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看不上探春的做派,见她一贯只知抱王夫人大腿却置赵姨娘同贾环不顾,这期中固然有赵姨娘贾环自己的不是,探春却也做的太狠太绝。
便是自己的这个弟弟林愽,每逢文姨娘生忌,或许是心中有愧,贾敏总会叫林愽斋戒一天,算是给他生母尽尽心。黛玉也心知弟弟每每总会在自己房中给文姨娘磕个头,贾敏也是默许的,只当不知道而已。
故而待席散了黛玉同贾敏说起此事,连贾敏都忍不住一阵冷笑,“这三姑娘倒果真乖觉,只可惜是个庶出的,倒难为了她。”
黛玉心下思量今日一众姑娘本同探春说的好好的,待得知她身份后边便瞬间都淡了,心道如此一来只怕探春日后会愈加向王夫人靠拢。她虽也不喜赵姨娘贾环,只是每每想到若是自己的亲生子女这般对待自己,她必是会承受不住的。
今日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众人都是冲着妙玉来的,再者如今黛玉年纪还小,又有七公主临场,风头自然都紧着这二人。
谁知黛玉却瞧着七公主看着妙玉的眼神似有一丝玩味在里头,七公主也不过同妙玉一般年纪,黛玉不知她心中作何想法,便只好趁人不备提醒妙玉小心。
谁知妙玉冷冷一笑:“我却知道,无非便是她也瞧上了三公子罢了。”
这却是事实,连贾敏也听到些风声,她幼年便因着贾母的关系同现在的南安太妃十分要好,南安太妃今日漏了口风,说皇后娘娘也曾看好这位西宁王府的三公子,年纪也相当,便想着招给七公主做驸马。谁知承渊帝不同意,想必是忌惮西宁王府如今掌握的兵权,且他家又是四王中最有势力的一个,故而皇后娘娘便也只好作罢,不过众人却都传言说七公主为此还曾大闹了一场。
本来贾敏还有些担心七公主今日是过来砸场子的,谁知南安太妃笑着劝她:“放心,七公主不是不讲理的人,她今日也无非就想过来看看义妙郡主是何人罢了。”
果然七公主见到妙玉心下便叹服不已,她本是心胸坦荡之人,无非是觉得陈也俊算是一门好亲,如今失了虽觉可惜倒也没有什么,不过想着自己输给了妙玉这个尼姑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故而便生了同妙玉一较高下的心思,谁知几番交谈下来对妙玉黛玉皆十分赏识,同她二人倒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贾敏这才放下心来,又有西宁太妃同西宁王妃见妙玉害羞不好同她太亲近,婆媳二人心下也感念贾敏厚道,便对黛玉十分亲近,故而今日之宴倒也算是四角俱全皆大欢喜。
却是黛玉见到七公主同妙玉因为姻缘一事各自心里先前还有些芥蒂,如今攀谈一番虽不说已是亲如姐妹却也再不如未见之时,又想起今日探春提起的宝钗来,眼圈不由得便是一红。
怎的上辈子叫她遇见宝玉这么一个见了姐姐便忘了妹妹的也就罢了,为何老天爷还要叫宝钗湘云等诸人时时刻刻的在自己眼前晃悠,事事比较处处拿捏?
若说妙玉前世伴着青灯古佛过了一生最后自己也不知她落得个何种结局,今生却是多年心愿得以达成,听说这个陈也俊模样学问都是好的,且虽说是西宁郡王第三子,偏就好在妙玉这样清冷的性子同他最配,二人既不缺银子也不缺地位,只安安静静的过他们的小日子便是。
黛玉心中羡慕妙玉求得此佳婿,陈也俊既然能违拗了西宁郡王同西宁太妃王妃的意思多年不曾定亲娶亲,心中只认定妙玉一人,光是这份心意世间也只怕难再寻得出第二个来。
想到此处黛玉便觉得心中酸涩一时竟不能自已,如今她远着宝玉又如何,或许因着母亲的关系,贾母如今对她更为宠爱,怎的探春还当自己瞧不出她眼里的那份嫉妒与不甘么?
