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出现在门口。
他悄悄推开门、悄悄进来……又悄悄地迅速把门关上了,身后没有其他人。
艾伦独自出现兰州，晏榕没来。
秋锦葵和商陆顺着杜蘅的目光也看向了门口的方向，秋锦葵见过几次艾伦,知道这是晏榕身边的助理，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杜蘅。
杜蘅没给秋锦葵回复,他前一天挂了晏榕的电话以后，就没和他有过联系,并不知艾伦怎么会忽然来到这里,而且是一个人来。
不过这个时候显然无瑕多想，徒增烦恼，因为马上要开始汇报了。
清场之后，人少很多,偌大的多媒体室一下变得空旷,这样确实让杜蘅感到放松许多。
他把注意力从艾伦身上收回来,清了清嗓子,打开了汇报的ppt。
台下的人都看着的动作。
当地几个领导有的正襟危坐皱眉盯着他看，有的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打量他,他们心里都有着同样的怀疑，眼前的青年斯文俊秀,比起建筑设计师,漂亮得更像是网络上受人追捧的流量小生，虽然听说他刚刚拿下了宗瑾美术馆的设计,但是真像昨天听到的那样能设计出与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百分之百符合他们需求的作品？
他们心里存疑。
秋锦葵双手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又困又精神的看着杜蘅。
他左边，坐着于时清邱明、和当地建筑公司的人，这几人要么是第一次随杜蘅来汇报,要么从来没和杜蘅接触过，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放心。
秋锦葵右边坐着商陆，商陆嘴角挂着笑，聚精会神的将目光都聚焦在杜蘅身上。
杜蘅的侧脸精致而漂亮，他这段时间瘦了一些，下颌的线条收得更加紧致，原本的乖巧便褪去了几分，多了一些沉稳和凌厉，这让他更添一份疏离冷清的美感。
只有艾伦的注意力没有全部在杜蘅身上，他偷偷摸摸拿出了蓝牙耳机带上，然后将手机立在桌子上、打开微信、点开晏榕的头像，发了一个视频通话的请求过去，再将摄像头换成后置，对着杜蘅。
艾伦做好这一切的时候，屏幕上的设计图刚好打开。
他跟做贼一样轻声问道，“老板，能看清吗？”
耳机里马上传来低哑沉闷的呵斥，“闭嘴，安静点。把摄像头擦干净！”
艾伦立刻噤声，用手抓着衬衫袖子象征性地擦了擦一尘不染的摄像头。
手机屏幕里，照出站在讲台后面的杜蘅。
过两秒，耳机里又传来晏榕不耐烦的嘟囔，“再拉近点。”
艾伦小声道，“已经拉到最近了。”
晏榕声音冷硬，“下次换一部手机，找财务报销。”
艾伦听了这话一时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怎样，他这台手机已经是最新款了。
那边晏榕又在下命令，“再往左边移一点，嗯，上一点，对准，别晃。”
艾伦根据老板的指示调整动作，最后定格手腕悬空的别扭姿势，努力维持住不敢动。
不过开场后就没人注意到他了，当那座外表是天空渐变白、外形如钥匙的建筑物完整的呈现在屏幕上时，整个多媒体室都陷入了极度的安静里。
所有人的眼中都只有那令人惊叹的建筑！
没有一座幼儿园是这个样子，但它又理所应当是一座幼儿园。
首先，它的外形便让人惊艳赞叹。
不是钢筋水泥的冰冷，它是白色的，却也不是纯白，是一种介于白和橘之间的渐变色，就像清晨的太阳初升时，天边由橙到白之间的渐变，这种渐变从底部开始，由深至浅，缓慢过度，神秘、柔和、充满了梦幻的气息。
杜蘅选择这个颜色，一是与建筑物本身协调，二是小时候他爸爸杜昕做过一套渐变色的白瓷茶具教他认颜色。
杜昕和许知意两人在他心里的眉一丝记忆都纯粹美好，能给他带来源源不竭的灵感。他也想把和他们有关的小事，记录在自己的作品里。
其次，这所幼儿园在构造上堪称精妙。
杜蘅用了很长时间来一步步整合功能分区，最忙的那几天，虽然和商陆同处一个屋檐下，却一句话都没说过，满脑子都是每个房间要怎么布局，线路要怎么安排。
