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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团队出发在路上,帝国雌虫表示一切就绪,就等虫皇陛下说服王虫回归了。

他们信心十足地走入会议室,等待他们的却不是一支严肃的管理团队,习惯了军部严谨气氛的雌虫面面厮觑——

会议室很大,里面有两个种族的生物相亲相爱,他们横七竖八都没坐样,宽大的会议桌上散乱的瓜果碎屑不出意外是来自帝国雌虫的慷慨解囊,而会议的主角,他们的王虫殿下,此时正端坐在匪邦首领身边,专心致志地给他敲核桃。

会场散乱得让他们简直找不到坐的地方,雌虫沉默地看向阿西尔,身为此次主帅,他得拿个主意。

但这次阿西尔带了木隘,从地位来说,四皇子才是最高话事者。但他看着满桌狼藉,想起他们本该属于自己的小厨房就怒火中烧,却还得强行压抑,于是沉默,因为他不是王虫,王虫是他曾以为的智障三哥。

木凌和阿鲁是这个场子里最有坐样的两只虫,然而也没看出他们对这次会议有什么重视的地方。

木凌正慢条斯理地将核桃仁从硬壳里剥出来,然后塞进身旁直勾勾盯着帝国雌虫的堂洛斯的嘴里,等最后一只核桃阵亡,他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帝国来虫。

他笑了,笑的对面雌虫的怒气全泄了,除了木隘。

堂洛斯发现木凌在看到木隘的瞬间抖了一下,他眨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他确实打了个寒噤,如果不是离这么近,他可能都不会发现。

他因此眯着眼,仔仔细细看了看那只雄虫,传说中和木凌一样拥有王虫资质的天生a级。

他正拿那双又委屈又愤怒的眼睛盯着他面前的瓷碟,里面装着剥好的松子,全是木凌一颗一颗帮他嗑的,堂洛斯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拈起一颗递到木凌嘴边,木凌瞄他一眼:

“我不吃,你吃。”

堂洛斯就笑纳了,端起碟子张大嘴,一口气将满盘松子倒进嘴里,吃的两颊鼓起,活像一只耀武扬威的松鼠,木凌笑了一声,把水杯推到他面前:

“别噎着。”

木隘顿时气绝,脸上友善的微笑差点绷不住。

这是木凌的主意,比起和地球盟友开会时的松散,他们现在的状态堪称放肆,怎么无礼怎么来,他是这么要求的。

也许考虑到势比虫强,木隘端着艰涩的笑,迈着沉重的步伐,领着雌虫走进会场,挨到木凌跟前,他怯生生地问:

“三哥,我们坐哪?”

木凌用眼皮子招架他,随意指了个地方:

“有空位就坐,不必客气。”

木隘和雌虫们看了看他指的地方,几张小板凳东倒西歪地放在那,木隘坐还好,他身形娇小,让雌虫坐的话,和坐地上没区别。

还是戚菲看不过眼站了起来:“来,这有几张椅子,凑合一下,我们从没有这么多人一起开过会,招待不周了啊。”

她听起来毫无歉意,且完全忽略这个地方曾举行过许多次全体大会的事情。

“你们...平时就这么商量事情啊。”木隘有很多问题想问木凌,但开口还是问了最直接的这个。

“不然呢,不就大家坐在一起说事嘛,还能怎么开?”木凌笑着,口气比他更单纯无辜。

曾被多次训斥会议开小差的资源部主任不着痕迹地瞟他,不愧是王虫殿下,装模作样也能力满级。

果然,木凌一说,木隘白净的小脸上出现担忧:

“这样怎么行呢?这么严肃的事情...”

他前世虽然只是个公司白领,但也知道两个公司商量合作是正式场合,需要严肃对待,何况现在是两个国家,如果匪邦算个国家的话。

他的三哥果然脑子不好使,虽然开口说话了,但吊儿郎当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突破王虫的——莫不成就是靠傻?

