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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扛起来(1 / 1)

别有深意的话,带着段怀东的温热灌进许砚耳膜。她头更晕,脸也瞬间涨红如熟透的苹果。

这男人,怎么就能这么不要脸!

“那个,时间太晚了,要不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许砚随便扯了个借口。刘毅他们也都知道怎么回事,几个人假装看看手机时间,一个个露出“噢!居然已经快十点了!”的惊讶神色。

许砚原本还有点担心段怀东会不乐意,但看看他的表情,似乎和刚才也没什么不同。许砚放下心来:“走吧。”

“等一下,”段怀东突然喊住许砚,然后转头冲刘毅他们道:“我跟许砚单独聊聊,你们不介意吧?”

“呃……”刘毅尴尬地挠挠头,下意识望向许砚。

这种情况,他很为难啊。

忤逆甲方大老板的要求,那相当于自己往枪口上撞。可把砚姐一个人留下,又太不仗义了!

“没事!”许砚弯着眉眼笑着说:“你们先回去吧。”

刘毅一听许砚这么说,颇有种她要英勇就义的感觉,顿时心情更为复杂纠结,一脸便秘似的表情。

“砚姐……”

“快回去吧,马上十点了。”

许砚扬扬手里的手机,意思是:放心吧,有事儿我给你们打电话。

刘毅秒懂,立刻道:“好,那我们先回去了。”

……

看到四个大男孩离去时那副不放心的模样,段怀东不悦地微微眯起双眼。

“他们这是怕我把你卖了?”

许砚下意识帮同事们说话:“不至于。主要是我们几个一起出来的,就我一个没回去的话,组长会问。”

段怀东一听,脸上的表情又沉了几分:“王长乐倒是格外关心你。”

这都不知道是段怀东第几次阴阳怪气地提起王长乐了,许砚无奈地叹口气,主动把话题扯开。

“段总,你刚才说要跟我聊什么?”

段怀东也知道自己这个醋吃得有点没道理,自然不再纠结下去。顺着许砚的话头答道:“带你去个地方。”

“现在?”许砚瞪大眼,“你要带我去哪?”

“你就这么害怕我把你卖了?”段怀东被许砚惊恐的表情逗笑,耐不住故意逗她:“你这样的,恐怕按斤卖也卖不了几个钱。”

“走吧。”他不由分说攥住许砚的手腕,拉着她往古城墙方向走去。

许砚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又被段怀东以眼神喝止。

“你,你总要说清楚大概去哪吧?”许砚皱着眉头,“不然我就喊人了!”

段怀东直接笑出声来:“这荒山野地、大雪封路的,你能喊来谁?村里的黄鼠狼?”

“你不说,我不走!”

许砚咬紧牙,单脚后撤,使劲往后蹬,想要拖住段怀东。

“你这犟驴!”段怀东叹口气,手上的劲道放轻了些许,道:“我服了你了,就去魏岗古城里头转一圈。”

“我今天去转过好几圈了!”许砚依旧满脸的警惕,“这么大雪,我不去。”

“你!”

段怀东咬咬后槽牙,空着的那只手握紧又松开,手背上青筋鼓起来。

“不走是吧?”

他声音低沉又危险,骇得许砚想撒腿就跑。

可这边一条腿还没迈出去,就看到段怀东躬下身子,铁一般的臂膀紧紧抱住她,直接扛上肩头。

“你快放我下去!”

这姿势太丢人,许砚怕真的把山庄里的服务员招来,声音也不敢放太大。

“松开手!”她使劲浑身解数,双手双脚胡乱拍打踢腾。

“不放。”

段怀东根本不受她影响,臂弯箍紧她双腿,一手稳住她后腰,“你再穷折腾,掉下去摔的是你自己!”

