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妃一语成箴。
昭妃,宜妃，贺荣贵妃，钟岁雪四人坐在秦府中。宜妃微微颤抖的手中捏着一本通俗小说,封面上印着《伊妃传》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易拂雪：“天儿,你这嘴,是开过光吗？”
和钟岁雪成亲不久之后，秦远山就光速买下了京城市中心,离秦家大院不远的一处四合院,然后飞速搬家,和自家老婆过起了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
而此时秦远山尚在办公，钟岁雪和嫔妃们正身处于这间四合院的庭院中。阳光下,各色花草被映照得熠熠生辉，和易拂雪的一片黑暗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事情是这样的。
由于皇后又双叒叕忙于中秋晚宴,尚有空闲的嫔妃们相约出宫游玩，顺路造访钟岁雪,并且提出想要看看那条属于皇后娘娘的商业街发展如何。
钟岁雪十分友善地领着几位宫妃去逛了逛——如今,皇后已经盘下了第五条街,不少京城少女少爷钟爱的品牌幕后老板都是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当然,除却宫中的嫔妃和皇后娘娘的专属cfo钟岁雪，几乎没人知道这样的内幕。
甚至宋含庄一手提携起来的点心铺子,在江南都有了山寨的分店。当宋含庄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只是露出了一个微笑，之后便不予理会。
...然后，感叹着皇后娘娘真看得开宫妃们不知道的是，在一年后，宋含庄把各项证据收集完毕，威逼利诱之下,不动声色地将那家山寨铺子收入了自己囊中，为自己在江南的基业也打下了基础。
话说回来，正午刚过，钟岁雪领着诸位嫔妃们从京城最为出名川菜饭馆中出来，正准备去下一家点心铺，却发现宜妃站在一家书铺门口，脚下活像是生了根。
钟岁雪：“宜妃娘娘？”
宜妃看着摆在显眼位置的书籍，眼里似乎在放光：“等等，我在追的一本小说出新了，让我先买下来——”
看着宜妃走不动路的样子，提着食盒的昭妃也忍不住笑道：“你到底在追多少本小说啊？”
宜妃一边伸手拿过了那本新出的《狐狸花魁》，一边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天儿，你会记得自己吃过多少个小笼包吗？”
昭妃：“...我竟无法反驳。”
昭妃看向那本《狐狸花魁》，然后很快地被书封吸引了目光：“唔，‘为了拯救狐族即将消失的信仰，狐妖少女成为花魁’？看起来有点意思...诶，书封下边还有一行，‘揭秘青楼女子的私生活，揭开花魁小姐的神秘面纱’？”
宜妃：“喂，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啊？”
宜妃：“这只是噱头啊！这书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啊！”
贺荣贵妃：“没事，大家都是姐妹，我们都懂的——老板，给我也来一本！”
宜妃：“这本书真的没有你想看的那些内容啊！没有及笄的姑娘都能看啊！”
宜妃：“岁雪！你管管你手下的商人啊！按皇后娘娘的话来说这就是虚假营销！”
钟岁雪的表情不知为何却有点微妙，她点了点头：“我晚些就和皇后娘娘反馈一下。”
昭妃：“诶，等等，旁边这本书的名字是...唔...《伊妃传》，这个女主角和拂雪你封号同音诶，不考虑看看吗？”
听了这话，钟岁雪也在一旁笑着补充道：“这本书的销量很不错，宜妃娘娘可以考虑看看。”
易拂雪皱了皱眉，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拾起了那本小说：“这个书封...揭秘深宫嫔妃生活？皇帝和嫔妃的爱情绝唱？”
钟岁雪：“呃...毕竟本朝这方面的言论比较自由，所以不少作者都会拿这事来做噱头，包括您们之前看的那一本《帝王之爱》，唔，要是娘娘们介意我再去和皇后娘娘说一下，以后我们名下的书铺收敛一些。”
昭妃：“没事没事，我也喜欢看这些作者是怎么编排皇上的，不过，”她对着宜妃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不过不要让皇上知道这些事情啊。”
宜妃：“...虽然我觉得以皇上的性子，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但果然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妙——等等我去结个账，一会要不你们先去逛着，我在拂雪家里先看看这本书。”
...
