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长什么样?你看清楚了吗?”
晏榕放下手里的ipad,收回懒洋洋搭着的双腿,坐直身体厉声问道。
“长挺高的,长相就……挺正剧演员的范儿,年纪比杜蘅大五六岁吧,穿得人模狗样的,看起来不差钱。杜蘅是不是被人骗了?”
陆冲还在喋喋不休,晏榕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令他非常不悦的名字,这个人和陆冲形容的相似度很高。
与此同时,过去的、未来的晏榕都想到同一件事,今天他在玄关看到的那张名片,是余忍冬留下的?
杜蘅什么时候和余忍冬重新联系上的?他们见过几次面?做过什么事?
晏榕的声音低沉得如同热带风暴的中心,“你在哪个酒吧?”
“keywest,愚园路上,你来吗?”
“他们进去多久了?”
“刚进去几分钟。应该还来不及做什么。”
陆冲说完这句,发现对面忽然沉默了几秒,他又嚎着嗓子问一遍,“晏榕你到底来不来?你最近不是挺在乎杜蘅吗?”
晏榕正在暴怒的边缘游走,他挖空心思想着带杜蘅去哪里度假,想着买情侣手镯,杜蘅却跟余忍冬鬼混在一起,上次还骗他说没有跟余忍冬联系过。
画面外的晏榕则在奔溃的边缘游走。他努力了一个多月,眼看着要出成果了,难道一朝回到解放前,还倒退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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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榕办公室外面,艾伦正一边打电话一边提着外卖从电梯里出来。
电梯门刚在他身后合上,就看到晏榕甩开门大步从办公室里出来。
艾伦愣了一下,他拿着的手机里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上次晏老爷子生病住院的事,他和他爸爸闹得就挺不开心,前几天他爸爸生日,他又没来,这样可不行。
毕竟是一家人,他一直这样,他爸爸心里也不舒服,下次见面免不得又要吵架。
明天正好我和他爸爸要过来陆家嘴,我们上午来他公司看看他,顺便一起吃个中饭。你看看他的行程安排,把上午的时间空出来,我给他打电话,他又不接,真是的……”
艾伦赶紧把外卖放在副手的桌子上,匆匆应付手机那头的人,“好的,章小姐,我会转告老板。”
然后赶紧挂了电话,朝副手问道,“老板去哪了?”
副手凝神想了想,“我……我也不知道……就听到一点点,好像是陆先生的声音。”
艾伦暗道一声“糟糕”,陆冲打电话,百分之九十九是叫晏榕去酒吧之类的地方。今天都这么晚了,还去酒吧,不知要玩到几点,肯定会影响明天上午的状态,要是被他爸爸和章若菲看到……
艾伦不必多想就是知道有多少麻烦事。
晏榕家里原本的关系不算复杂,晏庭院和苏梅朵只有他一个儿子。坏就坏在刚刚和他打电话的章若菲。
章若菲在电话里客客气气,但本人特别能来事,爱摆后妈的谱,明天要是见晏榕宿醉,保准逮住机会就挑刺。
有次晏榕出去喝酒的第二天被她撞上,当着晏庭院的面是关心晏榕,让他爱惜身体,话里话外却都是晏榕这样年轻气盛,以后管理不好晏家,晏榕不搭理,章若菲又把矛头对准了他,说他助理当得不称职,烦死人了。
艾伦想去拦住老板,可回头一看,电梯早下去了,追都追不上。
他捶了下桌子,马上给陆冲发消息问他们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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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榕从陆家嘴赶到keywest时,十一点十五。
陆冲在酒吧门口等他,远远看到他的车子开过来就冲上前,扒在车窗上,指着马路对面的一栋洋房叫道,“就是这家酒店,两人已经进去快一个小时了。你快下车,我们一起冲进去。”好像一切简单得如同他平常演的那些狗血偶像剧。
晏榕没理他,只是转头看向梧桐树下一道铁门隔开的洋房。
楼上楼下都亮着灯,从窗帘后面照出来,里面什么都看不清。
里面可能有什么?
晏榕想起四年前在火锅店,余忍冬和杜蘅接吻的场景,如果他来晚一点,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杜蘅爱他,但杜蘅也会背叛他吗?