扛着自己的男人少说也有一米八,从他肩膀头摔下去,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而且,她都踢腾得冒汗了,他还像没事儿人一样。

许砚权衡利弊,终于选择放弃抵抗。

“我跟你去古城,”许砚刚才动作太激烈,这会儿还有点喘息,“你,你放我下去,我自己走行吗?我保证跟你去,不跑。”

“不行。”段怀东拒绝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许砚实在想不明白,“这条路少说还有几百米,积雪又这么厚,你扛着我走多累啊,又不方便。”

许砚试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哪知段怀东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嗤笑一声后,揶揄她道:“你信誉太差,惯会装软弱,扮猪吃老虎。刚才不还用这一招,洒了你同事满脸雪?”

“……”

他居然连这一幕都看见了,许砚被他噎得无言以对,只能任由他继续扛着。

积雪覆盖的路实在难走,段怀东深一脚浅一脚。不一会儿,许砚就感觉到他的脚程明显慢了下来,原本有节奏的呼吸也开始加深加粗。

可如果她把刚才的理由再说一遍,以段怀东那种争强好胜的性格肯定还是拒绝。思索一番后,许砚计上心头,决定试试看。

她先是“嘶”的一声,吸了口凉气。

“怎么了?”段怀东立刻询问,脚步也停下来。

“我……咳咳咳……”许砚急剧地咳嗽起来,“可能是,咳咳咳,可能是有点颠,我胸口有点闷,头也有点晕……”

这回,不等许砚自己要求,段怀东已经蹲下身,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把许砚放在地上。

双脚终于踩回实地,许砚双腿微颤,多亏段怀东一直扶着,才没出洋相。

“现在好点了吗?”

段怀东站起身,抬手把许砚脸颊旁边散落的头发顺到耳后,“还晕吗?”

许砚被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浓浓担忧镇住,想到自己居然是演戏欺骗他,顿时心中十分内疚。

“还,还好。”她眼神漂移,就是不敢落到段怀东脸上,“不晕了。”

段怀东低头,看着身高刚到自己胸口的小女人,脸上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不舒服怎么不早说?”

许砚心里的内疚以指数级增大。正慌乱着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段怀东的问题,就听到段怀东自问自答道:“是我没给你机会说。”

“不是,是我刚开始没觉得,后来才感觉到不舒服。”

许砚脸热得厉害,她觉得都是离段怀东太近的缘故。于是,她偷偷往后退了一步,和段怀东之间拉开些许距离。

“走吧,早去早回。”

段怀东看着许砚一脚踩出一个雪窝地往前走,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但,他又隐隐觉得似乎有些奇怪。

虽然他从未这样扛过任何人,但许砚的表现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些,而且她恢复得也太快了吧?

段怀东不由得握紧双手,脸颊紧了紧:“欠收拾!”

不过,既然她主动演戏,他又怎么好不配合下去呢?

段怀东快走几步跟上许砚,长臂一揽把她搂进怀里:“你不舒服,小心别着凉了,慢慢走。”

许砚心虚,不敢再挣脱,安安生生由他揽着一步一步往前挪。

……

不多时,段怀东停下脚步,提醒许砚:“到了。”

许砚先前怕摔倒,一直低头看路。听到段怀东的话,才抬起头来。

眼前,居然是魏家祠堂。

因为落雪的缘故,雪白覆着青灰,祠堂更显庄严肃穆。

许砚疑惑地抬头,看向身侧的段怀东:“你带我来这里是?”

段怀东抬了下下巴,示意许砚细看祠堂一侧立着的石碑。

镌刻的楷体字凹槽里也都积了雪,好在并不影响阅读,而且许砚下午时候已经认真读过了。

段怀东蹲下身,徒手把石碑最后几行的字上的落雪抹掉,转头看着许砚,说:“魏家的后人魏敏霞,就是魏姨。”

魏姨?

许砚愣住。就是那个开汤馆的魏姨么?

虽然当时就觉得魏姨与一般女人不同,但她从未把魏姨和魏岗村的魏家联系到一起过。

“那,魏姨既然出资修缮了祠堂,为什么不索性搬回魏岗呢?而且古城建好了,魏姨的汤馆也正好能接着开啊?”