杜蘅从来不觉得自己属于天赋派，天赋派应该是晏榕那种，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想象力，他自认为能到今天的水平，是靠过去三年走过的弯路，经验的积累，以及不断地思考，思考面对一个项目时，什么才是最核心最重要的部分。
杜蘅完整保留了原有建筑的基础和楼梯，但在此基础上，也完全满足了幼儿园的全部功能。
根据场地情况，他在南北两侧各开了一个出入口，北侧为主出入口，南侧为次出入口，同时，为了保证孩子们有足够的活动空间，北侧的出入口做在了偏西的内角处，以此腾出了一个l形的场地用来做室外活动空间，又在建筑内规划了一个圆形的中庭，用来做孩子们的室内活动空间。
在招标文件上，明确提出了这所幼儿园需要10个教室，4个小班，4个大班，外加一个音乐教室，一个活动室，原建筑面积是300平方米，要满足这些功能要求，至少要做四层楼。而原有的楼梯只有两层，且与两个入口相距较远。总不能让这么多小朋友天天挤在一个楼梯里上上下下，便捷和安全上都有问题。
杜蘅的解决办法是用一条通到底的走廊连接两个出入口、室外活动场地与室内中庭。
外人看来这或许是设计师的炫技，但不得不说这完美解决了幼儿园内的动线问题。更要紧的是，他让室内原本有限的空间在无形中扩大了一半，而且将原本的尖角墙体全部默默消化掉了，变得圆润、开阔，更加适宜儿童使用。
第三，是颜色的运用。
国内常见的幼儿园，仿佛怕小朋友会不认识颜色似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五花八门，一堆颜色往上凑。
杜衡在颜色的运用上很克制，然而却并不单调。
除了外立面是浪漫的渐变白，内部空间同样以白色为主，但地面却以缤纷的颜色对各个功能区做了区分，这让整体空间显得更加明亮、生动。
艾伦看了眼前的设计，心想难怪老板这么大费周章，一定要让杜蘅来汇报。
杜蘅的作品，只要来投标，就一定能中标。
看着眼前的设计，他对杜蘅还生出一些敬佩来，他受流言蛊惑，和公司里其他人一样，以为之前杜蘅的两次中标，背后都是晏榕出手设计，但这次他清清楚楚知道晏榕人都没见上，别说代杜蘅设计，连半个字都没指导。
他忘了晏榕的闭嘴警告，忍不住说道，“杜先生设计的幼儿园真漂亮，我在国内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幼儿园。连日本的幼儿园，也比不过这座好看。”
艾伦的专业不是建筑设计，但跟在晏榕身边当了几年助理，耳濡目染也看过不少好东西。
比如晏榕的设计，带着强烈的个性视觉，极致的线条，瑰丽的想象，每一座建筑物都是一次震撼的视觉冲击。
杜蘅的设计没有那么夸张，却如一颗温婉明珠，恰到好处，处处关照人的需求，又散发着诗与美的光芒。
听了艾伦的夸奖，晏榕闷着声音得意地哼了声。
艾伦不远处，秋锦葵除了刚开始打了几个哈欠之外，后面越听越精神。
这段时间他和杜蘅各忙各的，扫过几眼杜蘅桌子上的图纸，不过要么是草图，要么是3dmax上的图，还没完完整整见过整个建筑的效果图。
他读书时就知道杜蘅既有设计上的才华又仔细认真，每次和杜蘅一组做设计他都能偷最多的懒，成绩还挺不错，但设计在中国赚不了钱出不了头，所以他选择做生意。
而杜蘅前两次拿下项目时，他都在忙自己的生意，没见过杜蘅工作了几年后的设计水平。
至于现在，秋锦葵两眼放光地想，有杜蘅在，多投点标，以后公司应该能赚不少钱。
旁边，商陆的眼睛也放着光，那光芒里还有一丝不自觉流露的欣赏与柔情。
而于时清、邱明和建筑公司的人都全神贯注看着屏幕上的设计，除了赞叹，全然没有其他想法。
正对汇报台下，本地的几个领导互相看了几眼，不约而同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喜和惊讶，谁都没能想到杜蘅能交出这样的作品。
他们这个项目钱少限制多，又不是省市重点项目，来投标的都是一些不知名的小设计公司，给出的作品基本上中规中矩，只能说符合他们的要求罢了。
如果说其他投标者的作品是正常水平，那杜蘅的设计完全是他们意料之外的超常发挥，怎么能不感到惊喜和意外呢。
就像你原本准备的食材只是一捆青菜，还是在阳光下曝晒了一天的青菜，却遇到一个料理高手，能将青菜也做出不同凡响的味道。
这座幼儿园完全契合他们的需求，又比要求高出数倍。
姓彭的副局长扭头看了眼艾伦，又看了眼杜蘅，吸了一口气，指着屏幕说，“这都是你设计的？”
