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楚亦茗意外的是,翌日醒来,姜青岚已经不在身边了,就连那半边被褥都是冷的。
满室馨香,新被温暖。
楚亦茗茫然起身,若不是些微不适的感觉尚在,他真要以为昨夜温柔相待的男人是一场梦了。
忽闻门外一声推门的动静。
楚亦茗赶紧躺了回去,侧过身,背对着声响的来源,又将被子拉高到遮住了半张脸。
“蒋院判,里面请。”这声音是姜青岚的近侍,楚亦茗前几日听见过此人在姜青岚跟前说话。
就听见被称为“蒋院判”的男人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极为恭敬的语调,问:“王,已然回京了罢?”
近侍轻笑,倒比这医官语气还傲些,道:“蒋院判寅时亲自送行,怎么又问上一回。”
蒋院判听了这话,登时松了口气,再近到楚亦茗床边时,就不似刚进门那般拘谨了。
“这位,小公子?”蒋院判拾起楚亦茗的手腕,正诊着脉。
那近侍倏然厉声道:“这位可是王的心尖尖,您当敬他为贵人,怎敢挺直着腰板在跟前服侍,莫怪小的必将所见如实上报。”
“不敢不敢。”蒋院判赶紧回道。
近侍却道:“不敢,还不跪下。”
楚亦茗听到这里,既知姜青岚已然离开,他也不必装睡了。
转过身来。
悠然抬眸,看向那脸色难看,额汗涔涔的蒋院判,道:“大人不必多礼,我身子可还安好?”
他很快就要去太医署待上些时日,也不是真有多高贵的出身,没理由在外人眼里是承|恩了一回,就对同僚颐指气使的。
他这语气温柔。
蒋院判脸色却并未好上许多,微皱了眉头,道:“您再多将养几日也无妨,待本官今日回京后,会立刻支派一位医官前来领您去太医署的。”
就听王的近侍咳了一声,冷眼瞥向蒋院判。
这人登时改了口,“是下官,小,小的,请,请您去太医署指教。”
楚亦茗早知姜青岚厉害,可没承想就是摄政王身边一个侍从都能把权贵出身的医官吓成这样。
书中的主角长年累月被关在深宫,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更是不愿意见生人,这种场面,还真是不曾有过。
楚亦茗目光一转。
那近侍立刻说道:“区区一个院判而已,王妃无需留他颜面,今日这规矩,小的若不给他立好了,待您入了太医署,他还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王妃?”楚亦茗与那蒋院判几乎同时开口,满面的疑惑。
蒋院判登时就给他跪下了,这反应之迅速,是楚亦茗有心扶一把都不能。
“我,何时成了王妃了?”楚亦茗当真是震惊,话都结巴了。
不是,这种事,可以这样随意的吗?
按理说,亲王迎娶王妃,怎么都要上报朝廷。
这姜青岚虽说不把皇帝当回事,也不能连楚亦茗这个当事人都不知会,就自己一厢情愿决定了这种大事。
却见那近侍又咳了一声,给自己递了个眼神。
楚亦茗会意,只道不怪蒋院判膝盖都吓弯了,这人,大概在姜青岚身边久了,学了十足十的威严架势,真有那么点吓人。
“您是想将养两日,还是……”
“即日启程。”楚亦茗道。
……
楚亦茗是在楚雅风殷殷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一袭高贵得体的衣衫,登上了姜青岚留下的马车的。
要不都说富贵养人,他本就貌美端庄,一配上天蓝丝绸的衣衫,细腻的肌肤登时被衬得比云朵还要白。
如今登上王的座驾,再不是七日前的游医模样,就连先前在他屋内对人吆五喝六的近侍,一服侍到他跟前,都恭顺的不敢抬眸细瞧他眉眼。
“王在六日前,便命人为您备了新衣。”近侍为他摆好软垫,整理好坐下后的衣摆,便又安分地退开两步,跪坐在车厢内。
楚亦茗学着初见姜青岚时,这位马车原主人的坐姿,侧身倚靠软垫之上。
还别说,这坐姿确实舒坦。
那近侍又道:“京中出了要紧的事,若不然,王定是要陪着您一起回京的。”
“什么要紧的事?”楚亦茗随口一问。
近侍登时一脸讳莫如深。
楚亦茗便摆摆手,道:“不方便说就罢了。”
近侍松了口气,“王临行前,吩咐我等,必得以王妃之礼服侍您,还特地将车驾留下,自己骑了马回京。”
“殿下有心了。”这也算是体贴他不能颠簸,只不过……
楚亦茗不会教训人,只当人人平等,好声一句劝说道:“殿下说的是王妃之礼,并非意指我是王妃,你是好心为我出头,可来日蒋院判发现我的身份并非如此,岂不为殿下招来麻烦。”
楚亦茗话语温和。
这近侍却是吓破了胆一般,一瞬跪着给他连连磕头。
“请主人恕罪,小的言语有失,罪该万死。”
楚亦茗瞳孔一震,哪有过这样被人叩拜的时候,登时坐端正了,更是和气道:“我并非责怪你的意思。”
这些人是害怕姜青岚到何等程度了。
近侍却是从腰后抽出一卷马鞭,膝行至他跟前,双手奉上,道:“请主人责罚。”
“我不是你的主人,我也无意打人,”楚亦茗哪敢接,脸色微微发白道,“你这鞭子,是不是,楚雅风身上的伤……”
“是,您师父身上的伤,正是小的罚的,小的死罪。”近侍又是叩拜在地。
楚亦茗可不是要为楚雅风出头的。
他也不知在山中被姜青岚困住一回是福还是祸。
他离不开的地方,楚雅风一样走不出去,那夜缓解他体内余毒的药渣自是还是药庐中。
他临行前已去查验过药渣,配合着自己手中楚雅风一生心血的药典,以他的医术,找出三月须得服用一次的药方并不难。
一想到那出卖自己的狗贼方才一脸期待地目送自己,手还一个劲地比划着书的模样,他现下心里还觉得可笑至极呢。
那近侍一见他神色缓和,又见他美眸盈着浅淡的笑意,赶紧再磕上一个头,响得楚亦茗一惊。
“小的以为,那楚雅风死不足惜,就连山下村镇的百姓都说,这些年济世为怀的是年轻英俊的小神医,您为人大度,将功劳名声都说是楚雅风的,可他怎么敢,在王的面前自诩功劳,挨了顿打,便将您身怀异能之事,献宝于王。”
“异能?”楚亦茗眉头一挑。
近侍略抬起头,偷瞧他脸色,竟是自己红了脸,道:“也能说是奇术。”
“奇术?”楚亦茗更是疑惑了。
近侍膝行着往后挪了挪,尴尬着语气,道:“说您是上等的药人,欢|好可解毒,可延年,是天生的尤物,那里,那种事,尤其……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