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榕明显呆愣了一下,连掐着杜蘅下巴的手都不自觉松开了,大概没想到杜蘅会忽然这么说。
杜蘅居然敢对他说出这种话来!
画面外的晏榕也呆愣了一下,杜蘅提分手至少是一年后的事情,这也来得太快了。
虽然他现在的身体没有实感,但也有种措不及防被人在心上插了一刀的感觉。
晏榕在虚空里狠狠吸了几口气,前些天,不,应该说前几天发生的事情犹在眼前。
当他到达尼斯的海边,看到杜蘅和其他人说说笑笑从铺满鹅卵石的沙滩上走来,甚至不给他一个眼神的时候……他真恨不得把杜蘅身边的人给打死……
他确实是打了。
但他打了也打了,绑也绑了,杜蘅一个字都不和他说。
晏榕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像在盛夏的午后做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那么可怕。
杜蘅的决绝他已经见识过,他再也不想有这种经历。
杜蘅是他的。
从四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杜蘅垂着头,像只被欺负惨了的小动物一样站在路边的咖啡馆时,他就已经把杜蘅划到了自己的领地里。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三千弱水和杜蘅之间,他一定只要杜蘅,杜蘅要什么他都给杜蘅。
对,现在就有一次机会。
所以绝对不能分手!说什么也不能分手!
只恨今天的十分钟已经过去了,他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艹。
晏榕磨牙以待,要是自己敢说好,敢分手,明天零点一过,他保证马上冲回去把自己打残去求复合。
寂静的楼道里,感应灯啪嗒一下,又暗回去。
两个人都回到黑暗里,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晏榕的声音沉郁而冰冷,“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杜蘅避开晏榕的逼视,伸手去把人推开,“我要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晏榕咬紧牙关,一股无名怒火蹭蹭蹭地往上升,杜蘅竟然提分手,竟然因为余忍冬和他提分手,亏他今天又吃晚饭又送夜宵,结果这么多年杜蘅还没忘了余忍冬!
晏榕从牙缝里说道,“说起来我几个月前在一个地产商会上还见到余忍冬了,他现在生意做得挺好,在广州深圳一代开发了好几个新的地产项目。对了,他还给我留了联系方式,你想要吗?”
杜蘅知道晏榕其实很好哄,顺着毛哄几下就好了,但他现在不想再哄着了,冷淡道,“我如果想和他联系,我自己会联系,不用你操心。”
他话音刚落,手就被晏榕抓住反剪在身后,紧接着整个人被按在墙壁上,嘴唇被重重咬了一口。
杜蘅疼得嘶了一口冷气,血腥味混合着晏榕霸道的吻一起在嘴里搅动开,衣服也被晏榕从腰带里拉了出来,一只手紧紧箍在他的腰上。
杜蘅心里一惊,虽然整栋楼都没有人,但毕竟是公共场合,而且晏榕的动作实在有些粗暴。
晏榕用膝盖顶开他的腿,发狠一般压着他,力气大到仿佛要把人弄死。
杜蘅吃痛,干脆以牙还牙,也在晏榕的舌|头|上咬了一口。
一口咬出血,才把晏榕逼开,获得一点喘息的空气。
七月盛夏,晏榕身上的气息却仿佛冷得能掉冰渣子。
黯淡的光线里,杜蘅似乎看到晏榕抬手抹了下嘴巴,接着就听晏榕说道,“我没说分手,轮得到你说?”
画面外的晏榕听了这句话,一时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暴走,好歹没答应分手的规划,但这个态度和语气……感觉又给他留下了死亡开局。
杜蘅用手背碰了碰嘴唇流血的地方,不冷不淡“哦”了声,“那你想怎样?”
晏榕不说话了。
凌晨寂静的黑暗里,两人喘着气、静静对视。
二十秒钟之后,晏榕转开身,飞快踩着楼梯走了。
楼道里的灯被晏榕的脚步声惊得亮起来,又次第熄灭。
杜蘅闭着眼睛仰头靠在墙壁上,想以后如果他来设计,这种楼道的灯还是不要感应比较好,一惊一乍,弄得人心里挺乱的。
杜蘅休息了一会儿之后,等到外面传来法拉利的马达声,他才睁开眼理了理衣服,从楼梯上走下来。
****
杜蘅前一天晚上加班,又被闹了一遭,第二天早上依旧七点半准时起来,九点到公司上班。
晏榕的事他不想多想,想来想去也是无解,昨天最后那句话他也懒得管晏榕是什么意思,晏榕要生气要冷战,那么就干脆这么断掉好了,他自己下不了决心,晏榕要主动断掉最好。
总归,不能因为感情上的事耽误了工作。
他在感情里辗转多年,如今最大的感悟不过在这里,爱有尽时,不如多花心思在事业上。
九点钟,他一进公司,还没在位置上坐下,朱静和周俊楠就双双围上来。
左边一个朱静倚着桌子看他,“你们昨晚加班那么晚,怎么九点就来了?”