杜蘅把ppt停留在最后一页，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他在开篇介绍过项目的设计师，包括于时清和邱明两人。
彭副局长看着他的反应，自己笑了笑，又问了几个其他问题，杜蘅都一一解答。
对方感叹道，“这个时代果然属于后浪。之前有人给我们推荐杜工的作品我们还没底，现在一看，就放心多了。”说罢眉头一皱，“就是不知道这套方案的报价会不会超过我们的预算。”
不等杜蘅回答，一旁候着的秋锦葵已经看准时机上前一步，“我们的报价绝对合理，这是几个类目的报价单……”
后续谈报价谈合同的事情杜蘅不在行，而秋锦葵当了几年老板，做起这些事情来明显要游刃有余得多。杜蘅干脆收拾东西从讲台上下来，把剩下的事都交给秋锦葵去处理，这两天波折横生，到此刻汇报结束，他终于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刚下来，就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
“杜先生——”艾伦追上来，手机塞进西装口袋里。
杜蘅礼貌性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艾伦，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甚至有点警惕。
“杜先生汇报完，下午有安排吗？”尽管杜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想与他交谈的信息，艾伦还是毕恭毕敬地问道。
他现在得罪谁也不敢得罪杜蘅。
这一个月里，他见识了晏榕怎么疯狂的找人、怎么想尽办法接近杜蘅之后，他再也不敢把杜蘅当成被晏榕包养的情人之一。
尤其是昨天晚上，晏榕为了促成杜蘅拿下幼儿园项目，竟然跑到兰州来请客喝酒。晏榕恃才傲物，傲慢又自负，从来不屑官场人情那一套，他还没见过晏榕放下身段请人办事，昨晚却肯为了这么小一个项目请人喝酒，还喝到胃出血住院！
艾伦曾经恣意幻想过自己那高高在上永远自负的老板栽进爱情里会是什么样子，但真看到老板收敛锋芒，因为爱情委曲求全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比起艾伦，杜蘅的内心活动就简单多了，他快速回绝道，“有事。”
艾伦被噎了回去，嘴唇抖了一下，依旧笑盈盈，“下午有事也没关系，我们老板也在兰州，想请您吃晚饭，您看几点方便，您事情完了我来接您。”
……晏榕竟然来兰州了。他来这里做什么？和今天的事有关吗？
杜蘅心里顿时有些五味杂陈，他不知道晏榕要干嘛，但他很明确自己不想见他。
他偏过头，眼神往秋锦葵和商陆的方向看了眼，无心与艾伦多言，飞快地摇了摇头，“谢谢，不必。”
说罢不等艾伦说话，立马转身走了。
艾伦还想追上去，但耳机里传来晏榕的声音，他只得停下脚步，捂着嘴说了几句，随后迅速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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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个人也是你们公司的吗？怎么没见过？”商陆往艾伦离开的方向看了眼，问道。
“不是。”杜蘅不愿多说，换了个其他话题。
商陆深深看着他，随即扬起微笑，顺着他的话题聊下去。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等待秋锦葵那边把事情弄好。
期间与他们合作那家建筑公司的人上来做自我介绍，一个是姓曹的商务经理，一个是姓华的设计师。
杜蘅与他们互相介绍认识。
介绍完之后，那位姓曹的经理开口提议道，“几位辛苦了，尤其是杜工，刚才的汇报真的超乎想象的精彩。这样，下午和晚上几位要是没事，不急着回上海的话，也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请各位吃个饭庆祝一下怎么样？”
