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蹊看着眼前的红烧鱼,筷子停留在上方好一会儿,就是没有下一步动作。
“妈,你是不是买到死鱼臭鱼了?”李言蹊最终夹了旁边的青菜放进自己的碗里。
其实李言蹊是很喜欢吃鱼的,特别是红烧鱼,只不过今天这鱼不知道是不新鲜还是没处理干净,闻起来特别腥,他强压住从胃里传到嗓子眼的恶心感,可因为这条红烧鱼就摆在眼前,腥味越来越重,恶心感也越来越强烈,最终李言蹊忍不住了,连忙捂着嘴往卫生间跑去。
江月瞥了自己儿子的背影一眼,然后将鱼和一盘苦瓜调换了位置,这是她儿子最讨厌的食物,“爱吃不吃。”说着,江月又笑着招呼坐在一旁的陆瑾川,“小川,既然那小子不吃,那你就多吃点,我记得你也挺喜欢吃鱼的。”于是,江月又将红烧鱼跟陆瑾川面前的那盘菜换了一个位置。
“谢谢江姨。”陆瑾川对江月露出一个浅浅地笑容,然后夹起一块鱼肉送进嘴里,预期的异味没有传来,肉质鲜美,让人垂涎欲滴。
就在陆瑾川放下筷子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呕吐声从卫生间里传来,他连忙拉开椅子站了起来,“我过去看看。”说完,便大步地往卫生间走去。
江月看了看坐在她对面的黎丽华,笑道:“言蹊那孩子,长这么大了还是不让人省心,他要是有你家瑾川的一半,我和老李估计做梦都能笑醒,看看瑾川,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黎丽华听到江月这么夸赞自己的孩子,心里自是高兴,却也不矜不伐,“哪里,言蹊这叫活泼,瑾川这孩子一天到晚就只会绷着那张脸,跟个闷葫芦似的,就怕以后媳妇儿都找不到。”
“瑾川这么优秀的一个孩子,咱们小区哪个姑娘不喜欢他,又怎么可能找不到媳妇儿,倒是言蹊,才是最叫人头疼的。”想到自己的儿子,江月是真的头疼。
“姑娘喜欢他有什么用,那也要他喜欢人家姑娘才行,都二十七八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怕是早就有了,只是没跟你说而已,哎,明明两个孩子一起长大的,怎么性格相差这么大,现在别说是姑娘了,若是有哪个小伙能制服我家那小子,我宁愿倒贴这个钱把他送走。”江月想到自家儿子的未来,就觉得头大,到底李言蹊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自己的儿子什么样自己心里清楚。
李言蹊从小到大,就是大人们眼中的熊孩子,这到底有多熊,就这么说吧,在李言蹊还小的时候,就带着小区里的同龄孩子爬树掏鸟窝,下河捞鱼虾,为此,她和自己的丈夫没少遭到那些孩子家长的白眼,用那些大人的话来说,要是给李言蹊一个火箭,他估计能上天。
当然,这些都还是小儿科的,最让江月气愤的是,李言蹊在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恶习,居然跑去欺负低年级的孩子,威胁那些孩子交保护费,要不是孩子的家长找上门来,估计他们夫妇俩会一直蒙在鼓里。
总之,李言蹊是好的没学到,不好的却学得有模有样,导致江月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医院里报错了孩子,要不是因为李言蹊长得像他们夫妇俩,江月真想带李言蹊去做亲子鉴定。
而陆瑾川就不一样了,他从小就是大人们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是家长们让自家孩子学习的对象,成绩优异,每个学期的期末考成绩都是学校排名第一,总之就是,李言蹊玩的时候他在学习,李言蹊跟人打架的时候他在学习,李言蹊翘课的时候他还是在学习。
也因为这样,江月总会在黎丽华面前抬不起头,毕竟自家的儿子差人家的儿子不是一大截,可偏偏两家又有生意来往,还是对门邻居,明明同样的教育方式,同样的成长环境,可为什么她的儿子就这么没出息。
“要真想你说的那样就好了,这孩子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自己拿主意,我和我老公都担心他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所以有时候,一个孩子太优秀也未必是件好事啊。
江月在心里腹诽,若是他儿子因为读书读傻了,她倒也愿意,只要不闯祸就好。
在两位母亲吐槽着自家儿子的时候,两位做父亲的仿佛没听见一样,高兴地谈着生意经,说到激动之处,就小酌一杯酒。
这厢。
陆瑾川来到卫生间的时候,就看到李言蹊抱着马桶呕吐着,这呕吐物散发出来的味道有些刺鼻,但他也不觉得恶心,而是准备好了水和纸巾,只等着李言蹊吐完之后可以马上漱口擦嘴巴。
过了几分钟之后,李言蹊才吐干净,然后冲了马桶,慢慢地站起来,却因为体力不支身体变得摇摇欲坠,要不是陆瑾川手疾眼快地扶着他,李言蹊现在估计已经摔倒在地了,然后等李言蹊站好了之后,陆瑾川才松开手。
