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哟,姑妈可别怪我年轻没见过世面,便是妹妹这仙女一般的人物再没些傲气的话,可叫我们这些人怎么活呢,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才刚我瞧着姑妈就想着,我这么些年也算白活了,竟不晓得我有这么一个超凡脱俗的姑妈,谁知回头再看妹妹,我的天,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便是姑妈都退了一射之地呢。”
才刚黛玉拦住了王熙凤的话头劝着贾敏母女两个止了泪,偏她这会子又冒了出来,心里便是一乐,又念着从前的情分心里头想要捉弄她几句,便笑道:“从前常听母亲说起,琏二嫂子是个最爽利不过的人了,今儿我见了才知道,二嫂子果然同我们江南那边的女子不同呢。”
说着便自己拿帕子掩着嘴笑了,贾母听罢也乐呵呵的笑道:“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什么嫂子不嫂子的,倒是抬高了她。”
听见贾母这样说,众人都乐了,黛玉也笑着对王熙凤便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凤辣子啊。”
众人听了都笑的前仰后合,唯独黛玉听了贾母同凤姐的话同前世的一般无二,心里隐隐有些不痛快罢了。
再说因着今生是贾敏回娘家不比前世黛玉一人入府,故而此番上至贾母下至惜春都是一起跟着迎了她们母女二人,只唯独不见宝玉,黛玉起先还有些疑惑,而后也就无所谓了,不见倒也就罢了。说话时,已摆了茶果上来.熙凤亲为捧茶捧果,便听贾敏笑道:“怎么不见宝玉?”
闻言贾母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皱,却仍被贾敏同黛玉母女察觉,两个不谋而合的均扫了王夫人一眼,随即又都笑了。
“早晨起来便嚷嚷着昨晚上做了个好梦,我细问下来也觉得兆头不错,便叫他去庙里头还愿了,谁承想这会子还不回来。”
“若是让他知道咱们家来了姑妈同妹妹这样绝色的人物,偏他还不在,宝兄弟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凤姐所言虽是玩话,只是众人想起宝玉平日的作为来皆偷笑不止,贾敏却并不在意,只看着王夫人微微点头,似有赞叹之意,笑道:
“来了这么久了,倒没见两位哥哥,论理也应当是我带了两个孩子过去拜见的。”
黛玉早就坐不住了,她本是许久未见三春,心里倒是有许多话要讲,只想起偏偏她们这一世才是头一次见面,只好强压住心里的念头,故而更觉无趣。
见贾敏提起两位哥哥来,贾母脸上的笑意又浓了些,拉着女儿的手便笑道:“什么拜见不拜见,都是一家子兄妹,你放心,我知道他两个虽是不中用,却也自小心疼你,如今多年未见,你们兄妹想必也有许多体积话要说,我早已命人叫了他们两个过来。”
说着便看一旁的鸳鸯,鸳鸯会意忙笑道:“回老太太姑太太的话,姑太太一进门便有小丫头去请了两位老爷过来,这会子早候了多时了。”
“这可如何是好,怎的还叫两位哥哥等我。”贾敏一听便起身要去迎两位哥哥,黛玉和林愽见状也忙要跟着,谁知贾母按下了她两人,笑道:“不妨事,你们母亲同你们舅舅亲的很,叫她们好好看两眼,你们两个就在这里等着便可。”
果然话音才落,便听得外头传来哭声,接着便见贾敏同贾赦贾政前后进来,几人面上都挂着泪,却是均面露喜色,黛玉忙领着弟弟给二位舅舅见了礼,众人方又落座。
“敏儿一去多年,如今领了外甥外甥女回来,妹夫也升了官职,父亲若是知道,也能安心了。”
两位舅舅前世对自己都是淡淡的,黛玉也并未同二人过多亲近,今日瞧着,却见大舅舅满眼含泪神色颇为激动,想必同母亲很是亲近,二舅舅却是满眼喜悦口中又提起外祖父来,再看母亲神色,倒是平静的多。
黛玉正想的出神,便也并未注意接下来如何,又说了会儿话便听外头有人来报:“宝二爷回来了。”
听见宝玉回来,众人神色不一,黛玉也不知自己是怎的,才刚宝玉不在,见了众人心都是突突的直跳,怎的这会子听见他回来了,反倒突然平静了下来。
一是宝玉果然掀了帘子进来,快步上前给贾母请了安,许多早已有人告知他贾政在此,宝玉并未敢抱着贾母撒娇,请了安便乖乖的立到一旁,倒是忍不住偷偷的拿眼打量着贾敏母女。
“怎的你今日还出门了,不知道你姑妈今日回来么,倒叫你姑妈等你,你好大的架子。”
贾政看到这个儿子便心内一股邪火油然而生,又见众人都在唯独不见宝玉,心里头早就不满意了,偏他又这会子才回来,便开口训斥道。
自己老子又训人,贾宝玉心里苦闷,是太太一早叫他去还愿的,他又不是不知道姑妈今日会来,还有姑妈家的妹妹,只是太太的话他又不敢不听,便紧赶慢赶方才提前回了家,怎的老爷还骂我?