对方刚刚帮了他们大忙，现在又要请客吃饭，杜蘅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不过他并不很想去，因为这样的场合免不了喝酒应酬，他更想和公司几个人熟人一起吃顿放庆祝下。
不过不等杜蘅回复，刚和甲方交际完的秋锦葵刚好回来听到，立刻拍板定下来，“行，今晚是该庆祝一番，不仅要给杜工庆祝，还要庆祝我们第一次合作，以后要曹经理多多照顾。”
曹经理笑道，“哪里哪里，我们是互相照顾。”
两人客套了几句，曹经理便张罗着叫车、订餐厅。
秋锦葵虽然心情大好，答应得很爽快，背后却不忘揽着杜蘅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应酬，但是我们刚合作，他们请吃饭，你还是得给个面子出席一下，以后要是再和他们往来，就都交给我。”
杜蘅之所以能和秋锦葵做这么多年的朋友，就是因为秋锦葵在这种细节上的体贴细致，他朝秋锦葵笑道，“没事，我也想放松庆祝一下。多点些菜，感觉好久没吃好吃的了。”
“好嘞！到时候你只管吃饭、然后和商陆一起玩就行，喝酒应酬什么的都交给我。”秋锦葵说罢，又煞有介事地朝商陆道，“晚上可得麻烦你陪我们再跑一趟了。要是有人劝酒，你一定得帮杜蘅挡着。”
商陆爽朗笑道，“没问题。”
很快，曹经理叫了两辆车，把他们拉到本地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
两百多米高的酒店地处兰州市中心，面朝黄河背靠一条繁华的街道，酒店整体是中式风格，孔雀蓝与金色的搭配大气奢华，大堂入口处的迎客松和满池锦鲤非常吸睛，豪华成都远非他们将就住下的商务酒店可比。
杜蘅进门时瞟了下门口的标识，是roc设计事务所的作品。roc在设计五星级酒店与豪华商场上确实很有一套，从悦榕庄到丽思卡尔顿，都是他们的客户。
一行人站在酒店大堂前，明显都有些瞠目结舌，倒不是因为他们没见过好酒店，而是以双方之间的关系，曹经理对他们未免有点过于客气周到了。
曹经理本人却浑然不觉，一边领着他们往餐厅走，一边说道，“这是今年刚开的酒店，在本地相当火爆。”
秋锦葵笑道，“曹经理太破费了。”
“应该的。”曹经理嘿嘿笑了两声。
晚餐也准备得很充分，满满一桌子美酒佳肴，中间一大盘波士顿龙虾，人手一盅燕窝汤，跟招待贵宾一样招待秋锦葵一行人。
秋锦葵心中更加觉得奇怪，他们和对方认识不过一两天，虽说达成合作，未免有点太“殷勤”了。对，只有殷勤能够形容这种微妙的感觉。
其他人也觉得这待遇有点出奇的好，但交际上的事都有秋锦葵在弄，便没多想。
餐后，曹经理掏出手机看了看，又积极提议，“时间还早，不如去酒店楼下的酒吧再续一轮？”
很哥俩好的跟秋锦葵说道，“喝醉了也没关系，已经帮你们订好了楼上的房间，玩累了可以直接上楼休息，第二天几点的飞机？我安排车子来酒店送你们去机场，你们只管好好休息。难得来兰州，来了就好好玩。”
曹经理准备得这样充分，话又说得好听，秋锦葵顺势就答应下来，商场上合作，对方都这么有诚意了，他不可能说出反对的话来。
于时清和邱明两个人更加没异议，比起来他俩当然更愿意住这里的酒店。
剩下就是看杜蘅去不去。
几个人都看向起杜蘅，连曹经理都目光闪闪看着他，“杜工怎么说？给我个面子，一起去玩玩呗。”
盛情难却，特别是杜蘅放下了幼儿园这桩心事，对比昨晚的慌乱，整个人都很轻松，见大家都像继续玩，便也答应下来。
杜蘅去，商陆就一起跟着去。
一行人于是又去酒吧热闹地玩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喝到每个人都醉醺醺才完事。
秋锦葵本来还担心吃饭时劝酒会把人喝醉，没想到吃饭时没喝酒，到酒吧玩太嗨，他们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一直闹到快十一点，大家才散场。
曹经理还保持着清醒，记得把房卡交到每个人手里，给杜蘅房卡时，特别强调道，“房间在二十三楼，其他人在二十楼，杜工别走错了。杜工还能自己走吗？要不我送你上去？”
“不用，谢谢曹经理。”杜蘅其实没喝多少，就是几种酒混着喝，加上酒吧里音乐太吵，吵得头晕，脚踏在地上跟踩棉花似的有点飘。
“我送他上去。”商陆把房卡从曹经理手里接过来，抓住杜蘅的胳膊把人拉到自己身边。
