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已经是一颗成熟的毛球了,宿主和虫爸爸在帝国作战期间,它坚守天目星,内政外交一把抓,实验基建通通管,绝对是一颗运筹帷幄并勤劳肯干的球,就连最龟毛的阿鲁也对它无可挑剔。
但等大事小事基本平息,它被召唤到帝国首都星,它发现,它曾经成熟稳重的宿主变了。
别说友好地表达对它的思念和感谢,连个正经的招呼都没有,他见面后像抓起一颗保龄球一样抓起它就走,然后在所有人和所有虫莫名其妙的表情中来到堂洛斯面前。
顺便,莫名其妙的虫也包括昔日匪邦首领,今日的帝国新帝,雌虫堂洛斯。
木凌掩饰性地笑着,但明眼毛球可以轻易察觉他此刻的神经质以及不知缘由的紧张,为此,它以为它又要面对一场生离死别了。
这可太惨了,且不说怎么就摊上这么命途多舛的宿主,它的虫爸爸又做错了什么呢?
而且它还没有好好看过帝国首都的风光,甚至没有出席他们的婚礼,没有它的婚姻是不完整的,没有它的祝福宿主和虫爸爸怎么能幸福快乐。
没等它内心的哭诉浮上面庞,堂洛斯终于忍不住问了:
“怎么了?”
木凌迟疑地摇摇头,撒了个所有虫和所有人都看得出的谎:
“没事,不是说要检查身体吗,让毛球看看。”
堂洛斯认真看了眼毛球,再认真看了眼他,一脸“你逗我”的表情:
“它不是医用球。”
“它可以是。”
木凌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现在已经恢复到往常模样,扫了眼看热闹的虫,用足以喝退所有胆大和胆小生物的眼神令众生规避,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他和堂洛斯两虫以及一颗球以后,他像抱探照灯一样抱着毛球,轻声道:
“开始吧。”
堂洛斯皱了皱眉,他还有满肚子的话想问木凌,昨天说好要睡觉,结果后面见鬼一样跑出去的虫竟然是他,等被他追到以后还试图装的跟没事虫一样搪塞自己,今天又把毛球叫回来了。
但他也看出来木凌铁了心不会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只得用还不太熟练的精神感知摸索雄虫的精神世界,可还没摸出个一二三来就被发现了,对方狡猾地把所有心绪掩饰得天衣无缝,堂洛斯颇为泄气。
毛球大致瞅了眼雌虫,没瞅出啥大毛病,于是抽了抽鼻子,豆子眼一眯,习惯性地想来套喜相逢的撒娇,却被木凌狠狠掐了一把:
“快点!”
毛球只得悻悻作罢,检查完毕,木凌没有给雌虫更多解释,抱着它走到另一个屋:
“怎么样?”
毛球的豆子眼里全是木楞:
“什么怎么样?都挺,挺好的呀...”
木凌两条眉毛顿时往中间挤,不耐烦从眼梢眉尾露出来:
“看不出来?”
“啊?哦,恭,恭喜主人?”毛球怂怂地说道:
“但是那蛋才受孕没多久,精神波动还很微弱,需要您和虫爸爸好好温养...”
它还没说完,木凌的脸色就青了:
“所以,他果然有蛋了。”
毛球见他表情不善,cpu内部的数据传输线路开了个小差,它哆嗦了一下,数据库里珍藏的无数本虐恋小说开始发光——
不是吧不是吧,都这么多集了,宿主你不能现在改渣虫虫设啊!
木凌铁青着脸松开它,心事重重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毛球痴呆地浮在原地,脑洞在激烈地旋转扩张,整只球都快苦成一朵黄花菜,就听沙发上的雄虫突然说:
“这颗蛋不能要。”
哐的一声,毛球感觉自己外壳都被砸裂了,扭过身哭唧唧地问木凌:
“为,为什么啊,宿主...”
木凌扔了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给它,然后焦躁地在屋里踱步:
“这事也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得想一个他察觉不到的方法把那颗蛋处理掉。”
毛球身上每根毛歘一下立起来,它震恐地看着木凌,宿主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那颗蛋是他俩的崽子。
这虫虽然造反,搞革命,反虫族,可一颗没见过世面的蛋蛋又做错了什么呢?
“不能拖太久,否则他会察觉,处理的时候还有危险,毛球...”
木凌霍地一下看向在原地瘪了大半的球,似乎对它的消极怠工很不满意,皱着眉抓起它来:
“方案。”
“不可能不察觉的,受孕后孕腔闭锁,除非蛋碎在腔体内,否则雌虫不可能流产。”
毛球嘤咛着看向即将升级为杀虫凶手的宿主,果然,就算不顾及蛋也顾及雌虫本身宿主立即变脸,想也不想否决了:
“这不行,药物呢,考虑过吗?”