“拂雪？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易拂雪一把把书倒扣在茶桌上，对着刚刚从各个商铺中回来的嫔妃们道：“我和你们赌三个月的俸禄，这本书的作者绝对是宫人。”
贺荣贵妃露出了一点好奇的神色：“所以这本书到底写了什么？让我看看？”
易拂雪：“...不行！”
贺荣贵妃摇头叹气：“好吧，那我再去买一本。”她抬手去拭不存在的眼泪，“拂雪，我们可是一同泡过温泉坦诚相待的关系，连一本定价五十铜板的书都不愿意让我看吗？”
钟岁雪：“这本书的定价是八十铜板...”
贺荣贵妃：“抱歉，我们荆族人的数理你们是知道的。”
钟岁雪也是一愣，随即歉然笑道：“抱歉，我前些日子查账，落下的后遗症，诸位娘娘不要在意。”
易拂雪犹豫了片刻：“行吧，你看吧，但是你保证看了不许笑！”
易拂雪：“...算了，我想了下，我自己看着都想笑，让你不笑实在是有些过分难为你了。”
昭妃：“所以这里边到底有什么内容啊...”
琬妃：“虽然我不常看小说，但是听拂雪你这么说我也想看看...”
易拂雪扶额：“你们，唉，你们一起看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贺荣贵妃信誓旦旦：“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笑的，我赫凌薇虽然笑点低，但是只要我想克制，还是能克制住的！”
易拂雪：“虽然我知道你在胡扯，但是谢谢，有被安慰道。”
而下一刻，贺荣贵妃拿过那本书，然后开始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地念了起来：“第一章，雨夜。”
易拂雪：“不要念出来啊！！！”
贺荣贵妃露出了一个“诶，念出来大家都听得到啊，为什么不念？”，然后在易拂雪万分怨念的眼神之下十分配合地闭了嘴。
然后半分钟后。
琬妃：“唔，我看了一眼人物介绍，这个女主角叫伊含霜，封号是伊妃，居住的地方叫流云斋，爱好阅读...易拂雪，宜妃，住在云絮宫，爱好阅读...感觉有点微妙的类似。”
易拂雪：“...是的我一开始也感觉是自己多心了，但是后来巧合实在是太多...”
琬妃：“啊，男主角也是皇帝，叫...呃...严正卿？等等，我们皇上叫什么来着？这个名字真的不是参考皇上的年号和本命之后取的谐音字吗？”
昭妃：“我都没注意到这些...婉琬你也太敏锐了吧！”
易拂雪：“没事，这些之后都是毛毛雨，你们继续看吧。”
————《伊妃传》
【第一章雨夜】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秋雨。
雨声透过窗户，隐隐约约传到了富丽堂皇的寝宫内。
“怎么，朕召你侍寝，你还不满意么？”
严正卿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微微眯起那双惊艳绝伦的桃花眼，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时此刻也流露出了些许不满。
伊含霜跪立于她面前，那张带有浓重的书卷气的小脸隐没在一片阴影里，微微上挑的眼角隐隐有些微红，流露出了些许委屈来。
似乎察觉到了伊含霜的情绪，严正卿俯下身，靠在她的耳边，那张惊艳绝伦的面庞上带着三分怒气，三分戏谑，和三分别样情绪：“还是说，你吃醋了？”
————秦家小院中
贺荣贵妃：“噗嗤。”
易拂雪：“...没事，你笑吧。”
贺荣贵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代入了一下皇帝和拂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肚子疼！”
昭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吧，这个皇帝哈哈哈哈哈哈哈！”
琬妃：“...我甚至感觉皇上和我们后宫全员一个月里说的话也就那么多了。”
昭妃：“自信点，不是一个月，是一整年。”
————《伊妃传》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伊含霜攥紧了纤纤十指，那张带着书卷气，常年带着温柔笑意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怒气，“一个公事公办的下属？还是一个随叫随到的情人？”
————秦家小院中
看着那行“公事公办的下属，随叫随到的情人”，琬妃不由得一脸迷惑地开口：“啊这，我们嫔妃可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琬妃思考半晌，补充道：“呃，虽然我并不认为我们算是皇上的情人。”
宜妃：“...我不否认。”
昭妃笑了好一会才停住，一本正经地道：“不是的你们不懂，有了爱情一切就不一样了。”
贺荣贵妃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我之前看的那本《帝王之爱》的女主角也是这样，最后那位风流的皇帝为她遣散了后宫...”
