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入夜后烛光如昼,满室笑语都是围绕着皇长子。
楚亦茗怀抱着满满,高高兴兴地逗着孩子给父皇牙牙学语。
“叫父皇,哦,满满,会不会说父皇。”
满满目光好奇地瞧在他唇上,学着张嘴,却只是发出了“哇哇”的声音,一见着父皇父后夸赞自己,更是得意地拍着手,哇哇哇地喊起来。
这小模样着实逗趣,惹得在前朝日日对人冷言狠厉的姜青岚满目慈爱地笑个不停。
“你说他会说话了,就说这个呀。”姜青岚拿起一个拨浪鼓,摇啊摇的吸引满满注意。
楚亦茗将满满的衣襟往下巴下掖了掖,哄着孩子“哦哦”的哼着,指着自己轻柔地说道:“满满看着爹爹,喊爹爹。”
姜青岚正待笑话他。
哪知满满忽然就嘟嘟小嘴,奶乖奶乖地对着楚亦茗喊道:“爹爹,香香,抱。”
“他说什么?”姜青岚一下近到跟前,也学着楚亦茗的模样哄孩子说话,“叫父皇,哦哟,满满会说话了啊。”
半晌。
满满只是张了张嘴,试了试出声就放弃了。
姜青岚对他们父子有的是耐心,可又哄了几次,都没听到满满再说话,只好不服气地抬眸看向楚亦茗,虚心请教道:“这说话还有门道的?”
楚亦茗故意玩笑道:“大概是父皇不够香,满满不理你。”
“那朕先去沐个浴。”姜青岚这人雷厉风行,说走就走,竟是让楚亦茗连拖带拽,好不容易才又劝了回来。
楚亦茗看着这人急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抓着满满的小手拍了拍父皇,说:“暴脾气的父皇,傻乎乎的父皇,我们笑话他。”
这一下打闹,把小娃娃逗得咯咯直笑。
姜青岚敛下眉,神秘兮兮地将脸近到他父子二人面前,倏然一下张嘴扮作老虎,嗷呜一声,吓人道:“父皇变成了大老虎,咬你来咯。”
这威严之人嬉闹起来,活像个大孩子,追着他二人满室跑,直到逃的追的都累得气|喘|吁吁,方才坐回了榻上,休憩在一处。
姜青岚点点满满的下巴,锲而不舍地要人说话,指着自己,问孩子道:“满满,我,是谁?”
“虎虎。”满满拍着手回道。
姜青岚登时喜笑颜开,道:“看到没有,这就是朕的儿子,父父,一教就会了。”
“你这就是溺爱,”楚亦茗挑眉说道,“满满说的明明是老虎的虎。”
“不能啊,”姜青岚不服,“朕待这孩子可比你待他还亲,都学会了唤你爹爹,就不喊朕父皇?”
楚亦茗抱着满满,指着姜青岚,教孩子说:“满满喊爹爹。”
满满立刻甜甜地喊了声:“爹爹。”
这一声可把姜青岚美着了,笑得合不上嘴,连忙一把将孩子接到了自己怀里,全忘了自己先前是要人家喊父皇的。
“我见了那陈国使臣的夫人,对于满满不会说话,他还是有些见解的。”楚亦茗头挨上姜青岚的肩。
姜青岚立刻腾出一只手将他揽入怀中,父子三人暖暖和和地靠在一起。
楚亦茗柔声说:“父皇父后太难学了,换成爹爹就容易出口得多,这孩子本就有些害羞,说对了得了鼓励,说话的胆子才会大起来,你瞧满满今日多开心,我就想着吧,能让满满,让你,高兴,怎样都是好的。”
“害羞?”姜青岚垂眸瞧着自己娇宠一年的孩子,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父皇就从来不知羞,什么话都敞开了说。”
“你真是的,和孩子比较什么。”楚亦茗语气无奈。
姜青岚略一思索,道:“朕明日就给满满备一匹矮马,咱们带他骑骑马,练练胆子,到三岁的时候,再安排个武将教他刀木仓剑戟,胆子都是磨出来的,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一定不如他。”
这话一出口,哪知怀里的孩子登时哭了起来,伸着手就要父后抱,竟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
姜青岚急道:“这怎么还哭了呢?”
“我想……”楚亦茗话音犹豫,道,“大概是不想学习。”
“小小年纪,就要懒惰了?”姜青岚蓦然笑了起来,揉了揉孩子的头,“这可了不得了,父皇若是告诉你,已经为你物色了三位老师,你岂不是要哭晕过去。”
小家伙抽抽搭搭,吸着鼻子抬头看着父皇,显然是没听懂这是何意。
楚亦茗轻声对着孩子说:“父皇说,你那日抓了笔,兴许就是文曲星下凡,咱们满满,很快就要有太傅教导识字了。”
不知这小家伙听明白了几个字,只听“哇啦”一声哭,惊得两位父亲睁圆了眼睛,转瞬又是哈哈笑道:“学习值得这么难过啊?”
这事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直到后半夜姜青岚缠着楚亦茗一场欢|好后,眼见他疲累得要睡去了,却仍在纠结着不让他休息。
“茶茶,朕这么好的父亲,该不会因为早早让孩子读书习字被怨怼吧?”
