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告诉本王孩子的名字。”
楚亦茗愣愣盯着姜青岚的发顶,这人只是低着头,垂眸瞧着他的孕肚,无论语气有多在乎,都既不让他瞧清看待孩子的眼神,也不试图去瞧他闪烁不安的双眼。
此举是为了那再不勉强的承诺,隐忍到了极致。
“青岚,你看着我。”楚亦茗温柔开口。
姜青岚反应极快地抬头,这一眼对视,已是压制住了所有的情绪。
楚亦茗温暖的指尖轻抚过心上人的脸,言辞温柔真挚道:“姜溯回。”
“溯回?”姜青岚双目圆睁,显然一副没指望听到答案的样子。
楚亦茗肯定地点点头,牵过姜青岚的手,在掌心写下两个字,再抬头时,面上挂着恬淡的笑容,殷殷期待的目光瞧着孩子的父亲,问:“不好听吗?还是殿下不满意?”
“那倒不是,你说的自然都好,”姜青岚双眼找不着落点似的,轻声说道,“可本王就是感觉这名字……”
楚亦茗笑容不减,温柔倾诉:“溯回是追忆,思慕,纵使百年千年,我也要逆流而上,回到我爱过的人身旁。”
姜青岚嗓音微哑,低语道:“你根本不知道这孩子的名字。”
“因为那回忆里,如你猜想,我没能等到你给他取名。”楚亦茗将姜青岚的手牵到腹上,姜青岚却是头一回不顺着他的意,抗拒地抽手。
“青岚你别这样,我瞒不住的,我在你面前白纸一张,你看见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你都能知道我是不是在说谎,”楚亦茗继续与人拉扯着,前一瞬强作镇定的温和笑颜,此刻竟是化作了不加掩饰的慌张,“你不要让我后悔亲口说出这些,我会难过,害怕的。”
“茶茶,你让本王怎么冷静?”姜青岚见他焦虑,下意识仍是哄着他,反握住他的手,压低声音到最温和的语气,说,“你先别着急,本王不是对你置气,本王只要此生还能有一分清醒,都不会冷待你。”
楚亦茗咬唇,艰难开口道:“我就算面对姜兰若那样的恶魔,我都能理智坚强,我说出那些话,我以为我做得很好,是我冲动了,我明明有把握让你找回父子亲情后,再提起前世孩子的事的。”
“我们不提孩子了,”姜青岚与他拉扯间,不再纵容他偏要自己碰一碰孕肚的任性,只是再不克制、温柔,手上一用力,便将他拽进了怀里,“孩子不重要。”
“孩子很重要。”楚亦茗轻声叹气。
“我们不值得为了一个孩子冒险,本王不要什么溯回,不要失去后再等什么重来,你为什么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为什么当初就不能狠心一点……”
“青岚你希望我怎么狠心?”楚亦茗紧紧掐着姜青岚的手,沉声问道,“你是他的父亲,快五个月了,你不曾为他高兴过?不曾在意过?不曾有一点渴望他降生吗?”
姜青岚回得无情干脆:“这孩子对我来说,不过就是能让我更多的看见你的笑颜,我可以对他的存在心生期待,但那必须是你能活着在我身边。”
“所以无论我有没有毁掉姜兰若构陷这孩子血脉的阴谋,都改变不了这孩子的命运了?”楚亦茗语气凄凉。
姜青岚立刻盟誓道:“本王绝对不是因为他说的混账话,才如此对这孩子的。”
“结果你处理孩子的决定,没有区别。”楚亦茗话语渐冷。
姜青岚赶紧扶住他的肩膀,温和善意地对视,好声好气地说道:“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你腹中就是本王的孩子,本王绝不是不认,茶茶,你讲讲道理。”
“我不想讲道理了!”楚亦茗甩开姜青岚的手,厉色说道,“你把母亲的画像交给我,你今夜起搬到别处去睡,你若是再与我较劲,我便自己搬出去,反正你也不在乎我腹中的生命了,我也已经怀了五月了,你不要他,你就由着我们父子一尸两命。”
“楚亦茗!”姜青岚鲜少唤他大名,若是唤了,必然是真的生气了。
楚亦茗却也不输,回瞪一眼,比对方眼睛还大,狠狠说道:“姜青岚,你与我分开,与孩子分开,你一个人好好想想,想想你是这孩子的什么人,想想我为什么会舍不得一个还未降生的命,你想明白了,知道这是什么感情了,你再来与我说话。”
“你放肆了!”姜青岚自与他交了心,再不曾说过这象征身份的重话。
却见楚亦茗一阵重|喘,倏然捂着肚子,痛呼了一声,额上登时就有冷汗滑了下来,再一瞬,就连脸色也白了,身子一沉靠进了姜青岚的怀里。
惊得那说着不在意孩子的男人,蓦然一阵手忙脚乱,赶紧冲着外面下令道:“快去请陈院使去王府,快!”
……
楚亦茗昏昏沉沉,后半夜方才醒来,竟不知自己是何时痛晕了过去的。
醒来时,屋内静得很,他往两侧瞧了瞧,并没能瞧见与自己早先争论不休的男人,一时心中忧愁,难以克制,呜呜哭出了声。
这动静该是极小的。
可只怪这夜太静,再小的声响都招惹来不知何处传来的关心,那声音来自陈院使,出自医者的仁心,低声问道:“王妃可是在为孩子安危哭泣,这事不打紧,孩子安稳,您且卧床休养两日也就无碍了。”
“真的无碍吗?”楚亦茗自觉羞耻,竟是让人听见了哭声,赶紧用袖子拭了泪,用着冷静的语气关心孩子,也尽力掩饰自己的尴尬。
只听陈院使隔着一层帘子,吩咐屋内侍从去煎药,片刻后,该是只有他二人了,方才说道:“王言及您是接触了破血之药,老父诊脉后,倒是那药性不太明显,您这动了胎气,可是因为旁的事?”
