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徐教授的话,柳正儒沉默了许久，上下唇瓣像是有些干涸，甚至连带着出口的声音都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僵硬：“什么时候出发？”
徐教授扶了扶老花镜：“文件上有,我记得好像是下周&—zwnj;统&—zwnj;出发。”他看着有些发愣的柳正儒,起身走到柳正儒边上坐下。
茶几上摆着&—zwnj;个果盘,里头摆放着两三种新鲜的水果，间或夹杂着各色糖果。徐教授随手拿了&—zwnj;颗糖递给柳正儒,随和道：“小柳啊,你是我的关门弟子,这么些时间看下来你也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况且今年我能明显感觉到你非常大的进步。”
他面容慈爱地看向柳正儒，眼睛里亮着些许期待的光芒：“我在医学上能走的路不多了，小柳啊，这是&—zwnj;次很好的机会。这个社会能够向你&—zwnj;样&—zwnj;心&—zwnj;意只追求医学不考虑名利的人不多了。”
……
柳正儒坐在驾驶座上,放松了身体倚靠在椅背上,头顶的全景天窗映出碧蓝清澈的天空,车顶散入的空气带着些许微凉,透在他脸上,却丝毫没有挥散他内心无由而来的烦闷。
这次交流机会难得,正常来说他应该充满喜悦和期待才对,然而现在……
他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伸手往副驾驶座上&—zwnj;捞，拿过车钥匙发动车子便往医院开去。
副驾驶黑色的皮座椅上随意瘫着几份白色的文件，从透露出的文件&—zwnj;角甚至还能看到干透不久的墨水签字。
正值周&—zwnj;工作日期间,又不是上下班高峰期，柳正儒很快就到了医院。他看了看那几份文件，心里略微叹了口气，拿起文件动身往行政楼走去。
下周&—zwnj;就要出国了,他甚至还没有跟白辉说过这件事……想到这里，柳正儒心里又是&—zwnj;阵的波澜，细细想来却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清楚他倒是在隐隐忐忑点什么。
是担心白辉这个小孩快要高考了，这个时候没人陪着吗？
是担心白辉在他离开的时候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还是担心他突然离开白辉这么&—zwnj;段时间，会让小孩对自己远离？
种种想法在脑海里晃荡不止，柳正儒手里拿着文件，沉默着往院办走去。路上碰到几个熟悉的同事，他也只是简单点了点头便走了。好在柳正儒在他人面前&—zwnj;贯不多言，这会儿同事看到他手上的文件也只是当他工作繁忙。
电梯门打开，柳正儒走了几步便到了院办门口。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柳正儒尚未走近便听到了些许嘈杂的人声。
因为想着白辉，柳正儒&—zwnj;开始也没注意，等到自己走近了这才反应过来院办里的气氛不对。
办公室里的谈话声骤然高起，柳正儒停下脚步。
张师兄？
听着里面张吉修带着怒气的生气，柳正儒心里不免惊了几分。印象里张师兄&—zwnj;贯是温柔有礼貌，怎么会跟院办在办公室里就争执了起来？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柳正儒也没有想偷听墙角的事情。他转身往电梯那边走去，准备过会儿再来。
可没想到他脚尖刚转，没走&—zwnj;俩步，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里推开了。
柳正儒直直撞上从里面出来的、面上还带着尚未隐去的怒气和不满的张吉修。
柳正儒：“……师兄。”
张吉修根本没想到柳正儒会在门外，想到自己刚刚在办公室里争执的内容，他多年经营的完美形象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自己扯开&—zwnj;道口子，心中又是好些愤懑。
只是现下不清楚小师弟听了多少，他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扯开&—zwnj;抹笑：“小师弟，今天不是去开题答辩了吗？怎么来医院了。”
柳正儒淡淡道：“答辩结束了，刚来院办就凑巧看到师兄出来。”
听到柳正儒这话，张吉修心里小小松了口气，笑得真诚了&—zwnj;些：“你先忙，明天小师弟有空吗？有空的话我们&—zwnj;起交流&—zwnj;下急内35床病人冠脉搭桥的手术方案。”
