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太子妃的状况,强压着心里的震惊和难过,她漏液行走在野兽一样的京城,一路翻腾跳跃的路径像是自己此时不平的心情。悄悄返回公主府,原以为公主会歇息,但是路过馨和院门前,英琪却在门口等候。她让大星小星先回去安排祁寒休息,自己随英琪去看公主。
进到内殿,公主和玲珑二人相互依偎着靠在软塌上,显然在等她。见她进来,公主松了一口气,安嬷嬷忙端上姜茶热饮让她喝下去,等她喝完,公主才问道:“怎么样?”玲珑郡主也凝神等候。
太子妃凄惨状况不宜说给年幼的孩子听,她直接说了结果:“我去的时候,太子妃已经生产。淑贵妃插手了,好在我用回春丹救了回来,现在只需要修养即可。”
听她说完,玲珑捂着胸口缓缓喘气,其中凶险她不必知晓,省得受到惊吓。公主却从项禾的描述中听出一二,她劝慰玲珑道:“好孩子,你母亲平安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吧。以后乖乖的待着皇姑奶奶家,等大人来接再回去。”说完,让安嬷嬷抱起她,去往寝殿补眠。
项禾见状,想起身告退。公主疲惫的站起来,嘱咐她说:“好孩子,你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太子妃产子过后,东宫像是被关闭了一样,寂静无声。淑贵妃每日派人盯着,里面一直静悄悄的,连续三日听到这样的回禀,她便放松下来,觉得再过几天里面的人肯定静悄悄的都饿死了。
秦王忙过外面事务,终于肯抽出时间到淑贵妃的琼华殿来看望她。淑贵妃高兴的跟他说起东宫的情况,她知晓儿子的性格,一再强调那个孩子被她亲手埋在后花园里,他才放心。秦王进宫还有事情问母亲道:“父皇怎么样了?”
淑贵妃漫不经心的说道:“已经昏迷不醒了,毒入骨髓,坚持到现在,真是我当初仁慈。”
秦王不理会她的抱怨,问道:“今天墨本没在御书房,你在父皇寝宫见到他了吗?”
“没有,”淑贵妃说道:“乾元宫统共就剩下那么几个人,他要是进进出出的我能看不见吗?你找他干什么?”
秦王没好气的说:“当然是拟旨,不然空口白牙几句话能堵住悠悠众口?”
“哼,都是扯淡,你外祖的兵马一过来,那些酸腐文人屁都不敢放一个。”她不屑的说。
秦王没法跟她继续说下去,叮嘱她看好圣人和东宫的人,从琼华殿出来又转去御书房。结果刚进御书房,就有侍卫禀报,在后花园的荷花池发现墨本尸首,堂堂秉笔大监居然溺水而亡了。秦王恼怒不已,圣人昏迷,他找不到传国玉玺和圣人私印,全指望着墨本执笔写出圣人的字迹盖上国玺,他好光明正大的入主东宫,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墨本居然死了!
见他发火,一直跟在身边的舅舅王臻道:“也不必在意,字迹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圣旨上盖的是国玺即可。你外祖已经准备好,随时助你登基。”
秦王心思明灭不定,他阴郁着脸说道:“舅舅,我们得提前行动,明日朝会结束,你带人围住昭和殿,不能放任何一个朝臣出去。我将拿出太子殁了的证据,逼他们请旨立太子,那时候管它什么样的圣旨,都是我说了算。”
王臻捻着短短胡须点头,然后抚掌大笑,连连赞叹:“妙啊!不愧是一国之君!真是独辟蹊径,高!真是高!”
翌日朝会,朝臣们万万没想到,将要面对的不再是激烈的政见争执,而是生死攸关的谋朝篡位或者说改朝换代。朝会之上,秦王悲痛万分的宣布,太子在平叛回程的路上被反贼余孽射杀身亡,即刻为太子置办丧事,天下哀痛。
随即,秦王一系人马立刻提出,现在南部刚刚稳定,北方草原战乱,圣人身体又羸弱不堪,国家不可一日无主君,应该立刻请旨封摄政王殿下入主东宫,以便于名正言顺主持大局。
朝堂上瞬间沸腾起来,秦王一系坚持立刻上书,太子拥趸硬扛着不让。朝会结束之时,没想到昭和殿外尽数佩刀士兵守候,秦王稳坐大殿之上,势必要有个结果才行。双方人马互不妥协,御使大夫痛骂秦王狼子野心,被斩了两个,依然没有吓住反对的人。
直到端午宴会开始,后宫在一片低迷的境界下强行莺歌燕舞,淑贵妃端坐高位受到追捧。外面侍卫来到乌糟难闻的大殿之上,跟秦王禀告公主府的情况。秦王站在高阶壁台上,冷漠的说道:“诸位投靠公主府的爱卿家眷,想必是不屑参与我母妃的宫宴,也就是说你们心向已故太子之心坚定。那么,我就成全你们,把你们一个个统统绑了压在城墙上,让你们先看看我是如何征服京城的!”说完,王臻带兵进来,挨个捆住反对的朝臣,然后一个个押解上了南城搂。
大殿内剩下少数臣工,他笑了一阵,对王臻说道:“王将军传旨明示:安平长公主私自勾结朝臣,趁太子蒙难之际欲意谋反,传令海都侯带兵进京清君侧!”