“我就是被他气的。”楚亦茗脱口而出。
就听陈院使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以老父对王的了解,他如今对您是百依百顺,就差摘星星摘月亮了,前几日左相在他跟前说,您二人虽皆为男子,但也该如寻常夫妻有个主次,王若再独宠您一人,只怕是哪日您都要惦记起皇位了,可您猜猜,王是如何说的?”
“我管他说什么。”楚亦茗翻了个身,说着气话。
陈院使为人和气,不急不缓地说:“王说,他信任您,就是有那一日,自己的命都可以给您,一个皇位又如何了。”
“……”楚亦茗闻言沉默。
陈院使接着说:“老父说这些,不是在替他说好话,但是,老父想,这即使是一句敲打左相的玩笑话,可他在意您的心,一定是真的,有了这样的真心,你们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楚亦茗说道:“我想要孩子。”
陈院使立刻回道:“他也想要啊。”
楚亦茗情绪激动道:“他明明与我争执时,对孩子狠心无情。”
“可您回府的时候晕厥了,已经没有意识了,”陈院使语气沉着,很是稳重,“以他从前狠厉决绝的脾气,若真不想要孩子了,大可以利用这次您接触了破血药物的说辞,在您醒来前,命老父堕下这孩子。”
楚亦茗手捂着孕肚,面色不悦,道:“孩子都快五月了,哪有那么容易。”
“不容易,可老父有十足的把握顺利堕下此子,你为医者,该是清楚明白的。”
“大人为何要与我说这些?”楚亦茗坐起身,手撩开帘子一角,都快要以为姜青岚就坐在外面用刀架在这以长辈自居的老者的脖子上了。
却见这屋内当真没有旁人。
他正要再当面追问一句,这些话是不是姜青岚让人来说的,就见陈院使倏然起身,向自己恭敬行了一礼。
“王妃今日将苏院判交由老父处置,不曾将左相再次连累到老父的祸事捅到王那里,老父感激不尽,”陈院使再行一礼,“有些话,堪称僭越,但老父不得不说,王因先帝无情,生母早逝,无从感受亲情,但他对您一定是极好的,他若是让您有了不要孩子的想法,定是他一时钻了牛角尖。”
楚亦茗轻声说道:“我其实都明白。”
“您都明白,怎么也陪着他一起钻了牛角尖?”陈院使当真是长吁短叹起来,“老父是眼睁睁看着他这暴戾无情的性子因您有了转变,您可不能再与摄政王分了心。”
“我只是以为他做什么都会惯着我,”只是被宠坏了,一争执就委屈,楚亦茗叹了口气,“可那一刻我却忘了,他只是太在乎我的命了。”
“既然想通了,可要老父替您去说和说和?”陈院使一脸守得云开见月明。
楚亦茗却道:“先分开两日也好,我正有一件等不得的事要确认,得到答案后,再见更好。”
“何事如此要紧?”陈院使眼见他披了衣裳翻身下床,赶紧跟上他的脚步往书桌去。
只见楚亦茗展开桌上一幅不知何人搁下的画卷。
陈院使还想询问,却是立刻被画中女子吸引住了目光,一时捂唇惊叹,语有悲戚,道:“没承想此生还能再见长公主的容颜。”
“我就知道,他人都听了我的,搬出去了,定是会命人把画给我送来,”楚亦茗转头看向那睹画思人到泪水都在眼中打转的老者,温声问道,“这幅画与青岚的生母有几成相似?”
“堪称原貌,”陈院使躬身瞧得仔细,又道,“就是这双眼睛,画中用上了一双血眸,而这皇室,除了摄政王,皆是动怒时才显现一只,若是换作伽罗长公主平日里的一双琥珀色眼睛,该是会更加温柔吧。”
“琥珀色?”楚亦茗问道。
陈院使点点头,指了指楚亦茗的眼睛,说:“比您的眼睛略浅些,她瞧着人的时候,温柔慈悲,像极了一位女菩萨。”
楚亦茗领会神色,点了点头,微笑着诚心求教,道:“大人不妨再多说些细节。”
……
这接下来一连数日,楚亦茗除了前去惠民医属一次,不曾再出过门。
原是想冷静两日再与姜青岚见面。
可这一冷静,便过了五日。
他忙着手中事,不觉时光飞逝,尚且忍得住相思。
姜青岚却是忍到了极致,再不能不见了。
这夜。
楚亦茗正提笔勾勒一只纤纤玉手。
他手边搁置着两卷画轴,皆是这几日忙活的成果。
正是专心致志时。
却是一阵风儿扑面而来。
突然到,他还来不及拿起镇纸压上画,就已是被那走路带风的男人扳着肩膀转了个向,再一瞬,已然在人怀中。
“本王想过了,你要什么名字都好,”姜青岚强势地落吻在他唇上,急切地瞧着他的眉眼,说道,“能不能,让本王给他取个小名?”
姜青岚一手覆上他的孕肚,温柔地说:“满满,圆满的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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