毛球更蔫了:
“虫族没有这种药...您要是真的不想爸爸发现,只能让他深度休眠通过手术剖出那颗蛋,但是...”
它没说完,木凌神情凝重,那么大个伤口不可能不留丝毫痕迹,何况一想到要在他身上拉那么大条口子他就心口发疼。
看他不说话了,毛球小心翼翼地问道:“其实可以留着的...”
“你疯了吗?”木凌没好气地瞪他:
“他生不下来的,在他和这个没成型的崽子之间我只能选他...”
毛球瞪圆了眼,门外突然传来声响,一虫一球神色剧变,木凌大步冲过去打开门,看见廊道尽头即将消失的背影——堂洛斯。
离开时堂洛斯的手下意识护在小腹,心乱如麻,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偷听木凌和毛球的谈话,可或许是这段时间异常心绪的影响,他不安敏感且焦躁非常,等回过神来耳朵已经贴上门板,听到了木凌的最后一句话:
他生不下来。
还没来得及开心他有蛋了,却发现他的另一半毫不期待这事。
木凌不相信他,这个念头在凌迟他的心脏,堂洛斯越走越快,木凌在他身后叫他,声音越来越近。
堂洛斯于是跑起来,木凌见状直接张开双翼飞冲过去,雌虫听见破空的声响更是慌乱,一时没注意通往花园的台阶脚下踩空,他下意识蜷起身子护住腰腹用背部着地,却在贴到地面时被捞起来,睁眼就对上木凌惊魂未定的脸。
木凌眼里燃着怒火,正想斥责,可一张嘴却哑火了,不仅骂不出来,反而手忙脚乱地给他抹脸:
“别哭了。”
堂洛斯这才发现自己一路过来竟已泪流满面,心里的委屈像烈日下崩塌融化的冰山再也止不住下坠的趋势,他泪水汹涌却咬着牙不肯说话。
木凌指尖力度轻柔,却擦不干不断溢出的泪水,慌乱之下捧着雌虫的脑袋吻过去。
被含住的唇舌间泄出一两声呜咽,刺的木凌五脏六腑都在发疼,他压着堂洛斯的头靠在自己胸前:
“你说,什么委屈都说出来,然后打我骂我出气好不好...”
他知道一定是这颗蛋在捣鬼,才多久就这种威力,以后任它长下去,他的虫还能有安生日子过吗?
堂洛斯哽咽着断断续续道:“我们...有蛋了...”
木凌沉默不语。
“你不想要它。”他眼睛都哭红了,抬起头看木凌,又把木凌看得心肝肺一阵哆嗦,只得无奈苦笑:
“我不是不想要...”
这时毛球追出来,听见他改口,心里欢喜道:有戏了。
木凌低声说:
“我怕它会伤害你。”
堂洛斯瞪着眼:“你觉得我没本事把它生出来。”
木凌急忙解释:“那不是一般的蛋,我怕...怕它等级太高...”
那究竟是他俩的崽子,木凌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这点开始心疼了,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担心自己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渴望,他的虫就会拼掉性命留下这颗蛋。
“我可以的,我也是双s了,我...”
堂洛斯无意识揪住腹部的织物,说到后面突然没了底气,他的孕腔曾经受损,等级也是被木凌强行提升上来的,加上那些年不惜命,到底有没有暗伤他也说不清楚...他真的可以保住这颗蛋吗?
“可是我觉得只要小心一点,堂洛斯爸爸是可以生下你们的蛋蛋的。”毛球围着他们转了几个圈,最后终于憋不住小声说起来。
木凌斜了这颗拆台毛球一眼,没说话,但嫌它飘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很明显了。
毛球瘪了瘪嘴:
“是真的,虽然孕育高等级虫蛋不太容易,可虫爸爸体内有你半颗王核,你们小心一点问题应该不大的。”
生产对雌虫而言不算困难,除非雄虫的等级远高过自身,又或者腹中虫蛋的等级也高过自身。
媒体虽然不报,但虫们也知道每年都有一些低级的雌虫不小心怀上高级雄虫的蛋难产而死,越级怀孕本就艰难,这种事不多因而也没引发注意。
王核——木凌和堂洛斯想起这茬,顿时都有些惊喜,但木凌很快从情绪中抽离,谨慎地问毛球:
“你确定?”