王臻望着器宇轩昂的秦王,外面日光照在他身上金灿灿的,仿佛龙袍已经加身。飞黄腾达近在眼前,他大声喝道“是”!然后出门传令,八百里加急将消息往外递送。
宫内的小黄门拿着摄政王的旨意带着御林军浩浩荡荡的包围了公主府。在距离公主府两条街的地方,双方军队对峙起来,小黄门大声宣读安平长公主意欲谋反的罪名。周围百姓才惊觉,要出大事了,纷纷躲回家中闭门不出。
御林军自然闯不进公主府内,但是府内臣属家眷们确实人心惶惶,自家大人已经三日未归,突然传出公主谋反,简直是天雷滚滚不可承担。公主安抚众人,说明秦王谋逆罪行。但是,伴着紫色烟霞进入百姓生活的,不再是对明天的期待,而是土匪一样烧杀抢掠的海都侯士兵。
海都侯的将士本就埋伏在太仓边界,秦王命令发出不到半日他们就快马进到京城,先借着清缴叛军的名义占领南北城门,然后对城内居民商铺进行大肆劫掠,百姓痛苦不堪。
京郊大营的将士,在镇国公的坐镇下,连拒三道摄政王圣旨,直到海都侯士兵闯进城来才猛然出击对抗。镇国公能出现在京郊大营,原来是公主多日思虑之后的安排。二人早已断绝往来,但是国情危难,公主让安嬷嬷去往镇国公府,说明情况,请他出马稳住圣人旨意传不出来的京郊大营,以抵抗秦王的反叛军力。
这一夜京城血光漫天,城中士兵你来我往,血流成河。海都侯占据皇宫,秦王坐镇,气势如虹。京郊大营镇国公指挥抵抗,气势却比不上海都侯凶猛,大家不见圣人,又盛传太子亡故,他们不知道抵抗有何意义?
终于,在半夜十分,城外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旌旗猎猎的顾家军驰援而来,随军领兵的除了顾之时之外,还有堂堂太子殿下!
火光冲天的南城楼上,被压在上面的群臣见到太子完好归来,痛哭流涕。又见顾之时的军队紧随其后,顿时心中豪情猛增。汝城城门上值守的本就是京中守卫,见太子归来纷纷倒戈,大开城门迎接他们进城。
冲破汝城,太子与一直在抵抗的京郊大营将士汇合,然后两路人马整肃前进,排山倒海从城门向内攻击。秦王在昭和殿内听到太子和顾之时带着大军回来的消息,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反而异常冷静问道:“公主府还没攻下来吗?”
头发花白的海都侯阴沉着脸,面对龙椅上躺着的圣人说道:“这就得问你那偏心的父皇了。没想到他居然把皇家影卫分给他那个姐姐了,你都没有吧?哼,城南那群老弱病残兵也能耍出几分西北军的气势。”
他看向闭着眼睛的父皇,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慢慢走上前去,在龙椅旁坐下来,看着虚弱羸瘦的人,他的怀抱里有他憧憬却得不到爱。他把所有的关注都给了太子,严厉也好,夸奖也好,都与别人无关。皇家暗卫是守卫圣人最后的一道墙,他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所以不会也不敢杀死皇帝。
离父亲这么近,他突然想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要抢要夺呢?
摄政王的权力,让他开心吗?没有。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权在握,让他开心吗?似乎也没有。
臣下的追随、蛊惑、供奉,让他开心了吗?应该是高兴过,但葡萄美酒夜光杯摇曳美女如云之后,深夜里他一个人等天亮的时候,还是空虚。
所以为什么要逼死太子,站上高处呢?
但是,现在都不重要了,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是吗?
秦王面容沉静,对侍卫吩咐道:“去东宫把那个半死不活的太子妃和多福带来的那个女人,统统挂到皇城城楼上去。如果他们两个要进城门,就踏着心爱之人的血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