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剥虾,傅西泮则捧着一杯清茶坐在她的对面。
觉察到他目光的白芷快速地将手里的小龙虾沾了酱,然后伸手递到傅西泮的嘴边:“你要吗?”
“咳咳……”傅西泮耳廓微红,侧头小心咬走了她递过来的虾。
不过,他的目光仍落在她的手腕上。
明明危险已经解除了,可白芷还戴着寂风送的手表。
他不好意思明说,只是用目光不断提示着白芷。
可白芷丝毫没有领悟到他的点,从吃饭到洗碗,她只觉得傅西泮有些奇怪,但她早就习惯了傅西泮的古古怪怪,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她甩着手走出厨房,傅西泮还倚在门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这才忍不住问:“怎么了?”
被戳穿心思的傅西泮站直身子,抬起自己的右手,然后指了指手腕,又将左手摊开放在她的面前。
白芷还以为是自己要洗手,傅西泮提醒自己别弄湿了电子表。
所以她立刻脱下手表,交到了他的手里。
可是傅西泮接过手表后,不慌不忙地把玩了一会,十分淡然地戴到了自己的手上:“归我了。”
“你说什么?!”白芷瞳孔震动,“这是寂警官送我的。”
“那怎么了?”傅西泮收回手,“你之前不是弄坏了我的两个表?只让你赔一个,不过分吧。”
“是……”白芷撇嘴,摇头为难地说,“这个是别人送我的,所以不行。我可以买一个新的给你。”
“我不要。”
这三个略带傲娇的字从傅西泮嘴里说出口后,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傅西泮轻咳一声,“他送你了,就是你的了,你有处置的权利。而你欠我一块手表,所以把它给我,很合理。”
他的一番诡辩角度刁钻,有理有据,说得白芷瞪着眼,一时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白芷嘟着嘴,还是伸手要去拿那块电子表。
傅西泮见状,故意将手高举过头顶,甚至踮起脚尖来躲避她。
白芷也不甘示弱地踮起脚尖。
她一手抓着傅西泮的衣服,一手伸长努力去够,整个身子都攀附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的距离如此近,傅西泮心跳都漏跳了几拍,他喉头滚动,声音喑哑地提醒道:“别抢别抢,会摔倒的。”
“那你快点还给我啊!”
话音刚落,傅西泮手上戴着的电子发出一阵像警报的响亮。
两人稍稍一怔,白芷站直身体,而傅西泮终于放下手,迅速摘掉了电子表。
白芷将脑袋凑过去,看到手表的电子屏上显示心律120。
“你怎么心跳这么快?病了?”
傅西泮脸一红,将表塞回她手里,嫌弃地说:“算了,算了。这块破表测什么都不准,还是还给你吧。”
白芷将电子表戴好,又等了几秒,上面的心跳数很快恢复了正常数值。
傅西泮双手环胸,斜眼偷偷瞥了一眼上面的数值,心顿时凉了。
白芷一手按在自己的脉搏上计数,一边和电子表的比对。
“没有坏呀。是正常的。”
“不然我给你把把脉?”
说着,白芷伸出了手。
可是傅西泮一个转身,灵巧地躲开了,他捂着胸口小跑回房里,然后把门关上。
白芷站在门外,边拍门边提醒:“喂!傅西泮,这个心律失常是很多病症的预兆,不能忽视的!轻者会感到心悸、头晕,到了重症是会昏厥甚至猝死的。你真的要注意呀!”
“喂!傅西泮,你听到没有。我可以给你看看,用中药调理调理。”
“傅西泮?”白芷趴在门上,侧过头,将耳朵贴了上去。
傅西泮怎么回事?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了?
不会这么快就晕过去了吧?
这么想着,她拍门的动作又加了几分力道,也更加急促了。
“傅西泮?傅西泮!傅西泮……”
经不住她这么叫门,傅西泮打开门,迅速地在她的脑袋上贴了一张便利贴,故作冷漠地说:“你太吵了。”
然后又把门关上了。
“什么鬼?”
白芷揭下脑门上的便利贴,上面的字迹潦草慌张,却十分有力。
‘九点请安静。’
白芷歪头看了一眼挂钟,嘴里嘟囔:“不是还有五分钟嘛……”
傅西泮背靠着房门,呆坐在地板上,他的手捂着自己狂跳的心口。
脑海里还是白芷贴着自己身子,抢夺电子表的画面。
电子表戴在她手上时,真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仰头,扶额,沉思……
尴尬、羞窘、醋意、不解、落寞还带着些许难过,各种情绪全都涌上了心头。
她说的一点不错。
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白芷一点都不喜欢自己。
傅西泮的自信心第一次遭到了重创。
怎么会是这样?!
让她感兴趣的只是自己的颜值,也只有颜值而已。
**
次日午休,白芷拿着林璐送来的外用药膏到普外找傅西泮。
昨天制服那个歹徒时,傅西泮的手被划伤了。
她先是去医生办公室转了一圈,没看到傅西泮,又走到林京墨的病房。
果然,傅西泮坐在他的床边,正在帮他削苹果。
傅西泮一看到白芷走进房间,紧张到手抖。
他一想到自己之前的自恋行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可惜医院的砖墙结构稳固,病房又空荡荡一览无余,根本没有地方让他躲藏。
他硬着头皮,强装镇定地问:“你怎么来了?”