毛球气鼓鼓道:“这可是我虫爸爸。”
可比起堂洛斯的欢天喜地,这几个字没法打消木凌的疑虑。
他寻踪破案一样开始大批量阅览各类雌虫孕产书籍,还派了一众靠谱或不靠谱的虫和人去跟那些有过经验的雌虫打听。
一番动作下来,附近周遭的虫都知道帝国新皇肚子里有蛋了。
这让原本掐的你死我活的新旧两派暂时休战,大家甚至快速筹划了一个庆祝活动,先在线上举行,等戒严结束就在线下开展。
木凌对举国上下的欢腾困惑不已,所有资料告诉他孕产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当真不是他们的虫他们不心疼。
木凌甚至阴暗地揣测是不是有虫想借着这个机会弑君颠覆新生政权,于是就成了举目四望中唯一一个肉眼可见不满的虫。
这种不满在他从书山文海中出来找不到自己的雌虫以后升到顶峰。
堂洛斯很忙,他必须快速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并将下一阶段的任务移交出去才有时间专心揣蛋,得趁现在他还没有任何症状的时候抓紧——
其实也不是没有任何症状,他随时随地都在想木凌,但看着他那张忧心忡忡的脸又说不出来,加上一直纠缠他的噩梦更让他胆怯,只得埋首工作挨过这段情感起伏期。
“首领呢?”
木凌寻遍皇宫也没找到堂洛斯,不好动用精神链接以免惊扰对方本就脆弱的心神,只得随便逮住一只虫询问。
“这时候应该...”被逮到的虫战战兢兢地想了想:
“在接待地球来的使节?”
“地球来使了?什么时候的事?”木凌挑眉问道。
“突然来的,陛下...首领接到入境处的消息就赶过去了。”
那虫心里叫苦,他只是一只平凡的扫地虫,王虫和陛下神仙打架他根本不敢轻易站队,眼下王虫满脸不愉正坐实了这些天疯传的,关于他不喜欢陛下肚子里的蛋的传闻,他悄悄瞟了木凌一眼,无声哀叹:
可怜的崽子可怜的陛下,这么高级的蛋如果没有雄虫的辅助很可能无法顺利出生,抚育所正在整改根本帮不上忙,单靠堂洛斯一只虫不管是怀孕还是生产都会格外艰难。
尽管这虫表情古怪,但木凌懒得多想,知道消息以后就往入境处飞,还满肚子牢骚:这些虫脑子秀逗了吗?万一地球人来意不善,他们首领肚子里还揣着蛋呢就让他自己去应付,居然连通知他一声也没有。
他到了以后将守门的虫骂了一通,那些虫委屈又苦涩地回道:
“可是您明明说不管这一块的啊...”
为了放权和避嫌,木凌做过这样的安排,但这一块也不归堂洛斯管,入境处总不能白拿工资不干活,何况今时不同往日,他的虫经不起这样的操劳。
这些日子看得资料在心里翻涌,他想着可能出现的糟糕后果越发心惊胆战,于是寒着一张脸走进去,把堂洛斯和地球人都吓了一跳。
“王虫殿下。”
地球人伸出手礼貌问好,木凌看了那手一眼,晾了一会儿才慢腾腾伸出自己的手:
“你们没有发函。”
地球使团代表一惊,忙解释说:
“不是不是,我们是来送礼的,之前您和首领先生婚礼,我们知道消息就开始准备了,但路途遥远现在才到...呃星际航行总有一些意外情况,而且我们也没有直通帝国的航道,只能从天目星中转...”
他看着木凌面无表情的脸最后补充道:
“阿鲁主任给我们发了邀请函,虽然晚了些,但已经到了呢...我们还有一支队伍跟在后面,您看...”
“什么时候到。”木凌点点头,眼珠子却往堂洛斯身上瞄,那虫正埋头查看礼单,感应到他的视线偏头对他笑了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有躲避过自己。
木凌有些不开心,听见地球来使说下支队伍两天后才能到,于是说:
“我让虫安排你们先休息,等所有人到齐以后再正式接待你们。”
言下之意是,现在你们先下去吧。
地球人很识趣,发现王虫进来以后眼珠子就没正面对上他们几次便明白了情况,立即腾出空间给他和新任虫皇堂洛斯,其他虫慢了两拍才在王虫过分明显的暗示下退了出去,屋里总算只剩他和堂洛斯了。
“你这些天一直都这么忙?”木凌走到堂洛斯身边抽出他手里的礼单册,堂洛斯撇撇嘴:
“你不也很忙吗?”