黛玉心道自己前世便已经太累了,荣国府啊荣国府,我们林贾两家怎的就这般的剪不断理还乱。
转眼便到了新年,黛玉心中着实惦念孤身一人留在江南的父亲,前世林如海便是此时给自己来了消息,说是身染重疾。
黛玉担忧父亲的身体是否康健,只是面上却不好显露出多少,毕竟从未有此种消息传过来,林如海心知妻女不在身边必定十分担忧自己,好在因着林愽被下毒一事林家现在十分注重饮食同保养,这一年虽有个头痛伤风的,却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毛病。
却是黛玉听说秦可卿的病情越发严重,想到前世她同父亲乃是先后没的,不免越发的害怕起来。
故而更是不敢间断自己在佛前的供奉,她犹记得那一年自己病重昏迷之时所见所闻,故而如今生怕自己哪一日做得不尽心惹了菩萨不高兴,夺去了她身边至亲之人的性命。
这日贾敏看完林如海的来信之后,笑眯眯的对着妙玉同黛玉说道:“你们两个给你们父亲做得那两身衣裳他很喜欢,玉儿也就罢了,知道她父亲的喜好,没想到妙玉同你义父从未相见,又跟着你师傅那么些年,竟也做得这般合意。”
妙玉很是重视林家这一干人,如今除了给自己绣嫁衣之外,更是上至林如海下至林愽,人人都有绣品相赠,黛玉也着实遗憾自己重活一世仍旧不能再父亲跟前尽孝,恰逢新年便及其虔诚的在佛前许愿:但愿我们一家人能早日团聚。
谁知才刚过了年还不得安生便有宁国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秦可卿于昨夜里没了。
贾敏听了也不言语,心中却是早已料到,那日承渊帝已于宫宴上同着众人的面宣布说是三月间将传位于太子,自己让贤去做太上皇享清福,贾敏虽然不懂朝堂之事,却也心道秦可卿这病的也着实巧了许多。
只是毕竟有着亲戚的名分在那里,少不得是要走上一趟去奔个丧,贾敏忙命人准备好便匆匆赶了过去,又嘱咐好妙玉同黛玉看家。黛玉前世并未亲眼见的秦可卿之丧的排场,却也听得府内众人的形容,只觉宁府做得太过。不禁转念又想到自己当初死过去时候的那种凄凉,身边除了紫鹃等几个小丫头外,便是满府里连个主子都没有,黛玉心下觉得讽刺不已,嘴角忍不住一阵冷笑,果然秦可卿是外祖母重孙媳妇中第一得意之人,自己这个外孙女到底还是有个外字在里头。
等到送殡之日,贾敏从外头回来之后脸色就不大好,妙玉给黛玉使了眼色随意闲话几句便领了众人出去,毕竟这是贾府的事,自己一个义女不便多问。
黛玉会意,自己亲端了杯茶递给母亲,又柔声劝道:“母亲累了一天,想必是乏极了。”
见女儿这般乖巧懂事,贾敏心中很是安慰,只是想到今日所见所闻仍旧不免生气,才刚要说话便觉心内一阵酸楚竟是滴下泪来。
黛玉见状大惊,以为贾敏是受了什么委屈,却也不敢多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放心,母亲没事。”贾敏抬眼便察觉到女儿的神态,知道自己失态了,便说道:“宁府本为长,如今又是你珍大哥哥袭着爵位,只是蓉哥儿媳妇再怎么得他的意又如何?行事怎能如此?蓉哥儿如今捐了个龙禁尉在身上,那又如何?你是没瞧见,那秦氏出殡的排场只怕快要赶上王妃的仪制了。你珍大哥哥身为族长,竟然做下这般荒唐之事,虽说荣府不好过问宁府的事,可如今都是琏二媳妇在那里打点,你外祖母竟也不知道劝劝。好孩子,母亲不过是心痛娘家不省心而已,并没有什么。”
其实贾敏心里多是气愤此事八成是经由贾母点头同意的,毕竟秦可卿的真实身份摆在那里,她才刚还听说秦氏的那东西用的竟然是义忠亲王老千岁坏事之前给自己备下的那一块,这不是上赶着告诉众人秦可卿来历不凡么?
贾敏暗道母亲糊涂,如今新帝即将登基,众人都赶着巴结不提,怎的自己娘家偏要在这个时候弄出这么一件事来恶心人,不说新帝知道不知道,若是日后知道了心里岂能乐意?也不知此事会不会牵连自家,毕竟林如海掌握着整个江南的命脉,也就是朝廷的钱袋子,倘若被自己娘家连累了,叫她日后还怎么在林府抬得起头来。
想到此处,贾敏一面忙准备去信林如海细细告知此事,一面又想着林如海任期为三年,今年便是这最后一年,若是明年能调回京城自是好极,若是调不回来自己就带着孩子回江南去,省的在京城有着操不完的心。
偏巧黛玉也是同样的心思,倒不拘着自家在哪一处,只是这两地分居,一年两年也就罢了,若是长久了只怕倒弄得她们一家子骨肉分离,自己也是空有一副孝敬父母的心思却使不出来。
故而母女两个信中都不约而同的提及团圆一事,待林如海瞧了心下也觉得自己如今年事已高,偏生老婆孩子都不在身边,便是这官位做得好又能如何?若不是女儿聪慧只怕一家子都要遭人暗算了。
如今又恰逢新帝即将登基一事,故而这日林如海给承渊帝的密折中便隐晦的提及此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陈情待任期满之后想要调离巡盐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