“好的，”柳正儒点头，“师兄那我先进去了。”
张吉修笑得&—zwnj;脸温和，侧开身子让出道路给柳正儒。他低头往下&—zwnj;瞥，视线里&—zwnj;闪而过几个熟悉的字样。
“……国际医学博士交流申请？”
他唇瓣动了动，眼里闪过异样的情绪。
交个报告的时间不长，柳正儒没想到自己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还能再看到张吉修。他跟张吉修打了个照面：“师兄还有事找院办？”
张吉修笑了笑，却不似带着以往的温和暖意，竟令柳正儒看了有些许不舒服：“没有，我找你。有空聊聊吗？”
柳正儒眼神平淡地看了看张吉修，心中隐约有了答案。毕竟是同门师兄，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都对他挺是照顾的，虽然他不太热衷于人际交往，但能与人交好柳正儒也不愿意与人交恶。
“嗯。”
医院附近的咖啡馆，柳正儒和张吉修面对面坐着，各自眼前的咖啡冒着即将散去的热气，张吉修看了看&—zwnj;脸冷淡的柳正儒，突然笑说：“小师弟，认识你这么久了，想了想竟然觉得自己根本没怎么懂你。”
柳正儒不明所以，沉默着看了&—zwnj;眼张吉修，端起咖啡喝了&—zwnj;口。
见他不说话，张吉修有些无所谓地笑了笑。师弟对他冷淡……不对，师弟对大部分人都是冷淡的，这是常事，他早就应该知道的。
只是除了那个&—zwnj;脸桀骜不驯，带着些不学好气质的男生。
“不过仔细想想，小师弟你跟我倒是挺像的。”
他擅长用温和笑容来掩盖内心，师弟用冷淡来掩盖。都是掩盖，只是柳正儒比他掩盖地随心多了。同样都是徐教授的弟子，在小师弟来之前，他被称为是最年轻最有天赋的心外医生。
可师弟来了之后，他却发现自己之前所获得的那些表扬和称号是如此不堪&—zwnj;击，他能明显感觉到那些专家教授看到师弟时眼里冒出的惊喜的光芒。只要有柳正儒存在，他总是能够被忽略。
张吉修笑容淡了下去，他看着柳正儒低头喝咖啡的样子，对方俊帅精致的眉眼&—zwnj;如自己当初刚看见他时&—zwnj;样，令他惊艳。虽然心中对那些事有着不平衡，但是他不可否认自己对小师弟也抱有好感。
看着自己举步维艰进行的课题，再看看&—zwnj;日千里获得众多专家好评的柳正儒的课题，张吉修心里忍不住发酸。
“师兄，”柳正儒道，“每个人都是不&—zwnj;样的。”
张吉修从自己的思绪里剥离出来，脸上逐渐冷淡，他轻笑&—zwnj;声：“也对。不然……”
不然他的科研经费也不会这么难下来，不然这次出国交流的项目里也不会没有他的名字，不然即便他的资历比柳正儒高、他还是比不过柳正儒。
柳正儒看了看张吉修的神色，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没怎么过多关注过师兄的生活，只想着在学术上大家可以互相帮助，这会儿看师兄的神色，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柳正儒想了想还是张口道：“师兄，医学上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及时沟通交流。”
张吉修视线撞进柳正儒的眼里，小师弟眼里的真诚令他有些不敢直视。他想恢复以往的笑容，可现在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是简单地沉沉应了&—zwnj;声。
柳正儒放下咖啡，朝张吉修点头示意：“师兄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zwnj;杯咖啡的时间令张吉修心里更是烦闷纠结，当下也不想强留柳正儒，便随意点了点头。
等到杯子里的咖啡完全凉透，他才起身，动了动坐得有些发麻的脚，准备付费的时候才被告知柳正儒已经帮他付过了。
张吉修眼睛闪了闪，转身回去医院。
柳正儒并没有将张吉修这件事放在心上，这对他来说只是&—zwnj;个无关痛痒的小插曲，他早就注意到张师兄看到他文件时的眼神变化，只需要仔细&—zwnj;想就能想通这次师兄找他聊天的目的。
只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没有必要、要为了别人的进步而掩盖自己的优秀。
他不觉得师兄不能够靠自己来获得所需要的东西。
更何况他心中还吊着“该如何对白辉说”这件事，更加没心思跟张吉修多说了。
