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年年板着脸，被他这幅惨兮兮的可怜相戳心了，太tm让人心疼了。
她怀疑十六是故意哭成这傻狗样的。
他就是知道她会心疼！
程年年抿紧唇，见十六红肿的眼睛，巴巴的看着自己，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的样子，努力板起来的冷硬表情差点就裂了。
但不行，她必须保持住。
不给这小坏蛋凶一顿，再让他这么哭下去，眼睛还要不要啦？
刚刚她温柔的哄了那么久，屁用都没有，结果就凶一嗓子，马上就不哭了，事实证明，还是发脾气靠谱。
十六愣愣的看着她，不敢动。
认识年年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那么凶的样子。
害怕归害怕......但是......十六悄悄咽了口口水，觉得年年不愧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小仙女，凶巴巴的样子都那么可爱。
啊，他快要死了......
程年年眯了眯眼，为了让自己更凶一点，刻意压低声音，沉沉地问他：“你哭什么？”
“年年......”十六刚开口声音就哽住了。
伤心难过的情绪过去了之后，突然直面自己丢脸的一面，绕是厚脸皮如十六，也有些淡定不下去了。
他眼神黯淡了下去，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开口了。
就算他想开口，也没法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全都说出来。
太敏感了。
十六虽然懂得少，但他也是懂得。要是把他刚才边哭边想的那些心理活动都说给年年听，百分百会被鄙视。
说不定年年还会笑他像个女孩子一样。
程年年看了他好一会，看的十六浑身僵硬，慢慢的，看的他脸都热了起来，才大发慈悲的松开他的下巴，没再为难他了。
十六手里还紧拽着那本相册，见年年放手之后，目光往自己手上扫了一眼，立即警惕起来，护食似的把相册藏到身后，紧张道：“我的！”
他又学会了两个字。
还是无师自通的！
程年年眨眨眼，没去看那相册了。她怀疑十六以前之所以不说话，并不是学不会。而是，他故意不说的。
可能在遇到她之前，十六因为被父亲抛弃，又失去母亲的缘故，心态有些不对劲，厌世了。
自恋一点的想，程年年甚至觉得，十六现在慢慢的开始变得有活力，且大部分想法都趋向于积极向上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存在。
不过也不能太自恋了，程年年就是想想。
说真心话，程年年希望十六能越来越好。他是个很聪明的少年，只要他认真，只要他愿意，他会成为一个很耀眼的存在。
这样的少年，怎么能够死在袁山村呢。
想到这个，程年年的冷脸就真的摆不出来了。
她叹了口气，直接摸上少年的头发，轻轻的揉了揉。
她不知道十六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十六的伤心不是作假，既然十六不想说，那她就当他是在缅怀过往，用这种方式发泄从小到大藏在心里的委屈吧。
男女老少都一样，是人就会委屈难过，哭一下就当发泄情绪了，很正常。
十六从小到大一直活的艰难，程年年不知道他为什么到了袁山村之后，就一直不愿意出来，又为什么明明走出来很容易，也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却从来不提，甚至都没有过想要联系对方的想法。
十六心里真正的想法她猜不到。
但这并不影响她心疼。
这个少年，上辈子为了救她而死，这辈子明明很想要把她留在身边寸步不离，却为了让她过好日子，硬是带着她跑出了那会贫瘠之地，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
如果没有她，十六可以很轻松的走出来，根本不会弄的那么狼狈。
所以啊...
程年年这辈子伤害谁都不会伤害十六。
因为舍不得。
...
十六还是有些紧张，不敢把相册拿出来。
他就是想要把年年的青春留下来。她的过去他没能参与，但记录着过去的相册，他一定要收藏起来！
怕程年年抢似的，他又重复了一句，很认真道：“我的！”
程年年笑了下，任由少年拿着相册，指尖在他额头上轻轻点了点：“小傻瓜。相册刚给你的时候我就说过送给你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十六笑了。
...
程年年想的挺多的，可惜，一个都没想对。
什么袁山村什么父母，早在六岁那年，就被十六彻底排除在外了。
那些都是无关紧要之人。
他之所以会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痛恨自己的无能。
十六厌恶只能接受安排，没有能力想干嘛就干嘛的自己。
但同时，十六很清醒的知道，哭是没有用的。
十六发誓，这次哭，绝对是他最后一次懦弱。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程年年轻轻推开十六，让他也站起来，伸手指了指浴室的位置：“十六乖，先去洗澡好吗？”
十六点点头，抓住程年年的手，艰难的吐出两个有些变调的字：“帮我。”
程年年猝不及防，脸陡然一下爆红：“帮、帮什么忙！十六竟然变坏了！”
十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也跟着脸颊爆红。
少年爆红的脸配着红肿的眼睛，形象说不出来的滑稽。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眼神有些闪烁，但还是伸手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认真的解释：“年年、教、教......”