晏榕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下子扣紧了,灰白色混凝土的洋房好像在梧桐树影中摇晃了一下,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黄色的幻影,连陆冲的声音也变得遥远恍惚。
他又想起八岁那年,他出去上美术课,忘了带画笔,中途折返,在半掩的书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苏梅朵的|息声,陌生男人的笑声,还有白色的、赤|luo|交缠的身体,以及多年后想起来也未曾减退丝毫的恶心感。
那是他第一次窥见成人世界里的肮脏情|欲,也是他第一次戳破美满家庭的泡沫表象,看到婚姻背后的脆弱与不堪一击。
“要去你自己去。”
“啊?”陆冲歪着头一脸问号,“你不去看看杜蘅跟人在做什么,要是……要是……”
晏榕漠然转过脸,什么表情也没有,“谁说我来找他了?”
“嗯?”
陆冲惊讶地张大嘴巴,“那你来干嘛?杜蘅他……他可能跟人在里面给你戴绿帽子,你不……”
“闭嘴。”晏榕猛地将车门连带陆冲一起推开,胡乱将钥匙□□塞进口袋里,他漂亮的眉眼阴郁得能滴出水来,语气却又仿佛漫不经心,“你不是叫我过来陪你喝酒吗?”
“是,喝酒。”陆冲蒙了一下,马上兴奋,明显喝酒比围观狗血剧让他更兴奋,“走,今天可热闹了,就差你。本来就是,杜蘅算什么,还是喝酒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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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民宿由整栋老洋房改成,余忍冬长租下来,当做在上海出差的落脚点。
进民宿后,余忍冬第一件事就是让服务生热了一杯牛奶端上来,放到杜蘅面前,“喝点牛奶,醒酒。”
看着杜蘅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又抽出张纸巾递过来给他擦嘴,“你饿吗?有胃口吃别的吗?想吃什么我让厨师去做。这里的厨师湘菜川菜都很擅长。”
“谢谢。牛奶就够了。”
杜蘅没想到自己喝了酒又坐车会晕车呕吐,“不好意思把你的车子弄脏了,我明天预约人来清洗。”
“这么点小事你和我不用这么客气,我让司机去做就好。”余忍冬笑盈盈看着他把剩下的牛奶都喝完,随后指指他弄污渍弄脏的衣服,
“你在这里等等我,我上去给你拿件衣服换了。”
仿佛怕杜蘅拒绝,余忍冬又补充,“都是放在这里没穿过的新衣服,t还是衬衫?”
余忍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杜蘅只得说道,“t恤。”
余忍冬转身上楼,不一会儿手上就拿了三件衣服下来,都用衣架挂好,还带着吊牌,“你选件喜欢的。”
杜蘅选了一件胸前印着皮卡丘的白色短t,拿去卫生间换。
换好一出来,就见余忍冬抱臂靠在门框上含笑看着他,“这件很适合你,穿上很像你大学时候的样子。”
话音刚落下,余忍冬抬手在杜蘅头上摸了摸。
杜蘅抬眼看向他,立刻后退一步,绕开余忍冬往门口的方向走,“今天太晚,我先回去了,改天我把衣服洗好寄给你,是寄到这个地址吗?”
“杜蘅,”余忍冬从后面追上来,“你为什么那么怕我?因为晏榕?他不许?他自己不也是……”
“不是。”杜蘅飞快打断余忍冬的话,一路走到餐厅拿起自己的手机,转身看向余忍冬,“忍冬哥哥,谢谢你今天带我回来。至于你刚才说的……和晏榕无关,我只是……不想多产生误会。”
“我知道。”
余忍冬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我们能像从前一样相处。”
杜蘅抿着嘴、不说话,但态度和神情都很疏离。
余忍冬定定地看着他,稍倾,叹了一口气,“晏榕这样的人,值得你浪费这么多年时间吗?他给过你什么?他可曾重视你,爱你,珍惜你?你和他在一起开心吗?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你也能忍受?”
杜蘅在余忍冬如刀锋一般的话里退了一步。
“你知道上次我遇到他,他怎么说你吗?他说现在没和你分手是因为还没玩腻。你愿意一直这样过下去吗?”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杜蘅咽了一口口水,这是他不想和余忍冬有联系的第二个原因。
他不想被问到、去面对这些事情。
这么多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晏榕的多情与薄情。
他也非常清楚自己在晏榕心里的地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无聊时想起来,不开心时找个人发泄。
但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所以他接受这些选择带来的结果,他从不埋怨任何人,甚至不埋怨晏榕,难道这也有错吗。
杜蘅垂下眼睛,扶着餐桌的手指微微发颤,“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能勉强。是我一厢情愿,和他无关,和任何人都无关。”
杜蘅并不愿和别人提起他和晏榕之间的事,因为实在没什么好提的,满屏幕都写着他的自轻自贱。
他又告辞一遍,便拿起手机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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