怀疑自己太聪明阻碍破境的木隘真心实意扭曲了一把。

木凌拍了拍手上的果壳屑,相当纨绔地翘起腿,长臂一伸搭在堂洛斯身后的椅背上,像是把他搂在怀里一样,满不在乎地说:

“他伤好了我开心,本来是想开个宴会庆祝一下的,偏偏物资不够...这些谢谢你了,正巧赶上和你们开会,都得招待,就一并了,你们坐啊,网络连接好了吧?”

阿西尔点点头,他现在满肚子困惑——王虫殿下有些变了,这究竟是他的真面目还是他故意的,如果是故意的,又为了什么呢?

而且说是招待,哪有拿果皮纸屑待客的。

雌虫对着满桌狼藉,看在王虫殿下笑的好看的份上,忍了。

“收拾一下吧,待会儿父皇会看到的。”木隘忍不住劝。

木凌无辜又迷惑:

“这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怕父皇看见?”

木隘抽了抽嘴角,不说话了。

他已仁至义尽,他远比木凌更熟悉那位虫皇严厉冷酷的秉性,他不会宠爱这么不着调的儿子,哪怕他是王虫。

这么一想,木隘又有些暗喜,王虫又如何——

王虫又如何呢?他对这个名字依旧没有明确的概念。

在他的坚持下,帝国会议就在这种场合里召开了。

帝国严阵以待的元老会出现在屋里,他们通过七百二十度无死角的摄像头看到这个会场,一时怔住,以为误入了什么赌博现场,但看到主座上的木凌,他们又确定就是这。

长老们拧起眉,他们本就是s级雄虫,帝国上下哪怕是虫皇都得以元老规格的礼仪对待他们。

木凌这是在侮辱他们,不管是出于无知还是故意,这位新晋王虫的脑子都不太好使——这样也好,太聪明只是个麻烦。

元老们按捺心情,等虫皇发话。

“父皇。”木凌笑着打招呼。

除了木凌、木隘还有阿西尔,这是其他虫第一次见虫皇,更不用说人类了。

屏幕里的虫皇一身贵气,和木凌相似的脸上挂着和木凌如出一辙的笑意,看见这不合时宜的会场毫不生气,点了点头,也问候他:

“你离开家也有一年多了,好像长高了。”

堂洛斯诡异地看了木凌一眼,坐着都能说长高,难道是脸变长了?

但虫皇一说话,雌虫们都作聆听状,见他和善,更是欢喜,如果不明示身份,谁都会以为刚刚是一位温柔的父亲在和儿子说话。

扮演他桀骜不驯儿子的木凌冷笑:

“您还记得我离开皇宫的时候多高吗?”

这话怨气满满,惹得在座人、虫纷纷侧目,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虫皇陛下好脾气地微笑:

“我知道你吃了许多苦,那些曾慢待你的奴仆,我都一并处死了。”

木凌面色不改,眼神却越发冷冽:

“慢待我的,何止奴仆?”

虫皇叹了口气,好像在和一个叛逆的儿子谈心:

“谁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以后你也成为其他虫崽的雄父就会明白,在一个家里端平一碗水有多难。”

“所以你就把全部宠爱都给了木隘?”木凌脸上出现怒意。

虫皇眼神一闪,嘴角的笑意都黯淡三分:

“你果然是因为怪我才离开的吗?”

木凌收敛情绪,挺直腰摇了摇头:

“不。”

他越说不,大家就越觉得是,虫皇慈爱地问道:

“还有其他原因吗?”

木凌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眼神灼热:

“以前我不明白你每天都在忙什么,总偷偷去找你,却怎么也找不到……

只有在帝国大军出征时才能在皇宫高墙上看见你,我每次躲在一旁,一开始看你,后来就看那些雌虫……

数下来十年里帝国一共出征一千多次,每一次都血流成河,死去的雌虫数不胜数...我...不忍心。”

虫皇了然,这话木隘也曾对他说过,因为伤心雌虫的命不如草芥,这样善良软弱的雄虫竟都是他生的,也不知道是基因里哪截链条出问题了。

木凌继续道:

“后来我想,这些仗有什么必要打呢?那些虫有什么必要死吗?他们不都是你的子民,你不该保护他们为什么一个劲要把他们送到战场上呢?”

这话半真半假,听得在座雌虫不由注视他——殿下竟然是因为这个才...他们有些感动,又有些茫然,还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不打仗,那雌虫该干什么呢?

