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亲友团(补齐)
沈三郎眯着眼瞅着眼前乌泱泱的一群人:没错,还真是他们四面山村儿的。
也不对。
沈三郎锐利的目光一扫而过,除了那些隐隐约约多少能记得的本村人的面孔,应该还掺杂着一小撮儿三水村、五里沟等几个村的村民。
再微微一思量,这些人好像多多少少都跟沈家有些亲戚,确切地说,跟沈家的亲戚有亲戚。总之,就是七拐八拐才能搭上点关系的那种。
具体说来:沈家大郎、二郎全家,已经出嫁的沈大姐和沈小妹全家,还有两个隐约有些面善的不知道是不是他娘舅家啥的,大嫂娘家、二嫂娘家、沈家姐妹的婆家。。。嗯,他好像看见了他们村的里长了。。。。。。
看来衙门口的小柳子说的一点不夸张,这怕是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吧?!
这些村民都穿着只有逢年过节或者走亲戚才拿出来穿一次的体面衣裳鞋子,有的明显偏大晃里晃荡的,有的则明显偏小了,紧紧巴巴的,但不管穿什么,很明显,他们都对这次进城很重视。
回想前阵子自己风尘仆仆、满身疲惫地赶回村子的时候,眼前的这些人除了吃惊和惊诧,就只有防备和淡漠了。
为了弄清自己的田地和屋子的事,他四处求问,得来的不过是摇头、敷衍甚至是避而不见。。。。。。
沈三郎嗤笑一声,如今这般倒算什么?!
看来他给的那吊钱的路费也许是起了作用的。
要知道从四面山村进县城的话,走路得两三天的脚程,若是租牛车的话,每人十五个钱儿,走两天还管晚上的吃住,人多讲讲价钱还能再便宜些。瞧着眼下的规模,沈三郎似乎都能听到为了能来搭上这个便车进城,村里人挣抢的吵闹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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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没想到来这许多人,这几天来县城看庙会的人也多,客栈基本都满员了。咱们原来预留的四方客栈的五间房哪里够住的?”
晚饭后,李老太太和李氏歇了一阵子,然后聚到方媛的屋子里说话。
说起沈家亲友团的事,饶是一向自诩好素养的李氏也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了。
她强忍着道:“亲家那边就是要来这么些人口,好歹也提前捎个信儿来,让人有个准备吧?这可好,呼啦啦站了条街,真是。。。过十年再说都让人忘不了。”
指不定现在县城的大街上就给传成笑话了。
方媛忽略掉她娘的不满,直接抓重点道:“娘,那他们现在住哪儿呢?”
李氏有些复杂地看着女儿,抿抿嘴道:“沈家的人自是住在订好的客栈里,别的人,要么投亲靠友,要么自己想法子,总不能全丢给咱们就是。”
实际上,据她所知,那些村民确实有些个寻了亲朋投宿,另外一大部分则由里长寻了在县里开铺子的本家亲戚找了个大杂院一股脑塞了进去。
方媛‘哦’了一声,有的住就好。毕竟是奔着三郎和她的喜事来的,若是流落街头她也心有不忍的。
李老太太母女哪里看不出小丫头的心思?
李老太太撇撇嘴,叹道:“今儿个下晌,他们家一个嫂子提出来说要去新房看看,是我让人回绝了。”
老太太摸了摸外孙女的头发,又道:“你也别嫌咱们家拿大,有些事你是不知道,你娘可是深有体会呢。”
李氏没忍住嗔怪地白了老太太一眼,道:“娘,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方媛立刻眼睛发亮,抱着她娘的胳膊一阵摇晃,“说嘛,说嘛,娘你说嘛。”
李氏被得没法子,扒下女儿,无奈地道:“说说也好,也让你长个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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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李氏准备成亲的时候是提前来到茂县备嫁的。
那时候的新房是方秀才自己操持的,成亲前一天,李氏的嫁妆和陪嫁家具就都铺进新房里了,留了草儿爹娘在那边看守着。
“。。。新房铺好的当天,方家那边的几个本家亲戚,就是你大伯母她们,说要去看看新房。那个时候你娘我年轻面子矮,又不想让你爹难做,看看就看看呗,便同意了。”
方媛拄着下巴追问:“然后呢?”