昭妃一把握住了易拂雪的双手，做出了一幅泫然欲泣的表情：“拂雪！不要皇上遣散我们啊！要是离开后宫我就无处可去了啊！”
宜妃：“不要那么入戏啊！！我既没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啊！！还有，你确定你是无处可去吗？王爷王妃在大梁各地的住宅院落都快过百了吧！！”
昭妃：“！对哦你提醒我了！说起来上个月我爹娘在江南买下了一处住宅！我看了画师带来的图画，真的特别漂亮！后山还有温泉！正好小虞儿在江南当总兵，我们下回可以和皇上请示之后去那边小住一会！”
宜妃：“实不相瞒，我有点心动。”
贺荣贵妃：“我也...”
琬妃：“要不晚些去请示一下皇后娘娘？不过江南未免有些太远了吧...”
昭妃点了点头：“等中秋过了，皇后娘娘没有那么繁忙了我就去问问她。”
贺荣贵妃：“不过说实话，我想了想，要是我们宫中的嫔妃侍寝的时候去质问皇帝‘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就算是不被关禁闭，也会被扣俸禄吧。”
琬妃：“自信点，要是皇帝当天心情不好，完全有可能直接被打入冷宫。”
琬妃：“呃，要是是暴君，估计连命都保不住。”
贺荣贵妃：“但是那可是关禁闭啊！”
宜妃：“...所以为什么你的关注点在关禁闭上？”
贺荣贵妃：“...因为我之前真的被关过禁闭。拂雪，你知道整个人快发霉的感觉吗？”
宜妃：“你那次不是只被关了三个月吗？怎么就发霉了？”
贺荣贵妃：“整整三个月啊！！三个月不能出门啊！！怎么想都很绝望吧！！”
宜妃：“呃，抱歉...要是不出意外我能在自己房间里呆一整年...”
宜妃：“...薇儿，你在看什么？”
贺荣贵妃：“没事，就看看你身上长蘑菇没有。”
宜妃：“...？”
————《伊妃传》
听了伊含霜带着哭腔的质问，严正卿的眸色迅速沉了下来。
过了片刻，他发出了一声冷笑：“伊含霜，你不会真的觉得，朕会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听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伊含霜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究还是夺眶而出。她低低地说了一句“臣妾告退。”之后就像起身离去，而下一刻却被严正卿攥住了手腕。
严正卿掐着她的腰，一把把她按在了冰冷的墙壁上：“你想逃到哪里去？”
伊含霜别过脸，两行清泪顺着雪白的面颊簌簌而下：“求您，给我一点最后的尊严吧。”
————秦家小院中
易拂雪：“我承认，在听到了剧透之后皇上确实面色沉了下来。”
易拂雪：“然后如你们所知，我就被赶出寝宫了。”
易拂雪：“你们不要笑了啊！！有这么好笑吗！！”
贺荣贵妃一张艳丽的脸笑得通红，过了好一会她才止住笑音，她安静了片刻，然后忽然发难，一把把宜妃按在了椅背上：“你想逃到哪里去！”
易拂雪：“不要这样啊！！给我留一点脸面吧！！”
昭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我肚子疼，我怀疑再这么笑下去我腹肌都会笑出来...”