“行，记得送到二十三楼。”曹经理对于商陆莫名其妙的敌意愣了一下，但他其实并不知道杜蘅和晏榕的关系，更不知道商陆和这两人的关系，他想着把人送上楼就行了，便也没多想，只是又强调了一遍别走错房间。
商陆点头，用胳膊从后面揽住杜蘅，“恩，我会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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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歪七扭八说说笑笑地去往通向客房的电梯走。
电梯停在二十楼。
电梯停下时，几个人的一段笑话还没说完。
秋锦葵、于时清和邱明先后走出去，临出电梯时，秋锦葵依依不舍地看着杜蘅，不满意地嘀咕道，“怎么分两层楼，这层房间不够？这里客房应该挺多的才对。”
说着，瞟了眼电梯内的标识，“草，二十三楼都是豪华套房呢，还挺知道要捧着谁，哼。杜蘅你好好享受下，明天告诉我这里套房住的爽不爽。”
杜蘅懒懒抬起眼睛，有点迷蒙地应了下秋锦葵的话，“晚安。”
秋锦葵随意地和他摆摆手，视线忽然落在商陆身上，他打起精神瞅了商陆一眼，用口型说了句，“加油。”
商陆目光温柔地看着杜蘅，弯起嘴角笑了笑。
秋锦葵又摆摆手，这次真走了。
电梯门重新关上，变成只有杜蘅和商陆两个人，刚才欢笑打趣的氛围一下冷却，气氛一下变得暧昧奇怪起来。
杜蘅甩了甩脑袋，有点尴尬地说道，“明明没喝多少，怎么觉得头这么晕。”
商陆的眼睛定定落在他身上，“你最近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杜蘅口齿不清地说道，“嗯，这次回去，如果没有新项目，应该能休息一段时间。”
“那就别接项目，我们去国内玩玩吧？”电梯很快在二十三楼停下，商陆用手挡住电梯门，让杜蘅先出去。
“嗯？你不要回法国吗？”杜蘅头晕晕的，踩着跟棉花一样软的地毯往走廊里走去，他没有完全神志不清，所以没让商陆再扶着他。
“我可以请假嘛，国内很多地方我都没去玩过呢，你有想去的地方吗？远点我们可以去新疆或者西藏，听说那里自驾游很不错，尤其是南疆……你不想跑那么远的话我们回学校看看也行。”
杜蘅一时没接话，他没想去哪儿玩，难得休息，他只想待在家里，安安静静不被打扰地睡上三天三夜。
房间号是2305，离电梯口很近，没走几步就到了。
商陆在他身后又说了几句什么。
杜蘅头脑晕晕沉沉，没听清楚，他斜靠在门上，偏过头疑惑地看着商陆。
商陆却蓦然止住了声音。
走廊里的壁灯和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在杜蘅脸上，照着他脸上醉酒的红晕，衣领下白皙分明的锁骨。
汇报时的冷静，此时的天真，交织在一起，分外迷人。
“你刚才说什么？”杜蘅的嘴唇也红艳艳的，被酒沁染过，还带着酒香。
“杜蘅。”商陆心里一荡，捉住了杜蘅的手。
“房卡是不是在你那儿？快开门，我好困。”
“杜蘅。”商陆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低头看着杜蘅，两人只有一寸之遥，似乎能闻到彼此呼吸间的酒气。
商陆知道这样做有些乘人之危，但是眼前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像一块甜美的奶酪，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香气。
杜蘅的眼神还带着醉酒的迷茫，似乎没反应过来商陆要干什么。
紧接着，就在两个唇瓣将要接近，只有0.01mm的时候，就像忽然失重了一样，两个人同时朝门内的方向倾倒过去。
房门“唰”地一下从里面打开，商陆连忙伸手揽住杜蘅的腰才让他不至于摔倒。
与此同时，门内闪现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个身影穿着裁剪漂亮的黑色丝绸衬衫，下面是笔挺的西装裤，本该是非常绅士优雅的打扮，此时却青筋暴起，风度全无。
晏榕抡起拳头朝商陆砸去，一边哑着嗓子低沉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