傅西泮问话时,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苹果,根本不敢抬头看她。
“哦。林璐送了一些外用药来,说是专门用于外伤恢复的,然后还送了你一盒补品,她说谢谢你昨天救了她。”
“嗯。”傅西泮机械性地点点头,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苹果,回答道,“放到我办公室的座位上去吧。”
白芷翻了个白眼,心里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自己帮他提上来,不说谢谢也就罢了,还这么冷漠。
林京墨一眼看出了白芷的不满,他从傅西泮手里接过苹果和刀,又推了推他,“人家小芷都给你送上来了,你就自己拿去办公室。”
“嗯。谢谢你。”
傅西泮僵硬地和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东西,快步走出了病房。
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白芷,可惜两人还在同一个单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去哪都躲不开她。
白芷还以为傅西泮是因为林京墨的提醒,才不甘不愿地道谢,心里更不开心了。
她环胸坐在他坐过的位置上,拿起他削了一半的苹果继续削。
林京墨轻咳一声,好意提醒:“这可是宛童特意给我买的,进口的呢。你这么削,浪费了一大半。”
白芷一低头,发现因为正生气,下意识地将苹果当成了傅西泮,下手自然重了一些,小小的苹果经过她的削皮一下子小了一圈。
“呃……”
白芷语塞,尴尬地将那个小了一圈的苹果递给林京墨。
她长叹一口气,惆怅地说:“看吧,学长,我就说好难。”
林京墨咬了一口苹果:“什么好难?”
“傅西泮啊!”
白芷气呼呼地嘟囔了一句,随后又垂下脑袋,叹道:“每次我刚觉得好像和他的关系近了一点,就马上被推开了。他真的好奇怪啊!啧!”
“他在你们科室也这样?”
“嗯……”
林京墨将苹果放到一边,替他解释道:“或许你需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要不,我给你想个办法吧?”
“嗯。什么?”
“但是……”林京墨坐直身子,八卦之魂忽然附体,“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他的事?因为喜欢他?”
“咳咳咳……”
这个问题吓得白芷一阵咳嗽。
对方可是自认为追他需要排队的傅西泮阿。
她才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每次傅西泮来妇科找自己,她总感觉背后有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好像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
只不过现在同住一屋檐下,傅西泮又吞吞吐吐,她可不想因为踩了他的红线而被赶出家门。
毕竟价格这么美丽、又如此称心的房子可不多见。
但在她和傅西泮新签订的合约里,最末加了一条,不能将两人合租的事说出去。
所以白芷只能胡诌道:“才不是!我和他后面还要去学校宣讲呀。不知道情况真的好难配合呀,就怕一不小心说到什么不该说的。他好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随时都会炸毛。”
“这样阿……”林京墨低头叹气,“如果是这样,就很难办了。”
两人正说着话,傅西泮收拾好林璐送来的东西,再次折回病房。
白芷看到他进来,知趣地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说来奇怪,自己来时,傅西泮一脸的不情愿,现在反倒来问:“这么快就走了?”
白芷‘呵呵’两声,没好气地回他:“你又不欢迎我,我还不走吗?”
“我不是……”
白芷没等他的解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
傅西泮坐回林京墨的床边,拿起果篮里的其他水果,“我给你洗一点葡萄吧。”
“先不忙。”林京墨又把他叫了回来,“傅西泮,其实有些事自己憋在心里,想靠时间去淡化,靠自己的消化,是很难释怀的。”
傅西泮很排斥这类话题,所以林京墨刚开口,他立刻打断道:“你干嘛?这是要给我心理辅导吗?”
林京墨笑了笑,不着急辩驳:“怎么了,不行吗?作为副主任我了解一下下属的心理状况不对吗?”
“不需要。我说过,我很好。那些事,不会影响我的工作。”
“谁说的。”林京墨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我们是一个科室,是一个团队,但是你一直在拒绝别人,把所有人都往外推。是,你的医术当然没问题。但手术是有协作的,病患心理是需要抚慰的,你觉得你这样能行?”
“傅西泮,是时候卸下心防了,你这样不仅是别人走不进去,也把你自己一直困在里面。”
他像是长辈一样语重心长地劝道:“而且……那个适合敞开心扉的人可能这辈子只会出现一次。作为同事、学长、朋友,我不想你错过这个机会。”
傅西泮当然明白林京墨的意思。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自己想不想敞开心扉的事了,还牵扯到别人愿不愿意接纳他的问题。
一向自信爆棚的傅西泮第一次觉得如此焦躁慌张。
拉不下面子的他仍犟嘴道:“学长,你这是打算放弃普外,要转战心理咨询科了吗?”
“哈哈哈。”林京墨笑了几声,“怎么样,我够不够格?你看这几天,你们几个轮流往我这里走,都把我这边当作半个咨询室了。”
“算了吧。还差得远呢。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你的普外副主任。”
傅西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一眼他裹着纱布的手:“普外科需要你。快点好起来吧。”
林京墨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裹得像粽子一样的手。
那是他以前精于外科手术的手。
他抖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能在心里暗呐:‘你以为我不想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他慌了,他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