程年年眼里含笑：“教你洗澡？”
十六摇摇头，脸颊说不出的烫：“......水。”
洗澡水。
他不会用。
说完，十六自己表情都没绷住，笑了。
“好，”程年年也跟着笑了，拉起十六的手，“走吧，教你放洗澡水。”
俩人一块进了浴室，程年年细心的教了十六所有的洗漱用品的用法，以及放水的步骤，确定少年都会使用之后，才道：“我去给你拿套睡衣，太晚了，暂时没法买新的，你穿睡袍睡觉好不好？”
十六乖乖点头。
程年年从衣柜里拿出睡袍，告诉他怎么穿之后，才边往外走，边嘱咐道：“我就在你房间等你，有什么不会的，就喊我”
十六连连点头。
确定少年时真的都懂了，程年年才欣慰的露出笑容，把门关上，出去了。
刚才去拿相册的时候，她就发现林秀已经不在房间了。
程年年不知道她是跟程京桦去卧室了，还是去干什么了，为了防止林秀待会回房间找不到她，程年年得先去确定一下林秀在哪里。
她出去看了一圈，又去父母的房间悄悄看了一下，发现林秀回卧室了。夫妻俩不知道在说什么，林秀在里面哭得挺伤心的，程京桦抱着林秀轻声细语的在哄。
程年年看了一眼就退出来了。
照这个形式，今天晚上林秀肯定不会再来找她了。她可以放心的去陪十六睡觉了。
不过保险起见，程年年还是回到自己的卧室，找了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娃娃塞在被窝里，弄出一种里面被窝里有人的感觉。
弄好一切之后，程年年才回到十六的房间，她还拿了自己的睡衣，准备在十六房间里的浴室洗澡。
十六洗澡很快，已经在房间里面等了。
他脸色有些不好看。头发湿漉漉的坐在床边，正在一边给自己擦头。
不过，在看见程年年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就缓和了，唇角勾起了个笑。
刚才从浴室出来时没看见年年，十六第一反应就是生气，心慌意乱，强烈的想要出去找她。
最后十六还是忍下来了。
他不能总是那么幼稚，那么容易心慌。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年年会觉得他很烦。
十六什么都能接受，但只要一想到，年年有可能会因为他的幼稚而讨厌他，甚至有一天还会用那种憎恶，一秒钟都不想见到他的眼神看他，就觉得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虽然忍着不去找年年让他很难受，但也只是难受一小会儿罢了。
现在年年不就过来了吗？
十六微微笑着，心里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很满意。
程年年关上门，冲他举了举手里拿的睡衣，调皮的眨了下眼睛：“我先去洗个澡，等下就过来陪你好不好？”
说着，程年年的视线在十六湿漉漉的头发上顿了顿，但没说什么。
见十六一脸开心的点头，她就先把衣服拿进了洗手间，然后又从里面拿了个吹风机出来。
给吹风机插上电，程年年冲十六招招手：“坐过来，我先给你吹头发。”
十六乖乖的走了过去，眼睛又黑又亮，看着她的时候充满了亲密和信任。
他从没有见过吹风机，更不知道它的使用方法，可能小时候知道，但那时距离现在太久远了，一些大事他可能还会记得，这种小事，就记不住了。
但这并没有关系，别说只是吹风机了，就是年年拿把刀对着他，十六也不会躲的，相比自己的安危，他更担心年年受了什么刺激和委屈。
不管年年对他做什么，他都愿意配合。
少年的表情既严肃又认真，还带着那么点英勇就义的凛然。
程年年嘴角止不住的笑，调侃他：“你这副表情，该不会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她笑眯眯地，故意逗十六：“哎，我怎么觉得，十六刚才的那个表情，是把他自己当成了大英雄，而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十六明明不想过来，却迫于我的yin威，不得不过来？”
十六配合的点头，被她说的满脸羞意，从耳根一路红到了脖子，嘴角却轻轻勾了起来，觉得年年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小模样既骄傲又可爱，说不出的迷人。
.........年年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小仙女。
程年年唇角笑意加深，被他的反应弄的心情不错，就没再逗他了。
柔嫩的指尖从少年头皮上轻轻拂过，轻柔的热风紧随而来，吹在他的头发上，仿佛触电般，十六控制不住的整个人战栗了一下。
程年年见他浑身一抖，还以为自己手下没注意轻重，立即停手：“怎么了，是我抓痛了吗？”
十六摇头。
在程年年看不见的地方，十六的目光温柔的能捏出水来。
不是她抓痛了，是他太敏感了。
从在红枫县见到了程年年的父母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机会跟年年有什么亲密接触。
在那之前，他们虽然接触不多，但还是能够时不时的握一下年年的手，或是搂一下她的腰。
即便接触时间都很短，但怎么说他也是能够碰到年年的，结果，见到了程家父母之后，这一路过来，他连年年的一根头发都没法碰！
十六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心里可介意了，每次看见林秀明目张胆的握年年的手，搂她的肩，或者摸她的头，十六心里就说不出的嫉妒。
甚至他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如果自己是林秀就好了......