右边一个周俊楠坐在王跃的椅子上,先叫了一句,“这怎么有个打火机,你和王跃压力大到都开始抽烟了?啧,这个打火机看起来还挺贵。”
杜蘅扫了一眼,是晏榕昨晚陪他加班时留下的,确实挺贵的,还是复古刻字版,他立刻不动声色把打火机收起来。
还好朱静和周俊楠的注意力都在别的事情上,也没多问。
周俊楠左右看看,迫不及待切入正题,“杜蘅,昨天周旭辉也和你们一起加班了?”
杜蘅摇头,“只有我和王跃”,心中却马上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心里觉得好笑,周旭辉大概只会这招,从背后甩锅,到背后抢功。
周俊楠一听,一脸不屑,“啧啧啧。”
朱静也瘪了瘪嘴,指指周俊楠,“你知道早上他过来听到什么了吗?周旭辉和赵经理说,这个项目不容易,他带着你们加了一个月的班,终于做好,昨天弄到快一点。”
朱静口中的赵经理是他们设计部的总经理赵东池。
周俊楠又“啧”了一声,“我听到的时候都惊呆了,明明每天就来打个转,到他嘴里能说成天天一起加班,这脸皮厚度,难怪一般人当不上领导。”
朱静附和,眼睛在杜蘅身上转一圈,小声说道,“要不然你直接和赵经理说吧,我们都帮你说话。你才是主创设计,他一直这么压着你算怎么回事。”
他们都站杜蘅这边,不是没原因。
一则周旭辉本身不得人心。
二则这个项目不好做,预算有限、地形复杂,功能分区、防水防震都要费心思,杜蘅承担了快70%的工作。
要不是这一个多月以来杜蘅一力撑着,他们铁定得崩溃。
周俊楠建议,“要么让hr去拉每天的打卡记录,看他几点走的,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周俊楠说完之后,大家都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不约而同觉得这样有点冲动。
周旭辉虽然和底下人关系不好,但他为人两面,对上面领导和其他部门很有一套,整天笑盈盈,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和行政部还有商务部那边的关系都不错。
杜蘅低头想了想。
做建筑设计这行,非常讲究履历和作品。
手上中标的作品多,自然以后不论是要跳槽、还是要升职加薪,都方便很多。
他从前刚毕业,跟在周旭辉后面熬三年,是积累资历,但现在,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做出来的第一个作品,不太想给别人做嫁衣。
不过还没待杜蘅开口,就正好看到周旭辉朝他们走过来,朱静和周俊楠赶紧散开,假装无事,各回各的座位。
周旭辉一脸笑意停在他们的工作台旁边,“今天都来挺早的哈。”
三个人心里都不由得吐槽,这话说的,被别人听到好像他们平常都来得很晚一样。
接着,周旭辉朝杜蘅说,“设计图我早上来看过了,做得不错,小杜有进步。”
杜蘅笑笑。
周旭辉接着说,“不过还有些细节没处理好,这个我今天会帮你改改,这样明天去汇报,中标的把握度也高一些。”
“是。”杜蘅应下来,看着周旭辉差不多摆完架子了,才说道,“组长,我明天有事,想申请调休。”
周旭辉要走的脚步倏地停下来,“明天汇报,你不去吗?”