“你进来干嘛?看我笑话的?你也不觉得恶心。”虽然李言蹊和陆瑾川从小就认识,但他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李言蹊觉得陆瑾川这人爱装哔,还假正经,为了讨好老师家长,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感觉这人活得这么累,一点意义都没有。
陆瑾川似乎早料到李言蹊会是这个反应,他也不闹不怒,直接将刚刚放在一旁的水杯递给李言蹊,“先漱漱口。”显然,陆瑾川是不想说自己是因为担心他才进来看看的,因为陆瑾川知道,就算说出来李言蹊也不会相信。
李言蹊老大不乐意地接过陆瑾川递来的水,喝了一口,然后仰头咕噜咕噜地漱口,觉得差不多了,便将嘴里的水如数地吐进马桶里,紧接着,他面前多了几张纸巾,有一就有二,李言蹊将水杯还给陆瑾川,拿过纸巾囫囵地擦着嘴巴。
陆瑾川抿着薄唇,李言蹊的脸色这么苍白,该不是生病了吧,但这话他也没问,就怕问了之后,眼前这位大少爷又不高兴了。
李言蹊并不打算再理会陆瑾川,他用手轻轻地拍了几下脸,然后从容不迫地往外面走去。
江月见自己儿子出来了,就算刚刚她跟黎丽华说了自己儿子的诸多不是,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吐了,她这个当娘的还是很心疼的。
“言蹊,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要不要一会儿送你去医院看看?”江月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不用了。”李言蹊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看着那盘放在陆瑾川前面的那盘已经吃了一半的红烧鱼,连忙道:“这鱼不是不新鲜么?你们怎么还吃啊?”李言蹊笃定就是这盘鱼害的他。
“这鱼是我早上去早市买的,新鲜的,活蹦乱跳的,我亲眼看着卖鱼宰的,我看你是病得不清,一会儿老老实实跟我去医院。”
李言蹊撇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白米饭,他还能不能愉快地吃顿饭了?
“不去,我没病,要去你自己一个人去。”医院是不可能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去的。
“你这孩子……”江月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但毕竟还有外人在,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憋回去了。
虽然红烧鱼被换走了,但毕竟还在这张饭桌上,所以李言蹊还是隐隐约约地闻到鱼腥味,最后导致他白米饭也吃不进下去了,连忙放下碗筷,“爸妈,叔叔阿姨,我吃饱了,你们慢吃。”李言蹊觉得如果再不走的话,一会儿有得吐了。
“言蹊,这就饱了?我看你刚刚都没动几次筷子,再坐下来吃一点吧。”
“阿姨,不用了,我是真饱了。”就算没饱,他现在也没胃口了,为了让人相信自己真的饱了,李言蹊还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别理他,一会儿他饿了再自己找吃的,多大岁数的人了,他知道自己在干嘛。”江月也懒得管了,反正这孩子,饿不死就行。
因为李言蹊身体不适,陆瑾川也变得食之无味,平时每餐吃两碗饭的他,现在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剩下的半碗还是硬着头皮吃完的,放下筷子后,他伸手扯了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唇。
“爸妈,叔叔阿姨,我也吃饱了,你们慢吃。”陆瑾川拉开椅子站起来,朝四位长辈点头微笑,然后转身往客厅走去。
只见李言蹊坐在沙发上,连连打呵欠伸懒腰,面色苍白,精神萎靡,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这跟平日里生龙活虎的样子有着巨大的反差,这也是陆瑾川第一次看到李言蹊这副模样。
陆瑾川觉得,李言蹊大概是真的生病了,不然也不会这样,而他心里也清楚,李言蹊是害怕打针吃药的,因为读小学时,学校每年都会有卫生所的医生护士来帮接种疫苗,李言蹊因为害怕打针而满操场的跑,班主任和几个体育老师废了好大的劲儿才讲他抓住,这种画面在读小学的时候每年都会上演一次。
说来也好笑,李言蹊那会儿跟人打架打得头破血流眼皮也不带砸一下,眼泪更是没流一滴,就这么一个铮铮铁骨的人,却害怕那么一小小的针筒。
李言蹊这人,真的很特别,也因为这个特别,让陆瑾川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