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悦旗下的练习生少说有一百多人。
光是岚衫这一期签约的就有十几个,目前还在上集体课程。白之彤以23岁高龄在练习生中是绝对的大姐,如今的娱乐圈出道年龄越来越小,哪怕今年才19岁的岚衫,在练习生里都不是最小的那一批。
这些练习生中,绝大多数都无法得到最终出道的机会,只能混在公司里,拿着基础工资,等着被公司劝退的那一天,然后黯淡退场。
岚衫在真正加入华悦之前,其实对这些都没什么概念。
白之彤带着岚衫挨个教室认门,每推开一扇门,岚衫都能看见有勤勉的练习生已经开始自主练习了。这种紧张的气氛不由得传染给了岚衫,岚衫越走越紧张,这回才对自己之前的天真有了深刻的认识。她来华悦毛遂自荐顺利签约,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其实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也许是因为岚衫的紧张太过明显,白之彤看了出来,想了想,出声安慰:“我们这一期的女生其实蛮幸运的,公司是想推一个女团,所以咱们出道的几率比别人大多了嘛。”
她安慰完了,岚衫却更紧张了。
白之彤猛然想起来,自己刚认的妹妹看上去好像不是很擅长和人接触的样子,有机会组团出道这个消息对她而言也不知到底该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白之彤就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夸张地说:“哎呀,快到练习时间了!走啦,咱们回教室!”
说着,她调转了一个方向,赶紧让岚衫跟上。
等到到教室的时候,距离上课其实还有十分钟的时间,但是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这是一间宽敞的舞蹈教室,四面墙上都贴上了落地的镜子,一旦迈入,每个人的身影就在教室的四面墙上无所遁形地被映照出来。岚衫跟在白之彤身后,看着白之彤熟练地跟满教室的人挨个打招呼。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了岚衫的手足无措。
白之彤看着觉得可爱,欣赏过岚衫泛红的耳根之后,特地转过身,叫岚衫:“妹,你过来,都认识一下,以后还要一起上课,说不定还要一起出道呢。”
然后白之彤替岚衫自我介绍:“这是岚衫,昨天应姐刚签下的新人。”
应人歌是这一批练习生的集体经济人。
岚衫往前站了一步,局促了一阵之后,选择了鞠躬这个隆重得有些过头的礼节:“大家好。”
还没等岚衫把腰挺直,就有人接她的腔了。说话的是个有些跳脱的姑娘,没比白之彤矮多少,原本正在压腿,见状用一个岚衫想象不到的扭曲姿势转了半圈身,冲着她挥手:“你好你好!不要行此大礼呀!咱们以后都是好姐妹嘛!我叫钟晴,晴朗的晴。”
说着,钟晴也没等岚衫再回应,就打量起岚衫:“岚衫你以前是不是没学过跳舞呀?”单纯从岚衫一个弯腰的动作,钟晴就看出了她的僵硬。
岚衫摸了摸鼻子:“……没有。”
白之彤上来安慰她:“没事啦,其实我来之前也没有学过的,很快就上手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钟晴就瘪了嘴,控诉:“彤彤姐你可别了吧,说着没学过舞蹈,比谁都柔软,什么样的姿势都做得出来,你这种天赋型选手我们比不上呀。”
“就是就是!”教室里响起了应和声,气氛就一下子活泼了起来。十几个练习生挨个来向岚衫自我介绍,一时间岚衫都难以把每个人的名字记下。
唯独教室的一角,有个人一直在做着舞蹈动作的基本练习,没有参与到人群鼎沸当中。这个人背对着人群,每一个动作也十分艰难而笨拙,但却一次一次地重复练习着。镜子里映出得她的面容冷漠而疏离,哪怕是额角有大滴汗珠滚落,她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岚衫在艰难试着记住每一个人的时候,不经意间也瞥到了角落那里。那一处仿佛是聚光灯外的黑影,让岚衫一时间想起以往的自己。
还是白之彤凑到岚衫身边帮她介绍:“那是殷冯半梦。”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名字,特别到岚衫拗口地跟着重复一遍之后,一下子就记住了。
“她性格就那样啦,跟你一样都是零舞蹈基础的,所以要拼命练习。不过她歌唱的很不错,创作也有些灵气。”白之彤简单介绍了一下,好像还是很欣赏殷冯半梦这个人的。
岚衫也就认真地点了点头。
等这一圈介绍完,就到了上课的时间。
舞蹈老师是个满脸严肃的中年女人,脚步轻盈地像蝴蝶。翩然进了教室之后,就一眼看到了陌生的岚衫。她先布置下别人的训练任务,然后就把岚衫单独叫了过去,先是问,听到岚衫零基础的时候她眉头皱起,然后让岚衫去做一些动作。
岚衫一指令一步,僵硬着身板尽可能地去做,显然是达不到舞蹈老师的要求。
舞蹈老师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快要在眉心堆起一座小山了。