木凌叹了口气,正要就这些天的研究发现高谈阔论,堂洛斯扭身走开:
“既然这边你接手,那边我还有个会,先走了。”
木凌一把拽住他:“你需要休息,孕期前一个月你得尽量和我在一起,你需要我的精神力温养,我们需要充分交/配才能使蛋正常发育。”
这家伙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的,堂洛斯脸烫的不行,咳嗽一声小声道:
“哪有那么多事情,我没感觉哪里不一样,而且雌虫要第二三个月才...才...”
木凌一脸严肃:“你我都不是一般的虫,这颗蛋的能耐很大,等你察觉不一样那就晚了。”
堂洛斯咬了咬下唇,斜他一眼:
“现在不行,很多事情没处理完...我,我过两天再找你。”说着,就闷头往门外走,木凌急了,一把抱住他:
“你什么意思,过两天?那今晚呢?”
“事儿多,没空。”堂洛斯挣了挣没挣开,木凌见他固执,只得搬出那颗蛋来说事:
“你就算不理我,难道也不管肚子里那颗蛋了?”
堂洛斯哼了一声,沉默半晌软在他怀里:
“我怕你还是不想要它...”
木凌不说话,堂洛斯语气低落:
“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这几天我控制不住情绪,会惹你生气...还是先分开一下..”
“不分。”木凌咬牙切齿地截断他的话,把他抱得更紧:“你不会惹我生气。”
堂洛斯瞟他,满脸不信地说:“你现在就很生气。”
木凌一时语塞,旋即道:
“我不是生气,我...我只是害怕...”他有些垂头丧气,堂洛斯回抱他:
“不会有事的,他是我和你的崽子,不会伤害我的。”
“我不想你这么辛苦。”木凌深叹了口气:
“不值得。”
堂洛斯扯开嘴笑了:“可是我想要一只和你和我长得很像的小虫崽。”
那可能和木隘以及那只老虫皇长得也挺像,木凌表情一阵扭曲,不想承认这也是他觉得不值得的原因之一。他已经没有皇位需要子孙继承了,也没有半点血脉崇拜,蛋的事情本就可有可无,但如果可能威胁堂洛斯的安全和健康,那就是必须可无的事情。
“没事的没事的,我很强,又有你的王核,一定可以顺顺利利把蛋生出来的。”
堂洛斯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好气又好笑地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喜欢木凌和他身上流着什么血毫无关系,和他的等级毫无关系,甚至和他的种族也没有关系。
早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孤注一掷地要和他走下去了。
他安抚完自己的雄虫便放开手,转身欲离开,木凌紧张地拉住他:
“你要去哪?”
“开会啊。”堂洛斯一脸惊奇地看着他。
“让阿鲁和卢克去。”木凌不依不饶。
堂洛斯纳闷了,前段时间他问自己什么时候可以退位的时候,这虫还义正言辞地告诉他这段时间要勤奋些给帝国虫民留下勤政的好印象才好撂担子,怎么今天就变卦了。
木凌知道自己理屈,攥着他衣角的手有些发汗,却还不动声色:
“大家知道你有蛋了会理解的。”
“才不到一个星期就这么娇贵,他们会怀疑我的实力。”雌虫为难地和他说道。
木凌有些暴躁了,差点扯裂他的衣角,帝国雌虫把自己当铁打的就得把所有雌虫都当铁打的了吗!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堂洛斯见木凌表情难看,就退了一步。
木凌矜持地点了点头:“那晚上?”
“晚上回不去,得去首都军区视察。”堂洛斯牵着他一起往外走。
“你要熬夜?”木凌濒临抓狂,板着一张脸暗暗磨后槽牙:
“书上说你必须保证十个小时的睡眠。”
“没有雌虫睡十个小时的,你看的什么破书?”堂洛斯白眼一翻,满不在乎。
“那是正规出版书籍,皇家图书馆里珍藏的。”木凌说的有板有眼。
“作者是你啊,我长这么大就没听说有书专门说雌虫该如何揣蛋。”堂洛斯却完全不信。
“这不是你的专业范围我理解,但是你得相信权威。”木凌坚持自己的意见,他深入调查过了,这方面他又足够的话语权。
“我的蛋我知道,我的身体我也清楚。”堂洛斯有些不耐烦,明明实践的主体是他,怎么他的意见就不被参考了?
“别那么....”木凌还要规劝,对方口气一横威胁道:
“不说了,你再说我就哭了啊!”
木凌惊诧地看着有些得意的雌虫,哼笑一声挨近他:
“你哭啊...”
这三个字才冒出嘴,对面的眼睛就红了,木凌倒抽口冷气怂了:
“我错了,开玩笑呢,你别哭,别伤心,我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毛球:我好难。
堂堂:我也好难。
木木:他妈的我最难好吗!
蛋蛋:你们谁问过我的意见(哦我还没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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