琬妃却蹙起了眉头：“这类小说，真的不用封禁吗？这样编排皇帝和嫔妃，是否有些过于不尊重了？”
昭妃：“诶...诶？”
琬妃的声音里已经有了点愠怒：“...而且皇上根本不是这种让嫔妃伤心难过的人，拂雪更不是这种为爱情伤神，拒绝侍寝的小女儿家。”
昭妃顺着琬妃的话语，想象了一下正德皇帝一边冷笑，一边把嫔妃一把按在墙壁上然后上下其手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不过婉琬你这是在讲恐怖故事吧，这有点过于可怕了...”
宜妃扶额：“我承认，在和皇上聊小说之前，我确实挺想拒绝侍寝的。不过不是因为爱情，是因为...”
昭妃：“不用说，我们都懂。”
琬妃尝试解释：“但是侍寝是嫔妃的职责所在啊！我们成天无所事事，养尊处优，对整个王朝几乎毫无贡献，要是因为追寻所谓爱情，连侍寝都要逃避，未免也太...”
昭妃：“...完了，我开始愧疚了。”
宜妃：“...我也。”
贺荣贵妃：“既然你们都内疚了那我也礼貌性地内疚一下...”
昭妃：“不过，那个，拂雪，我现在开始看小说来得及吗？也不是为了逃避侍寝，主要就是想和皇上有点共同语言。”
琬妃：“果然你就是想逃避侍寝吧！！”
昭妃：“难道你没有吗！！只是想想还是可以的吧！！”
琬妃：“...我承认，我也有那么一点想逃。”
听了昭妃的话，宜妃眼睛发亮：“真的吗！天儿你真的要开始看吗！我晚点回去就给你列一个书单！！”
昭妃想起自己先前造访云絮宫时，看到的那一屋子的书籍，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还，还是算了。”
宜妃：“qaq。”
贺荣贵妃收回按在易拂雪椅背上的手，有些迷惑地道：“不过说起来，背地里悄悄编排上位者，难道不是民众的本性吗？更何况这只是借了个皇帝和宫妃的噱头，严格来讲并不算制造谣言。”
贺荣贵妃：“当年我在荆族之时，不论是贵族少年还是平民少年基本都会和别人说，他们与我有过一段天雷勾动地火的恋情，尽管他们连我的手都没碰过——我要是在意这些事情，岂不是已经被气死了。”
昭妃叹息一声：“是啊，我之前偶然看到过一本野史书籍，甚至还在编排我父亲和太后娘娘，”她露出了一个极度厌恶的神情，“当然，最后我让我哥哥动用私权找到了那位作者，让他闭嘴了。”
易拂雪瞳孔地震：“闭，闭嘴，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昭妃：“把他做掉倒也不至于，只是让他不要再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易拂雪叹息一声：“的确，虽然先帝和当今圣上都提倡‘天子与庶民同罪’，提倡文化自由，但是这也不代表百姓可以随意编排皇族大臣，甚至还以此作为噱头...”
钟岁雪：“抱歉，我这就去联系这位作者，并且让各个书铺清扫一遍此类书籍。”她叹息一声，“等中秋之后，我就去请示皇后娘娘，连同各个书铺的老板一同制定新的商业策划，之前是我唐突了。”
琬妃点了点头：“辛苦你了，不过也不要矫枉过正。”
钟岁雪点了点头：“具体情况我会和皇后娘娘商议的，届时也会参考各位娘娘的意见。”
易拂雪却忽然开口：“先不用联系那位作者。”
钟岁雪：“诶？”
易拂雪：“根据我的推测，这位作者多半是宫中的人，这样的人才，”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我也想认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