“他在说你?”
杜蘅整个人都蒙掉了。
晏榕在干什么?
晏榕要在这种场合表白吗?
向他?
杜蘅想起晏榕在机场那晚说过的话。
可是这样的场合,他爸爸能同意?康成投资的人会怎么想?
不,冷静冷静,也许不是他,是那位陈小姐呢,晏榕说的话,几时可信?
下面有媒体按耐不住,高声问道,“是那位与你订婚的陈小姐吗?”
晏榕扫了问话的记者一眼,似玩笑般说道,“那是我爸爸喜欢的媳妇儿,不是我的爱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罢,他抬头看向直播的镜头,眼神是从所未有的温柔,似乎含着漫天繁星,“他最爱的人,他的名字叫杜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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