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锣鼓喧天,院外雾淡云愁。
走了很多路,找了很多人。自称来自阴阳神国的商贩,终于打听到了他们的神子去了何处。可当他走到魇铸城百姓口中的孙宅大门前之际,他开始为难了。
他不敢去敲响朱红大门上的黄铜门环,生怕从中走出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仆。那些家仆又二话不说将他痛殴一顿,之后便拖着他的双脚将其扔到一旁的臭水沟里。
这都还好,要是遇上这些恶仆心情不好,或是在家中受了气。一出门遇见了个鬼鬼祟祟的人,便将他视为图谋不轨之辈,两榔头把他砸死,回头还得找家里的老爷少爷请赏。
那他可就死得太冤枉了。尤其是当他沿着墙壁走了极远,也没有走到尽头,他就更加的不安了。
以他走过很多个神国与城郭的经验来说。这些个门楣高大,门前还有若干个石狮子镇宅的大户人家,最是心黑了。在他们的眼里,你是三十六神国的能如何?你是七十二城郭的又能如何?
收拾你便像收拾一条野狗一般轻松,你要是不服气,屋子里还有些个嬉皮笑脸的存在,他们会一手搂着个美娇娘,站在门槛以内笑呵呵的告诉你,什么叫生不如死。
反正人家有那本事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便是神庙里的大人来了,他们会说“这孙子在我家门口晃了好几日,意欲图谋不轨。”神庙里的大人也只会说,“差不多得了,不要闹出人命。”
事后,天下人不会有一人知道你是死还是活。神庙自然也就无从插手,也就难以还他一个清白。
眼下,一扇高不可及的朱红大门,两尊威严狰狞的石狮以及门楣之上笔走龙蛇的两个大字,无一不是在告诉他——生人勿进!他就只能找个不太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猫着身子等着、祈祷着。
祈祷他们的神子,会在某颗脑袋尚未从刀口上坠落之前,走出这扇可怖的大门。
咣当——
朱红的大门打开了,角落里的可怜人随着门内的鼎沸人声一同站起了身。这人悄悄伸出个头,打量了一下门内的场景,瞧见从屋内走出许多个坦胸露背的汉子,心中略像不安。
仔细一看,可怜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神子来了,他期盼已久、等候多时的神子来了。但不只是他们神国的神子,好巧不巧,当中有三五个他就很熟悉,曾不止一次隔着老远看见过。
比如金光、开顷、五行、如意以及他们本国的神国。这就让他十分的惧怕。同样和他熟知的五位神子一个打扮的十多位坦胸露背的汉子,其身份也就昭然若知了。
这他妈都是神子啊!这是要闹那样?要变天了么?
可怜人害怕极了,按照以往的经历,神子扎堆之际,天下风起云涌之时。处于生存的本能,可怜人心中一下子便升起了一个逃命的念头。至于什么小伙伴还是那句老话,死道友不死贫道!若是强留此处,莫说贫道了,怕是道观都要被人拆个底儿朝天。
没办法,逃吧,而且得想尽一切办法离开此地,寻一片山林找一个山洞好好避一避风头。
可是啊,毕竟站在门口的人不是什么寻常人,而是整个神迹大陆的佼佼者。一道视线盯着他们打量了他们许久,他们怎会毫无察觉?
“谁在哪里?”
突然一声呵斥传出,可怜人心头一紧,掉头便跑。然而,他又怎么可能从一堆神子的眼皮子底下安然逃脱呢?
呼~
一阵风起,可怜人突感头晕目眩,下意识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便惊奇的发现,原本打算沿着墙脚逃命的自己,竟然站在了两尊石狮子的中间,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二十来道冰冷刺骨的眼神。
可怜人毕竟是走南闯北惯了的人,深知越是危急越是要冷静的道理,心中飞速盘算着。
“我看不见你们,你们也看不见我,我是路过的,我只是个路过的。”
于是,可怜人咧了咧嘴,看了一眼左边的狮子,微微点头,嗯,这狮子有些年头了。瞅了一眼右边的狮子,哎呦呵,这狮子雕工真不错,咦?旁边这石桥看上去很不错唉!瞅瞅?嗯,是得瞅瞅。
漫不经心转过头,这人便晃晃悠悠沿着大街,瞅瞅这看看哪儿,浑然不把门前的神子们当作会事儿。
这可把门外的神子们给气坏了,当中有神子见此人把他们当成了傻子,便是眉头大皱,沉着脸低吼道“站住!”
可怜人愣了愣,有些狐疑的转过身,以一种几位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下门前的神子,挠了挠头后,微微一耸肩膀。
“有人叫我吗?没有吧,我又不认识谁!”
神子怒了,温子念笑了。金光神子身形一晃,走到此人身前按住了他的肩头,笑眯眯道“我说,您是聋了还是瞎了?”
“啊?什么?”