“还有吗?你的不满。”

虫皇和蔼地看他,鼓励他把所有心思都说出来。

在这样的目光下,木凌好像快兜不住满腹委屈:

“我喜欢他。”

堂洛斯一激灵,看向木凌:该我上场了吗?

木凌在桌下的手握了握他的,示意他稍安勿躁。

“上将堂洛斯。”

虫皇一脸了然,惋惜地说: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他没有被送给那只雄虫,我本来也有意将他配给你...唉,你愿意跟我说说和他的故事吗?”

他像一个关心孩子成长的普通父亲一样好奇,木凌嘴角的笑带出一丝甜味:

“也没什么不可以...那时候我刚来这里,没带多少钱,船票、坐车、吃饭还有住宿...最后一分钱都没剩了,还好碰见了他。”

不止虫皇八卦,在座匪邦人、虫都很八卦,他们只知道木凌是堂洛斯和卢克亲自聘回来的,不想还有这段故事,不愧是首领啊,第一眼就相中王虫想包养他。

堂洛斯则目瞪口呆,他是给了他一个星网登录器,但再多就没有了——请他吃饭,帮他付酒店钱,关心只身一虫到此的他,给他介绍工作...这些,这些...有吗?

木凌像沉浸在甜蜜的回忆里,一个劲地说,他嘴里的堂洛斯成熟、性感、温柔、体贴又无比强大,是再好不过的雌虫,他爱上他是理所当然的。

屋里的帝国雌虫眼神不屑,这种勾搭小雄子的手段太下作了,他们碰上肯定比他做的更好。

王虫殿下果然还是稚嫩,所以会被这样居心叵测的雌虫勾搭走。

他说了种种,字字浓情蜜意,元老们的眼神颇为玩味,没见过世面的小皇子,但这也是虫皇陛下的不是,要是早点带他多见识一些雌虫和亚雌,哪会被这种叛虫勾走魂。

他说了很久,说完以后虫皇咳嗽一声,嘴角的笑容都快僵硬了,问:

“还有吗?”

木凌仔细想了下:“没有了。”

等虫皇要开口,他掐准时机又插嘴:

“你们要打他,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虫皇眼神温柔:“如果是为了你,我们可以对他网开一面,只要你回来,这一切都可以商量。”

“那战争呢?”木凌声音急切。

这就是虫皇必须好好跟他说道说道的了,他表情郑肃起来:

“你身为皇子,有没有想过帝国何以走到今日?”

木凌知道重头来了,眸底颜色更冷,表情却仍不逊,虫皇教训他:

“你必须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不打仗,这些雌虫要做什么呢?”

以雌虫这具为战争打造的身板来说,确实很少有战场以外的场合可以容纳他们,虫皇继续道:

“他们凭借战功晋升地位,如果不战,那底层的雌虫该如何过上更好的日子,就如你身边的堂洛斯,他也是靠战功一路打杀到上将的。”

然后就被你们如此对待,木凌握紧堂洛斯的手,眼神发寒。

“雌虫是天生的战士,你剥夺他们的战斗权力,就是剥夺他们的生存意义,帝国内部并没有那么多空间安置他们。

试想一下,如果帝国内部充斥着数量庞大的无业雌虫会变成什么样,你是皇子又是高级雄虫自然不惧,但还有更多等级不够高的雄虫呢?

你为他们考虑过吗?当有如此多自由的雌虫涌入社会,渴望雄主的他们会做出什么...你在那个地方应该已经见很多了。”

一开始是谄媚,示好,随着狂化的加深,柔情的手段就会升级为暴力,一两只低级雌虫很好镇压,但这些低级雌虫数量超过一定限度...除了死在战场上,哪才能做他们的归宿呢?

“我知道这很残酷,但世界就是不公平的,每只虫都有自己的命运。”

“这不是绝对的...”

虫皇第一次打断木凌的话,并直指要害:

“就好比你,你和其他虫天生就不一样,因为你破壳就是a级,又是我的孩子,你如果希望所有的虫都和你一样幸运,这个世界会崩溃。”

“我没有这样想,但是除了战场,雌虫应该有更多选择,像人类一样。”

虫皇知道问题症结在哪了,他微笑着:

“像人类一样?”

