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何不可能?
温子念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并表示不想说话。
这好不容易当了一次山外的山,人外的人,还要刻意强调才被人发现神迹所在。
没意思啊!
若是被当下目瞪口呆的一众符师知道温子念心中的愤愤不平,一定会握紧双拳,将其砸向他的脸上,好叫他知道什么叫做沙包大的拳头。
娘西皮,你一个人把我们十五个符师外加一个资深老木匠的活计抢了,害的老子们的九九八十一次打磨熬炼要少掉不知道多少次,你他娘的,还在这儿给我们叽叽歪歪?
打不死你唉~不过想想也就算了,如果真的动手,搞不好谁打谁被打。
毕竟学无前后,达者为先。吃醋归吃醋,羡慕归羡慕,人家的本事如何,群众的眼睛还是极为雪亮的,一众符师也是没什么话说,一字排开,双手抱拳,朝着温子念深深鞠了一躬。
一言堂众多小菜鸡,拜见大佬!
自诩清高、本事通天的符师尤如此,与木头打了半辈子交道的木匠,就更别说了。
此刻,木匠的眼里,这个蹲在房檐下的青色大石板上一脸不爽的少年,简直就是神明降世!!!不信就来瞧瞧这做工,瞧瞧榫头卯眼儿之间的衔接啧,说这手艺巧夺天工,一点儿也不过分。
噔噔噔,木匠跑到神仙跟前,一双眸子里闪烁着光芒,崇拜得不行,也就是当下人来人往,不方便烧香叩首,不然他真的恨不得跪下磕上百八十个响头,问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
按下心头升起的火热,木匠也学这些与他战斗数个日夜的符师大人,一拳砸在手心,深深弯下了腰。
温子念有些茫然,心道这些人怎么了?怎么又是弯腰又是行礼?我我我我只是依着葫芦的模样,画了好大的一个瓢而已。再者说了,若不是有这么一大个模板摆在眼前随意研究,他心里的巍峨大楼如何立得起来?
所以嘛这有啥值得崇拜的?真是搞不懂这些人。
想了想,毕竟行走江湖,最是讲究一个投桃报李了,要是就这么结结实实受了众人这一拜,搞不好要折寿的呢!
温子念赶紧站起身,朝着众人拱手道:“诸位见外了,要不是诸位将所有的零部件儿打磨的完美,我一个门外汉,如何有那本事儿建造起这么大的楼房呢?见外了见外了!”
陆六摇摇头:“不一样的,正因为我们动手建了好些天的楼,才比别人清楚,咱这楼又多复杂。”说到这里,陆六便感慨“这左修竹的眼光,着实不错,要不是他,我们一言堂如何能有你这么伟大的符师?”
温子念羞愧道:“那里那里,我这么一个小菜鸡,如何称得上伟大,在我看来能够琢磨出定神丹这样的符师,才配得上伟大二字!我只是运气好运气好,哈哈哈哈,不过我不知道瓦在那里,也不知道怎么上色,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哈!”
木匠师傅笑了笑,拍着胸脯道:“放心,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大人请一旁稍作休息,看着我们操作就是了!”
话音刚落,木匠转身看向十五个眸子里布满星辰斑斓的符师,双手抱拳,豪气万丈道:“诸君,且与我同行,铺瓦、上色,定要让一言堂的大名,再次闻名九州,威震四海!”
“好!”众符师朗声高呼,他们心中也有豪气,且丝毫不减当年初握符石之际,紧握拳头,便敢教日月换青天。
什么风起云淡,什么潮起潮落,都只不过是我心间涟漪耳!
亲眼得见一言堂上下其乐融融的景象,温子念心中生了几分疑惑。
一路所行,除了新阳城里咄咄逼人、不可一世的一言堂,无论是定州还是扬州,两个隔着万重青山的同一个一言堂,都让他感到莫名的舒心。
这样的组织,这样可爱的人儿,为什么莫真会将其一整个兜底放了烟花,连根草也不剩。
这愈发让人费解了,难不成光鲜亮丽的背后,真的就藏着数不尽的腌臜龌龊?
不应该啊!
越是思索,温子念越是迷糊,一方面不敢想象莫真一个辞别之后,变得嗜杀成性,视生命如草芥,一方面又不敢相信一言堂这么一个让天下符师视作净土的组织,背后藏着的却是许多不为人知的肮脏。
温子念犯难了,摇摇头将杂乱不堪的思绪甩出脑海,心道管不了这么多了,多看多做多听说感受罢了,至于事实如何嘛总会有那么一日,水落石出。
安安心心坐在石板上,一边享受着雨后天气的泥土芬香,一边看着十五个符师轮番上阵搬运琉璃瓦的壮观景象。
咔嚓咔嚓——
不远处的屋檐下,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响,温子念寻声望去,眼珠子一转,笑眯眯迎了上去。
“那啥这位兄台,我可不可以坐在这里?”温子念笑着说道,一双大眼眯成了条缝。
坐在一言堂大楼旁商铺房檐下,一手捧着瓜子儿,一手正忙着朝嘴里递瓜子儿的年轻男子,闻言歪头望来。
“啊?这好啊好啊,大人这边坐。”说完这年轻男子便朝着一旁挪了挪,腾出一块亮堂堂的石阶,示意温子念坐下,并掏出一大把不是很脆的瓜子儿,笑道:“大人要来点儿么?”