李氏哼了一声道:“然后?然后放在新房箱柜抽屉里的那些压箱的红枣、桂圆、饴糖、喜饼还有喜钱什么的就少了个七七八八,连床头抽屉里的绣帕也给人扯走了几条。”
方媛瞪大了眼睛,“这。。。太离谱了吧?”
李氏彻底翻了个白眼,哼道:“还有比这更离谱的呢!
你爹去追着要的时候,那些人要么不承认,要么大言不惭地说‘你娶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这点子东西算什么?不过是十几文钱还来找我们要回去。就当给孩子买糖吃了还不行?’”
“你听听这口气,是不是我活该欠她们的?”
这时,李老太太握着方媛的手道:“好孩子,不是姥姥不通情达理,而是有些人就不能开这个头儿。
世人往往都以为村里人淳朴善良,城里人小气精明,却忘了村里人往往撕得下面孔,实际上大部分城里人更要面子,心里怎么想且不说,明面上的规矩总是要守的。”
“今天你要是答应他们进了新房,大人孩子不讲究些,弄得乱七八糟不说,缺什么少什么,倒让你们小夫妻尴尬。与其那样还不如不开这个头,你记住了?”
方媛惊讶过后很认真地点头:“我记住了,姥姥。我可不会像我娘那么笨。”
话音落地,头上就挨了她娘一下。
方媛一手揉着额头,一手回去挠她娘的痒痒肉。
李氏特别怕痒,方媛在几个月大的时候就知道这事儿了。
那时她虽小,却知道无聊的时候就用小脑袋拱,或者小脚丫蹬她娘瘙痒取乐,她娘身上哪儿有痒痒肉她差不多都知道。
此时一拧身扑上去,她娘果然就抱着胳膊缩成一团,咯咯笑着直往李老太太身后躲。
娘几个在屋子里叽叽咯咯笑闹成了一团。
窗外不远的茶花树下,方秀才和沈三郎翁婿两个说谈事情无意间走到这里,听了个尾巴,此时不免都有些牙疼地看着对方,难得心意相通了一回:瞧瞧,这就是娶个高门媳妇的难言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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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看新房的要求没有答应,第二天沈家人想看看新娘子的提议同样被李氏一口回绝了:不是她瞧不起亲家,实在是她女儿还轮不到这些人品头论足!
沈家那些个,先是算计沈三郎服兵役,后又算计他的家产,此时倒拿出一幅婆家人的嘴脸,却不知自己的脸早掉地上沾满灰了。
扑撸都扑撸不干净了。
方媛听她娘和她姥姥絮叨了一晚上她娘刚成亲那段时间的日子,也知道了不少她娘和本家亲戚那边的恩恩怨怨啥的。
方媛深深叹息:觉得她娘那时候真的太傻、太天真了。
用她姥姥的话说,本来就她娘那些嫁妆,在县城这种地方,完全可以过一辈子大户小姐的日子,可她娘愣是给过成了寒窑苦菜花,让人都不知该说啥好了。
虽然有一部分嫁妆是遇到匪祸丢了,可很大一部分也是李氏当初太过散漫所致。亲戚朋友的,哪家有事随礼,一出手就是几吊钱,一出手就是一幅银手镯之类的,再有,随便什么人来哭诉一阵穷,都能在她娘这拿走两吊钱。。。出得多进得可少之又少,用不到几年就给撒光了。
方媛其实很想说:像她娘那么傻的姑娘,想来全府城也没几个。
不过话到嘴边已经变得一脸坚定地对她娘道:“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家是小门小户家的姑娘,我会把嫁妆看得牢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