“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难道还要叫外甥专门等着我不成,二哥哥多年不见脾气是见长了,来,宝玉到姑母这来了。”
贾宝玉依言乖乖的走了近来,一抬头看见姑母的容貌心里一惊,怎的姑母生的如此好,再一细看旁边的妹妹,贾宝玉更觉得心内天塌地陷,这个妹妹,怎的好生见过一般。
故而心里边十分想要同黛玉亲近,只是碍着贾政在一旁故而才不敢造次,又见黛玉淡淡连瞅都不瞅自己一眼,贾宝玉心里更是惶恐,待要有心再看两眼这个天仙一般的妹妹,偏姑母已给自己送完了表礼,是该要退下去了。
心里挣扎了一番,念着他老子的淫威,贾宝玉便乖乖的退回了原位假装木头人,只是心里有万分的不甘都不敢表现出来。
黛玉自然明白贾宝玉这般乖巧的原因,心里不由得对这个二舅舅多了几分感谢,方才她还想,既然外祖母同链二嫂子都没变,若是宝玉还说出前世的那一番话来,自己该要如何呢?
不想,却是因着二舅舅而躲了过去,倒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一时传了晚饭,贾母早撵了贾赦贾政回去,又赶了邢夫人也不用她伺候,黛玉看着自家母亲心安理得由着王夫人伺候吃了晚饭,心里便觉得舒坦了许多,只面上并不显露一分。
寂然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当日林如海教女以惜福养身,云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今黛玉又见了这许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却是母亲一一的都同贾母回禀:“我们老爷念着我身子弱,又有大夫嘱托,故叫我饭后先不吃茶,这两个孩子因孝顺,却也都不肯,只说陪着我,多年下来,倒成了我们家的习惯了。”
贾母听说,忙忙的就叫人把她们三人面前的茶给撤了,便听凤姐笑道:“姑母这般有福气可真是叫人羡慕呢,老祖宗快瞧瞧,姑父这般的人物,又是前科探花又是朝廷命宫江南重臣的,偏还这般知道疼人,怎的天下的好处都叫姑妈给占了去了。”
一席话说得贾母同贾敏都眉开眼笑的,因黛玉留神细瞧着王夫人的表情,故而此处便接话道:“我瞧着琏二嫂子才是最有福气的呢,上有外祖母两位舅舅两位舅母的疼爱,下有这么多姐姐妹妹,外还有我们一家子,你说说,这福气可是别人都比不得的呢。”
众人才刚止了笑,黛玉说的众人复又笑了起来,贾母拉着黛玉的手止不住的摩挲,随口又叫王夫人她们去吃饭,因着贾政临走前也叫走了宝玉,故而这会子也没人在跟前烦着,贾母便笑道:“玉儿这孩子好,敏儿,你今儿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回去,就把玉儿给我留下吧,还有愽儿,她们姐弟两个真真是好孩子,招人疼。”
贾敏看了眼黛玉,又看了看林愽,笑道:“母亲竟是不喜欢我了。”
说着便叫黛玉领着林愽去院子里头走走,说是怕林愽饭吃多了积了食,贾母也叫三春陪着,黛玉心道母亲自有体己话要同外祖母说,便忙点头应了。
三春依旧是同前世并无差别,迎春老实惜春小,唯独一个探春同姐弟二人说说笑笑的十分热络,偏黛玉面上淡淡的,而林愽年纪又太小,好在不多时便有人叫了她们回去,也不知贾敏同贾母如何商量的,黛玉同林愽仍是跟着母亲回了林府。
待她们的马车慢慢的驶出了宁荣街,黛玉这颗心方才落下地来踏实了许多,今儿一见,倒也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