温子念笑了笑,很自然的从年轻男子手中,抓了些许,朝着嘴里一塞
“额,我说这位兄台,你这瓜子儿有些潮啊,一点儿都不脆。”
那人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这不,刚刚下雨了么,没有及时躲开,就就搞湿了!”
温子念恍然,叹道:“是啊,这雨来的太突然、太邪乎了,没有淋成落汤鸡就已经是烧高香了,现在倒有些嫌弃瓜子儿不脆,这就很过分了。”
年轻男子深以为然,说道:“确实,这雨着实奇怪,不过咱扬州现在有这么多的符师,也不怕他是妖雨还是邪风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啊?这符师本事这么大的吗?可是我怎么听说,这些符师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少有人管咱老百姓的死活呢?”温子念一边嗑着瓜子门,一边随口道。
年轻男子摇了摇头,说道:“兄弟这话说的不对了,一听你这话我就知道你不是咱扬州的”
温子念诧异道:“怎么说?”
“咱扬州的一言堂,可不比其他州的,咱扬州的一言堂,嗯也就是咱面前这个哈,以前还没有消失的时候,里面的符师大人老好了,别的不说,就拿我的亲身经历来说吧!”
“兄弟你看看我多少岁了?”
温子念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这青年男子:“三三十?”
那人猛摇头:“不不不,我才二十又二!不过你这么猜也不是头一次,好多人都说我已经三十多了,知道我为啥这么显老吗?”
温子念歪头思索片刻,有些不敢确定的说:“病?”
啪——
年轻男子抬头张嘴,将手里的瓜子一股脑儿丢到嘴里,腾出双手猛然一拍,说道:“对咯,就是病!而且是那种让无数名医束手无措的病,照他们所说,如果不出意外,我应该活不过十八的。”
“啊?这这这?!!”
“没错,正如你所想,我就是因为前面这座楼的前一任守阁符师大人出手,这才勉强提着一口气,活到二十二!要是不出意外,我觉的我能再活个三四十年!”
温子念闻言,连连叫好,“哇哇哇,这么神奇的吗?符师大人还会治病?”、
“不不不,符师大人不止是治病,你不信你去大街上,随便逮住一个人问问,咱扬州城里的百姓,谁没有受过符师大人的恩惠?谁遇见一言堂的符师大人不会深深弯腰鞠躬,诚心问好?”
温子念咂了咂嘴,越来越迷糊了:“所以为什么会有人将一言堂大楼整个给掀了呢?”
一说起前不久发生的滔天变故,年轻男子便很是生气,起初与温子念笑眯眯谈天说地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怒气冲冲,掏出一把瓜子,恶狠狠丢进嘴中,使劲的咀嚼,仿佛他嘴里的不是瓜子而是其他的东西。
看得温子念连连咂舌。
“一说这个小爷就想回家抄刀子,把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从土里刨出来剁吧剁吧喂狗,啊呸,不,他连喂狗的资格都没有,必须得剁碎了,然后丢到粪坑里,再招呼个百八十人,骑在他头上拉屎撒尿,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卧槽好恶心!
温子念上上下下再度打量起了蹲在房檐下阴沉着脸的年轻男人,心道不是说最毒妇人心吗?怎么这哥们年纪不大,心肠如此歹毒?
不过从土里刨是,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
温子念心中咯噔一下,整个人猛然从石板上跳起,一把按住年轻男子的脖子,颤抖道:“为,为什么要从土里刨?难道难道他已经被被”
“咳咳咳,你你干嘛?”
可怜的年轻男子,此刻成了温子念手里的小鸡崽儿,涨红着脸苦苦挣扎。
温子念狰狞着面容,吼道:“说,他在哪儿?”
这一声怒吼,吸引了忙得不可开交的一言堂众人。抬头望来,惊咦一声,纷纷放下了手中之事,将温子念与无辜的年轻男子围在了其中。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儿?”陆六也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看着温子念以及温子念手里瘦的跟柴火一般的男子,劝阻道:“子念子念,先住手,先住手,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噻~”
温子念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强行压下心里的不安,勉强挤出个笑容将年轻男子扶稳坐好,歉意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听你说把咱大楼拆了的货藏在土里,我就我就忍不住了!”
“什么?你知道他在哪儿?”陆六一众一言堂符师闻言,眼神一冷,一步踏出,将年轻男子逼到墙边。
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年轻男子举起手,眼泪汪汪道:“我不知道啊,我只是说,把咱大楼拆了的孙子,就像藏在泥里的蚯蚓啊呜呜呜,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哇~~妈妈啊~”
陆六闻言,嘴角连连抽搐,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温子念,转头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这位兄弟莫哭莫哭,我们也只是想找点把那孙子逮到,将其绳之以法噻,误会误会嘛,哈哈哈,不哭不哭,嗯~乖!”
温子念吸了吸鼻子,耸耸肩摊开双手。
怪我咯?
不是只有死人才会藏在土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