许砚问出心头的疑惑。

段怀东起身,重新走回许砚面前。

祠堂上的照明灯光很亮,映在许砚眼中,像夜空中闪着星耀。段怀东心头微动,突然伸手在许砚头顶揉了揉:“这其中,有一个很长的故事。”

段怀东缓缓说:“我给你讲完这个故事,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这也是我这么晚带你来的主要目的。”

听到段怀东说有“目的”,许砚一下子机警起来,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满是狐疑。

段怀东无奈地笑,直想抬手把她的眼皮合上,但幸亏理智犹在,没直接动手吓到她。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可怕?”段怀东叹口气:“放心吧,不卖\身,不卖心,就让你帮我劝个人。不过,就算你听完这个故事不愿意帮我出面,也没关系。”

许砚眨眨眼,稍稍皱起眉头,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段怀东。直把段怀东看得莫名其妙心虚。

“那,你说说看,我听听。”

许砚终于吐口,段怀东居然瞬间有种放松的感觉。他清清嗓子,讲起一段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1948年3月中旬,l市战役大胜全城解放。

魏家当时的族长在村口看到一个约么2岁左右的男孩。当时,男孩手里攥着一张纸片,正哭着喊着要妈妈。

族长看了看那张纸片,上面是男孩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他叹了口气,把男孩领回家养了起来,供他吃穿,送他入学。

十年后,魏家族长年过四十五终于生下一个女儿。那天傍晚,霞光璀璨,老来得女的魏族长给宝贝女儿取名魏敏霞。

自此,捡来的男孩便把魏敏霞当做亲妹妹照顾疼爱。

后来男孩一路读书读到北京。当时魏族长日益苍老,魏敏霞年纪尚幼,男孩便想毕业后早些回乡,担起家庭重担。可谁知竟遇上了那场十\年\浩\劫。

魏家因为当年成\分不好被批\斗,甚至他们还不知道从哪找出那个男孩的身世,说他竟是叛\逃人员之子。

一时间,魏家上下人人自危,只有魏族长以一己之力扛下所有。

十年后,魏敏霞18岁,父母都在那场动\乱中离世,她靠着族人的接济,给生产队做点小活儿为生。

某一个同样霞光灿烂的傍晚,魏岗村突然来了个大人物,说是一个国营工厂的总经理。村里人纷纷猜测不知道大人物怎么会来到这穷乡僻壤。

但等见到那个总经理,大家就都明白了。

那是魏族长养大的男孩子,如今衣锦还乡回来了。

村里人都说:“敏霞哥哥回来了,要带敏霞过好日子去了!”

唯独魏敏霞不愿意,那暗无天日的十\年,他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又回来作甚?!

可后来,刚过而立之年的男人拿出一张泛黄的书信。是魏族长被关进牛\棚的前一晚托人送出去的。

信上说,孩子,一切皆安,家中无事,勿念。

“我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年多。”男人说,“那时候大学生支援厂矿,我去了东北。”

时代的洪流中,个体的人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一晃许多年过去,他再得到家乡的消息,已是物是人非。

“敏霞,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爸妈。”

男人一身蓝灰色中山装,高大的身子重重跪在尘土飞扬的地上,跪在魏敏霞面前:“敏霞,你跟哥走吧。”

……

至于后来,两人之间如何萌发了感情,段怀东并未细讲。

但也不难想象,从小一起长大,经历重重磨难又重新在一起,男人对女人的怜惜,女人对男人的崇拜,很容易令原本的青梅竹马彼此互生爱意。

但这段看似浪漫美好的感情,却并未有一个好的结果。

后来,魏姨未婚先孕,硬犟着打掉了孩子。

但那时民风传统保守,魏姨怕别人知道,在小诊所做的引产。谁知道孩子月份太大,强行引产引起大出血,不得不摘除子宫。

魏姨终生不孕。

而男人也抱憾独身二十余年。

许砚听完段怀东的讲述,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天空中又开始飘落星星点点的雪花。

“他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许砚轻声问。

她知道,在段怀东的故事里,缺失了最重要的一环。而这一环关系到为什么两个明明那么相爱的人,却没有在一起还落得各自悲凉的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600:14:49~2020-12-0711:3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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