“刚刚我们叫你,你没有听见吗?”
“啊~你们是叫我吗?我还以往,还以为是叫别人呢!”
“废话,这里还有别人吗?”金光神子翻了个白眼,“走,过去,我有话要问你。”
“哎,好的神子大人!”话音刚落,可怜人赶紧伸手捂住嘴巴,额头便以极快的速度布满汗珠,一脸的惊悚。
众神子眯了眯眼,大步走上去将可怜人围住,开始了审问。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说,那毛头小子是不是和你一伙的?”“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还不如实招来?”
可怜人缩了缩脖子,解释道“我我我我就是一路人,从这里路过而已,没想到冲撞了您嘞,还望各位大人海涵,海涵哈!”
“放屁!”“胡说八道!”“就是就是,你一个路人如何得知我们的身份?”
扑通!
可怜人兜不住了,当即跪倒在地与众神子求饶道“我我我真是一个路人,走南闯北贩卖些小玩意,这不,就就曾有幸走过很多城国,也曾有幸远远的看见过其中的几位神子大人。但是各位大人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而起而起我也当不了坏人啊!您各位看看,就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能做什么坏事?”
说着说着,可怜人卷起了袖管,将他那双满是老茧的手伸了出来,一脸的无辜。
众神子点了点头,觉得这种解释也并无什么问题。若是放在平日里,他们才不会管这种偷偷摸摸的目光。毕竟他们身为神子,有几个脑残粉也是正常。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自从被那毛头小子坑害了以后,他们就已如惊弓之鸟,纵使抱团并肩而立,还是觉得有个奇怪的目光躲在暗中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随时都有可能砸过来一拳头。
这不,可怜人便是撞在他们枪口上的鸟,在他们看来,没有开枪打死他就已经是很好了,至于啥事也没有的放开那纯粹是做梦。
“哼,你说你是好人你就是好人?那我说我是神你信么?”“就是,坑了我们一次还想坑第二次?你是当我们傻吗?”
“莫要废话未央兄,我看你家宅子挺大的,你看能不能找间类似于柴房这类的,让我们好好审审?”
温子念幽幽一叹,指着这些个神子说不出话来,一个劲的摇头。良久良久,温子念这才说“我说你们这些人啊,真的是唉!你们知道么,你们现在的状态就已经是杯弓蛇影了,看谁都像坏人。你们都瞎了么?你们好好看看他,他像坑你们的吗?”
众神子打量了许久,一致点头道“嗯,确实不像!从年纪上来说,是稍微大了这么些个,但是!!但是各位,他虽然不是那小子,但是保不齐就是那小子都同谋,也许是那小子派来盯梢的呢?”
温子念哭笑不得,“他闲着蛋疼啊?他盯你们做甚?!”
“看看有没有落单的,完后再给我们一拳,把咱命根子抢走。”
“对,我看就是这样!”
温子念彻底无语了,有神子也觉得这样有些说不过去,便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可是,可是那小子不是没有把我们的东西都抢走的吗,为啥还费这么大的劲儿等咱聚齐了之后,再下死手呢?”
众人沉默了,温子念也沉默了。
是啊,虽说前些时日的他们因为沙漠一役,身上都或多或少都带着点伤。但是!就算他们都受伤了,他们也不是路边的大白菜,不是谁都可以来祸祸的。
可是那小子就把他们当路边都白菜了,一拳头头撂翻一个不说,还把他们赖以生存的神石给夺走了。
好嘛,夺走也就夺走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眼睛一闭腿一蹬,啥也不知道。可那孙子没有,还给他们一人留了一枚,这样以来既不会导致自己因为神念的反噬而横死当场,也不会让他们因此从神子之位跌落。
这就让人难受了,这种看上去生龙活虎,实际上弱得不行的感觉,很痛苦。他们便想,要报仇,必须报仇。把那孙子逮到,好好问问他为何如此。
如果是因为不想和神庙彻底撕开脸面,那他把这么多的神子挨个放翻是几个意思?他们神子就不要面子?可如果不怕与神庙撕开脸面,那大可把他们的神石全部夺走,顺手灭了这么多顶尖高手,这不香吗?
那么,那小子的葫芦里究竟买的是什么药?
难道
温子念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会不会那孙子明着是抢神石,其实最想要的却是他怀中的竹简。那孙子料定了将这些神子挨个收拾个遍后,首先想到的不是回去报告神庙,而是会来魇铸找自己,叫自己出手帮他们找回场子,寻回神石。
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么这孙子的背后一定有一个通天彻地的人物,知道自己的手中有一卷“上神”留下的神通竹简,也知道这些神子会在这种情况下选择找他,以此保住自己的虚荣心。
想到此处,温子念深深吸了口气,突然觉得心中突然压着一座大山。
“好了诸位,他是不是那小子的人不重要,重要都是也许我们都小看了这件事情了。”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