///
程年年帮十六吹完头发之后，特别有成就感的低头，轻轻闻了一下，感叹道：“真香。”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帮男孩吹头发呢，当然，最重要的，是帮十六吹的。
这种感觉真的太让人开心了。
被闻了头发，又被夸头发香的十六本人，已经从头到脚，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似的了。
十六情不自禁的转身，抱住程年年的腰，侧脸紧贴着她的腹部，闭上眼睛，轻轻的闻了闻，他在心里悄悄的说：比起香，最香的人应该是年年才对。
别说像现在这样，贴在她身上闻了，平日里仅仅只是靠近她一些，十六就着迷的心脏狂跳，心情好的不得了。
十六觉得，年年是这世上最香最可爱的小仙女。
程年年被他依赖的模样弄得心情贼好，笑嘻嘻的揉了揉他被吹干之后就特别柔软的黑发，哄道：“好啦，十六现在上床，先帮我暖一下被窝，等我洗完澡，就来陪你，可以吗？”
十六红着脸点了点头，还嫌不够似的，又轻轻的嗯了一声。
程年年笑呵呵的推开十六，就赶紧去洗澡去了。
等她洗完出来一看，十六真的乖乖的躺在被窝里面，睁大着眼睛面看向洗手间门的方向，一见她出来，霎时弯起眉眼，露出一个又大又暖的笑容，声音黏黏糊糊的，又软又甜地叫了一声年年。
程年年带着一身水汽，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十六有些紧张：“年年......”
程年年好笑的看着他：“不是你要我跟你一块睡的吗，怎么，现在又不愿意了？”
程年年就喜欢逗他，眼珠一转，故意掀开被子，作势要走：“既然十六反悔了，那我只能回自己房间，一个人睡了。”
“别！”十六赶紧坐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紧张的重复道：“别！”
程年年就没再动了，她只是逗逗他，没有真的要走。
她有些稀奇的看着十六：“十六，你发现没有，这一天都还没过完呢，你已经自己学会好几个字了。”
十六脸还白着呢，没想到她话题跳跃的那么快，刚刚还说要走，现在又说到他学会几个字上面去了。
十六有些无奈的松了口气。
不过，还真像年年说的那样，她没说之前，十六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这一提醒，十六发现自己确实说了好几个字了。
说了就说了吧，他其实不怎么惊奇，心里隐隐的，对这个数量还不是很满意。
他迫切的想要变好。
程年年重新坐回了床头，唇角含着笑，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十六真是个天才。”
不满意归不满意，十六还是被她夸的脸红心跳，心里说不出的开心。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年年说的那种天才。
其实仔细想一想，他从小到大就不爱说话，以至于到现在了还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大家说的话他都是听得懂的。
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能第一时间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所以，他真的算不了什么天才，很有可能是他其实会说话，只是开口少，所以渐渐的，就连自己也以为自己不会说话了。
但谁会不喜欢自己在乎的人夸自己呢。
......不管自己是不是天才，十六都喜欢年年这样夸他。
每次听到年年这样夸他，他心里就说不出的开心高兴，胸腔里的幸福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大部分都是程年年再说，十六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认真点头，或复合一下。
然后没过多久，两个人就都睡着了。
...
说是陪十六睡觉，就真的只是单纯的睡觉，没有干任何少儿不宜的事。
两人都挺累的，而且感情其实也没到那一步，暂时想不到那去。
十六一觉睡到天亮，捞起床头柜的闹钟看一眼，才早上六点。
程年年还睡得正香。
十六凑过去，盯着她的脸看了好半晌，过足了眼瘾，才心满意足的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下床。
他放轻脚步，先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把整个程家逛了一下，然后大致知道了客厅在哪，什么地方是卧室，什么地方是厨房，书房之类的又放在哪里。
他和年年睡在二楼，他隔壁就是年年的房间，而两人卧室的另一边还各有一间房，一间是书房，一间做成了年年的“衣柜”，而程家父母住在三楼。
...
程京桦夫妻俩昨晚上好不容易找到女儿，又是飞机又是哭的，情绪波动很大。后来两个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还险些吵起来，虽然后来又和好了，但是到底费了很多精力。
所以到这时候还没醒。
十六悄悄去看了一眼，然后就轻手轻巧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趴着在床上，手肘撑在年年脑袋边上，神情专注的看着她，好像在看什么世界珍宝，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虽然很不想把年年送回隔壁，想把她一直留在自己床上。
但......为了不让程京桦夫妻醒来之后，发现年年跟他睡在一张床上，十六还是忍痛把程年年抱回了她的卧室。
轻手轻脚的把年年放好之后，十六拿出被窝里的大娃娃，丢到一边，然后就搬了一条软凳，坐在程年年旁边，盯着她的脸继续看。
看着看着，十六就有些发呆。
他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迅速的学会基本技能，然后彻底融入程家，融入所有关于年年的一切。
他不能太被动了，如果什么都等着人家安排，他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追得上年年的脚步。
世界变化那么快，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对于年年，十六总是显得不太有自信，他不但缺乏对自己魅力的认识，还潜意识里就觉得，他在年年心里的位置，很容易就会被人取代。
而且，想起这个......
十六突然发现，他跟年龄的关系很模糊。说暧昧吧，他们俩确实有些暧昧，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跟年年的关系不可能是纯友谊的那种，但要说关系有多亲密......好像也没有太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