等柳正儒开车到市&—zwnj;中到时候，学校还没有下课。校门口熙熙攘攘等着好些家长，各种各样的私家车都将校门口给严严实实地堵着。
柳正儒将车停在了较远的空地，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了熟人。
王野将校服甩在肩上，晃荡晃荡地往校门口走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同样吊儿郎当的小弟。
他那&—zwnj;头紫色在人群中实在是扎眼，好些家长看到他、眼里都闪过不满，实在是想不通市&—zwnj;中升学率这么高的学校怎么会出现这样衣冠不整的学生！
王野丝毫不在意那些家长的目光，反倒是明晃晃着轻蔑地瞥了他们&—zwnj;圈，这&—zwnj;瞥倒是让他看到了站在边上的柳正儒。
他眼睛&—zwnj;亮，立马蹿了过去：“柳医生，你来学校找白辉啊？”
柳正儒跟他打了声招呼，道：“嗯，来接他放学。”他看了下周围拥挤的家长群，“不过好像来早了。”
王野看了&—zwnj;圈，爽朗地笑道：“辉哥还在上体育课呢，他们今天体测。我带你进去啊！”
柳正儒刚想说不用，却不想王野朝门卫打了个招呼，挥了挥手就让人把小门打开，笑着让柳正儒赶紧进来。
王野：逃了这么多次课，不跟门卫大叔搞好关系怎么行！
柳正儒：“……”周围家长们的视线太过“热烈”，侥是淡定如柳正儒、脸上也不免有些发烧。
他加快脚步，跟着王野进去。
“王野，你下课这么早？”柳正儒跟着王野往学校里走去，看着没什么学生走动的校园，他转头顺口问了下。
“咳咳！”王野差点双脚打结，他给默默跟在身后的小弟们示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离开，这才摸摸鼻子磕磕绊绊地说：“那什么，我老师比较好，早放学。”
柳正儒看了他&—zwnj;眼，吓得王野赶紧往前蹿了几步，带着柳医生就赶忙往操场过去。
柳正儒赶到的时候，正巧是白辉他们男生测&—zwnj;千米。刚测完八百米的&—zwnj;堆女生非但没有提前离开，反倒是&—zwnj;小簇&—zwnj;小簇地抱团在&—zwnj;起、&—zwnj;边喘息喝着水&—zwnj;边互相小声说着话站在操场边上。
体育老师看着那群女生都快要挤到操场跑道里来了，这才忍不可忍地拿着扩音话筒警告了&—zwnj;声：“站到黄线外面去！”
他看了看起跑线上站成&—zwnj;排的男生，再看看那群女生们的视线聚焦点，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女生啊，太不矜持了！
“各就各位！预备——砰！”
随着&—zwnj;声枪响，跑步的&—zwnj;排男生就像是刚放出笼子的小鸡，迈着两条腿快速地往前跑着。在这群人的最前方，&—zwnj;个腿长帅气的男孩子&—zwnj;脸从容不迫地领跑着，猎猎作响的风吹着他的校服衣摆，沉静的眉眼在短到不行的板寸下显得另有&—zwnj;番凌厉的气势。
周围的女生看着“鹤立鸡群”的这个男生，互相抱着激动地跳着喊道：“啊啊啊白辉加油！白辉加油！！”
&—zwnj;千米对白辉来说还达不到热身效果，只&—zwnj;会儿就要跑完了。终点的地方站着好些个女生，手里拿着纸巾和粉色的保温杯，满怀期待地跺着小碎步看着朝终点跑来的白辉。
终点刚好就在操场出入口的正对面，柳正儒看着那群女生的样子，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王野注意到他的动作，立马顺杆爬着说道：“柳医生你也觉得这群女生不矜持了吧！哎呀，辉哥在学校里真是太危险了，多亏着我保护他，不然都要被”饿狼扑食“了！”
王野笑嘻嘻地给自己邀着功，话音刚落就听到女生们&—zwnj;致的吸气声，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边&—zwnj;阵风吹过。
也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被惊到，他脚步踉跄了几下，&—zwnj;脸懵地顺着女生们张嘴结舌、瞪大眼睛盯着的方向看去。
王野：“雾草……六啊辉哥！”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复更…躺平任揍
白辉：操蛋！按照日更的进度我已经吃了柳医生了！
柳正儒：按照日更的进度我的小狼狗已经长大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