周旭辉边说话,边若有所思而不显地看着杜蘅。
其实杜蘅不去,他挺开心的,这样整个项目顺理成章就是他的了,要是中标,功劳也都是他的。
周旭辉本来是想把杜蘅培养成自己的人,但是杜蘅冒得太快了,他花了五年时间,头发都熬秃了才当上组长,杜蘅才三年就是主创设计师了,而且赵东池当着他的面夸了好几次杜蘅。
杜蘅的那些灵感创意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茬茬地往外冒,再这样下去,他不压着一点,杜蘅要是再有两个项目中标,迟早要取代他的位置。
不,不是迟早,要不是他压着,杜蘅早就和他平起平坐了。
他可不想看到杜蘅出头,杜蘅这样一个没背景没关系的人,在他手下卖苦力帮忙出方案,对他才是最好。
面对满腹心思的周旭辉,杜蘅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有周组长在,汇报应该没问题。”
“呵呵。”周旭辉笑两声,“那行,小杜你这一个月确实辛苦了,明天好好休息调整一下,后面再接再厉。”
“谢谢组长。”
周旭辉一走,对面的朱静马上从电脑后面探过脑袋,“杜蘅,你要调休?那岂不是都便宜他了?”
杜蘅安慰性的一笑,“放心,没事。”
朱静本来还想再问几句,可一看杜蘅的笑脸,脸莫名一红,立刻闪开目光,心虚地说道,“杜蘅你有梨涡哎,平常怎么都没发现。”
杜蘅的梨涡就长在嘴边,很深,但不笑一点都看不出来。
****
既然申请了调休,杜蘅当天连班都不加了,到点就下班回家。
回家后自己做了晚饭,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就钻进了书房。
晏榕嫌他这套房子小,他自己倒是挺满意,房子虽小,五脏俱全,就是书房稍微小了点,虽然他规划了足够大的柜子和书桌,还是放不下他日渐增加的模型和稿纸。
山顶别墅的项目在设计上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他准备把之前感兴趣、加入收藏的项目拿出来,挑几个做成模型,或者自己跟着样子画建筑图。
做模型的过程很慢很费精力,但可以亲自感受建筑从无到有的过程,从中慢慢体会设计在各个阶段的形态,从中发现问题以及更多的可能性。
他没有晏榕那样的条件和天赋,但他以后想要有自己工作室,就必须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秋锦葵晚上给他发消息,说要找他来吃火锅,被他推掉了,说等周旭辉这件事完了再约。
自昨天凌晨之后,晏榕那边就一直没消息。
一直到7月20号凌晨,杜蘅准备睡觉,也没有收到奇怪的电话。
第二天早上杜蘅依旧早起,不过在早饭后稍微睡了个回笼觉。
他很久没有休假,周末也在忙项目,偶然多睡一两个小时,幸福感就特别强烈。
睡醒以后,杜蘅设了个闹钟,提醒自己下四点周旭辉那边要去汇报,然后就继续埋头到研究和设计里,其他杂事通通望到了脑后。
不过没过多久,吃中饭的点都没到,手机就响起来了。
杜蘅一眼扫过去,是晏榕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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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榕上午酒店开了一个北岸美术馆展览选品的会,开完就去见了心理医生。
然而和心理医生一个多小时聊下来,得出的结论是除了他惯常就有的一些心理缺陷以外,其他方面很健康。
至于他为什么连续几天都会不由自主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心理医生给出的意见是——这可能是来自潜意识里的行动力,并解释说有时候潜意识的力量远比人们以为的要强大许多。
晏榕觉得这话说的等于没说。
然后心理医生建议他,如果他两天出现的反常行动都和某个固定的人有关系,那么不如去找整个人聊聊,或许帮助更大。
画面外的晏榕对这个建议非常满意,他正愁没时机去找杜蘅,如果他自己多那么点行动力就好办多了。
可惜他自己让“他本人”有那么点失望。
艾伦送走心理医生之后,回头问他,“中午要约杜先生一起吃饭吗?”
结果他却看到自己垮着脸说,“别和我提他。”
艾伦顿了一下,立刻闭嘴,乖乖退到一边。
画面外的晏榕气得直摇头,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正准备穿回去自力更生,又听他自己说道,“把烟给我。”
艾伦马上把烟拿过来。
“我打火机呢?”
艾伦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我去拿个过来。”
“等等,我想起我打火机去哪了。”
接着,画面外的晏榕就看到自己拿起了手机,飞快拨出去一个号码,然后用傲慢的语气说道,“我打火机落你那里了,你给我送过来。”
晏榕深深觉得这个语气不可,非常不可,昨天杜蘅都问你要不要分手了,你还颐指气使要人送打火机?
晏榕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情,马上把从前那个sb有余的自己赶走,他不能让这个死亡开局更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