木凌点头。

“像人类一样惺惺作态,用满口仁义道德掩饰真正的目的,欺骗同类也欺骗自己?人类为何软弱,为何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因为他们都是一群骗子。”

木凌不满地皱眉,虫皇叹了口气:

“你们那的人类跟你说了很多爱与和平之类的东西?”

在座人类忍不住冒汗:不敢不敢,谁敢在穆主任面前哔哔这种没用的。

但木凌没有反驳,虫皇就当他默认了:

“这种东西有些虫也有,但他们都死了,足以证明这些东西令虫软弱。”

“...我不信。”

木凌沉默良久,变得有些郑重其事,这一刻匪邦的虫和人觉得他们熟悉的穆主任总算回来了。

“我想试试,”他执拗地看着虫皇:“我想试试虫族能不能走另一条路。”

“另一条毁灭的路,另一条令虫族战士软弱的路?虫族在剑指宇宙的时候就不可能回头,我们树敌无数,有一丝软弱就会被对手抓住,到时候就是灭顶之灾。”

虫皇悲哀地看着他,仿佛苦口婆心却无良效。

“比起在永黑的夜里不断前进,我宁愿他们死在黎明。”木凌说。

“是堂洛斯告诉你的?”虫皇问。

木凌没回答,他因此看向堂洛斯,造成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这虫哪怕在虫皇面前也没有丝毫愧悔。

“这是你的答案?”虫皇于是又问木凌。

木凌却看着帝国的雌虫,眼神郑重:

“我想尽我一点努力,让你们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不得不说,这句话让无措的雌虫有些感动,哪怕他们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其实也不错,但谁也不会拒绝更好。

殿下最后哪怕失败了,这份心意也值得他们铭记。

“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不肯回来?”

“我希望每只虫都可以有更多选择,不只是雌虫,雄虫和亚雌也一样...我不知道怎么做,但我希望能做些什么。”木凌长叹一声。

虫皇眼神哀悯,又有些嘲讽,就他这样子,甚至比木隘那廉价的善良更软弱,能做些什么呢?

“那你第一步呢,想做什么?”

虫皇看似让步了,却在谨慎等待他的计划,他对自己这个三子了解不多,刚刚那番话不知真假几何,如果是真的,他比木隘还不如,但如果是假的...

这只才二十岁的雄虫,未免城府过深。

但他的问题似乎让木凌很为难,他像是从未细想,被贸然问道,纠结了很久才试探地反问:

“我也不清楚,您觉得呢?”

虫皇一摊手:“这是你想做的事情,按岁数你已经成年了,不能事事依靠父皇。”

木凌一脸犯难,最后干脆理直气壮:

“我确实还没想好,但...我想先了解一下帝国的虫,等我想清楚我就回去,您把网络通信给我开了,我要连接帝国网络。”

虫皇眼神一闪,暗自戒备:“你是说匪邦和帝国网络互连?”

木凌一脸奇怪:“不是,那也太麻烦了,是我想上帝国的网...这里的网就是这座城的网,实在是...太单调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似乎不该嫌弃这里单调的娱乐生活。

“就你吗?”虫皇在斟酌。

“不,还有堂洛斯。”

“...”

“还有卢克,阿鲁,戚菲,左飞...”他一口气说了几十个名字,像替朋友要玩具的小鬼得寸进尺,虫皇大度地忍了,最后问:

“就这些?”

“差不多了吧。”木凌好像把认识的名字都说完了。

“你要知道,你们的言论会受到严格的审查,这你接受吗?”

“你起码要告诉我审查的标准,我可是皇子,你不可以随便禁我的言。”木凌皱眉。

“...当然。”虫皇笑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想清楚’这个时限...太模糊了,我和你几个兄弟都很想你。”

“给我一年,一年以后,我要是一无所成,就听话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阿西尔:我确定了,晋级王虫令三殿下有些疯癫

虫皇:回来以后我就把这只傻鹅子关在笼子里不准出去!

木凌:你可以做梦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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