岚衫正弯着腰,努力让双手触碰到自己脚尖的同时双腿笔直,整个人还尽量地不能打颤。尽管是一个静止的动作,但维持没多久,岚衫就觉得额头上要冒虚汗了。她只好咬紧牙,心虚地倒着瞥看镜子里老师的脸,老师眉心间的小山清楚可见。
“起来吧。”舞蹈老师最后松了口。
岚衫得令之后试图站起来,却没稳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喘着粗气。
其余人都有自己的训练任务,也就没人来得及来接。有几个人刚想挪两步过来把岚衫扶起来,被舞蹈老师一瞪就都缩了回去。
只有白之彤胆子极大,丢开了自己的训练任务,把岚衫扶了起来。
舞蹈老师竟然一脸无奈,好像跟白之彤生不起气似的。
白之彤笑嘻嘻地凑上去替岚衫说好话:“老师,岚衫跟我住一间宿舍,之后我会监督她好好练习的,你不要生气嘛。”
尽管白之彤已经23岁了,身量也高,看起来并不像个孩子,但说软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甜。
舞蹈老师只好说:“那小彤你教岚衫几个基础动作,先让她练习着吧。你教的话,我也放心。”
白之彤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下来,拉着岚衫的手,占据了教室的一个角落。
那是岚衫第一次见到白之彤跳舞,如果说舞蹈老师的脚步轻盈得仿佛蝴蝶,那白之彤就如同一只猫,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但身躯柔得却仿佛流体。
白之彤做一个动作,示意岚衫跟上,岚衫也就努力地摆出相同的姿势,却只是徒有其形。
但比起舞蹈老师,白之彤更为耐心,在争分夺秒的练习生的教室中,白之彤的轻快仿佛一缕春风。
岚衫的焦躁和紧张渐渐地被这股春风抚平。
“万事开头难,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白之彤这么说,一只手托在岚衫的后腰上,让岚衫试着下腰,低一点,再低一点。
灼热自对方的掌心传来,岚衫却有一种自己被传递了勇气的错觉,她没有因白之彤的话而停下,而是努力地探索着自己的极限。
等到这节课结束的时候,岚衫从舞蹈老师那里得到了一份测评报告,报告上还附带着岚衫的额外训练量表。
舞蹈老师特地观察了一阵,在发现岚衫的脸上只有认真而没有愁苦的时候点了点头,心想又塞进来的这个零基础的家伙,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我会认真做完的。”岚衫对舞蹈老师说。
舞蹈老师对她的决心无置可否:“你是为自己做的,没必要跟我强调。”
于是在当天的课程完成之后,岚衫又回到了舞蹈教室。
和岚衫一起往舞蹈教室走的还有殷冯半梦,岚衫不由的往身边多看了一眼,但殷冯半梦目不斜视,彻底无视了岚衫的存在。
岚衫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打声招呼,憋了半天说:“你也来练习吗?”
对于这个问题答案显而易见,殷冯半梦当然不会多费口舌。舞蹈教室的大门已经到了。
岚衫有点失落,又闷了一会儿,终于找出了下句:“那我们都要加油啊。”
殷冯半梦还是没有给出回应,但在推开教室门的时候,她却倚着门多停留了两秒,给岚衫留门。
岚衫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也许这个女孩子和自己一样,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和陌生人说话吧。不是所有人都有彤彤姐姐那样的天赋,能在几天之内和这么一大帮子人都混熟的。
没等岚衫高兴多久,殷冯半梦就立刻选择了一个距离岚衫最远的角落开始练习。容纳下十多个练习生还很宽敞的教室此时只有她们两个,便显得格外的冷清。岚衫只觉得殷冯半梦身边仿佛无形地蔓延而生出了一堵高墙,把殷冯半梦和外界分隔开。
岚衫把老师给的训练单摊在地上,认认真真地开始进行训练。白之彤不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是不是规范标准,只能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回忆上午白之彤的指导。
很快地她就沉浸在了练习当中。
直到舞蹈教室的门被外人推开,门内的沉寂才被打破。推门进来的是白之彤,她摇摇晃晃地,两手各提了一个袋子,门是用叫挤开,又用脚关上的。一进教室,白之彤就冲着岚衫招手:“吃晚饭啦!”
说着,她就盘腿在舞蹈教室正中央坐下,将两个袋子都放在地上,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又一个快餐盒,一字排开,竟足足有六个之多。
白之彤把其中一个餐盒捧起来,把另一个餐盒递给擦着汗走过来的岚衫,最后,却将一个饭盒往边缘外推了推,正冲着殷冯半梦的方向。
殷冯半梦并没有看过来,白之彤也只冲着岚衫说话:“你的那份是营养师给你搭配的,不过我可以偷偷多给你一块肉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么说话的时候,白之彤一点没有避开在场的第三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