“嗯……累了,明日再说,”楚亦茗轻推开姜青岚的手臂,嗓音哑着,说,“你是皇帝,谁敢怨怼你。”
姜青岚不依不饶,将背对自己的美人转了回来,偏要瞧着人眼睛,说:“朕觉得这样不成。”
“你终于发现他被娇惯得狠了?”楚亦茗强打起精神,钻进人怀里,说,“平日里,我说他一点不好,你都要护着,他都一岁了不出声,你都能例举史书上有大儒贤者三四岁才说话,你觉得,满满这样,真吃得了做太子的苦?”
“太子啊……”姜青岚轻叹着气,翻身平躺,手臂一揽,让楚亦茗趴在自己身上。
楚亦茗拍拍姜青岚的心口,宽慰道:“现在严厉些还来得及,你说的矮马,天亮就把马鞍备上吧,我带他去看看,也许他能喜欢呢。”
“朕做皇长子的时候,两岁就开蒙了,可直到如今,还自觉未能得到最好的教养,或许是这遗憾,让朕对皇长子的培养太急进了些。”
“青岚,你有听我在说什么吗?”楚亦茗不满嘟囔道。
“宝贝你说话,朕能不听吗?”姜青岚拍着他的背哄了哄,却丝毫没有要跟他教育理念一致的意思,只又叹道,“满满在你肚子里的时候,朕待他不够好,这孩子命苦,几次险些没能生下来。”
“这还叫命苦啊?”楚亦茗哭笑不得,“你这就是溺爱还不自知。”
就听姜青岚困意上来了,打了个呵欠,下了定论:“还是别骑马了,万一摔着了。”
“姜青岚。”楚亦茗略微爬起身,正要与人说说理,却见这人吵醒了他,自己却睡着了。
好不讲理的人!
好固执的爹!
楚亦茗被折腾得腰酸腿软,此刻竟还被说得睡不着了!
就为了这一夜,楚亦茗生了姜青岚足足三日的闷气,不与人说话,不让人亲近,第三日甚至还把一国之君撵回了天子寝殿自己睡。
直到第四日一早,他正抱着满满用早膳,姜青岚一道圣旨命他带着孩子出门,指明要去的地方是皇家校场。
常乐服侍在旁,给他递上一方帕子,示意圣旨到,皇后该动身了。
楚亦茗却是故作无视,只对传话的太监应了声:“本宫知道了,你回话就说,本宫与皇子用完了早膳就出门。”
常乐见惯了皇后与圣上这样相处,可每每瞧见,都忍不住心里一咯噔,总觉脖子凉飕飕,哪日头就保不住。
就是皇后抬手指了要吃的东西,他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楚亦茗轻咳了一声,说:“圣上要带本宫与皇子去做的事,是要耗费体力的,不吃饱了,皇子一会儿是要哭的。”
常乐闻言,赶紧盛了一碗桂花糖奶酪,双手奉到皇后跟前。
楚亦茗拿起勺子搅了搅,抬眸对人一瞥,严厉道:“你是本宫身边的近侍,若是处事不堪为宫人表率,才是该忧心性命的时候。”
“是。”常乐知他处事严谨,立刻躬身一礼。
楚亦茗舀了一勺奶酪喂进满满嘴里,貌似无甚情绪,无意问道:“这三日前朝后宫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若非如此,以姜青岚缠人的劲头,哪能给他机会气得三日不出门。
常乐不假思索地回道:“小的不知。”
这是他身边近侍有事欺瞒之时必回的话。
楚亦茗今日却不好糊弄,啪嗒一声,摔了勺子在碗里,冷冷的气息刀子一般抵着对方的命,不多赘言,只一声疑惑,略显不耐烦的,“嗯?”
就吓得自己身边的近侍立刻跪下,再不敢拿那些套话应付他,赶紧说道:“不是多大的事,就是那陈国使臣的夫人那日离了坤宁宫,却并未出宫,为两国交情,圣上命人在宫中找了好几日。”
“找着了吗?”楚亦茗敛下眉。
常乐立刻回道:“算找着了,也不算是……”
这支支吾吾,着实令楚亦茗耐心将尽,忽而冷了语调说:“是要本宫撇开你,换一个人来问吗?”
换一个人,说得比他好,自然皇后身边就再没有他的位子了。
常乐此刻再不敢犹豫,解释道:“人是没有瞧见的,就是在御湖边发现了一只鞋,侍卫往湖里捞,就捞着几块衣裳的碎布,是陈夫人那日来宫里时穿着的。”
“怎么会……”楚亦茗眉头蹙紧,“圣上怀疑是谁做的?”
“弗莲公主,”常乐磕头,背脊颤抖,“陈夫人之事,兴许殿下今日出门就能知晓,小的不敢瞒,可公主之事,还请殿下问过圣上吧。”
楚亦茗不再逼问,只低声自语道:“她挨了罚了?”
常乐更是紧张了,告罪的话都在哆嗦:“小的不知,殿下饶命。”
见此反应,楚亦茗只心中叹气道:“看来罚得还不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