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
木凌闹了一番以后没多留,简单把收尾工作拜托给同事就走了,刚刚事件中心的女人追出来指着他的背影大喊:
“等等!”
木凌站住,转过身打招呼:“戚主任。”
戚菲,协调部的老将,今天是她25岁生日,不曾期待庆生聚会上闹出这种幺蛾子,她脾气火爆,但也知道刚刚能全身而退全亏了这位年轻人。
“你就是首领和卢克先生亲自请回来的木凌?”
浑身上下没有哪个地方看得出是能打的,戚菲打量完毕暗道,也不知道卢克当时是不是和他比划过才决定要他的。
木凌点头:“是我。”
“刚刚谢谢你了。”
“没关系,不为你。”
戚菲摆了摆手:“但如果有人问起今晚的事,一定要说是为我,知道吗?”
“.....”
“你想让人类觉得你为了虫族和他们打架?”戚菲操着不可思议的口吻问。
“知道了。”
她说的不无道理,是非曲直之前总有一个叫立场的东西先走,他现在是个人类,必须以人类的思维考虑问题,为一个女人总比为了虫族好。
见他上道,戚菲表情舒缓,好心问道:
“你住哪啊,我送你。”
“不敢劳烦,我住大厦。”木凌礼貌告辞,对面的女人噗地笑出来:
“你才十九岁吧,怎么说话像个老古板...大厦,宿舍?”
真实年纪实已过半百的木凌不假辞色,一门心思想要回去睡觉——现在已经午夜三点了。暗巷的霓虹灯仍旧耀眼,照见戚菲暧昧的笑容:
“宿舍多不方便,出都出来了,就甘心这么回去?”
“没什么不方便的,室友很好,我这么晚不回去他要担心的。”木凌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才不知道堂洛斯会不会担心。
系统为此长吁短叹:“宿主,他真不是只好虫。”
戚菲敛了神色,哦了一声:“你这段时间小心点,韩琦云和于翻不老实。”
想是韩主任和于主任活动到她头上了,木凌称谢:
“我会的。”
戚菲见他冷淡有些不甘心,长相干净身手利落,品性还正直的男人在匪邦不多见,忍不住问道:
“你室友是...”
木凌挑了挑嘴角:“不劳挂心。”
“...你知道我是谁么?”居然一点机会都不给,她多久没碰过钉子了?不管软的还是硬的。
“协调部的戚主任,多谢提醒,我真的得走了——改天有空我会专门拜访,您也该回去了,这么晚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也不安全。”
说完,不给戚菲多言的机会,他转身离开。
难以置信的光在戚菲的眼珠子里闪烁——好家伙,我混匪邦的时候你娃还没小学毕业呢!
————————————
木凌轻手轻脚地开门,发现屋内明亮,还有一只懒洋洋斜在沙发上的雌虫,愣了一下就听见他问:
“这么晚才回来?加班还是猎艳?”
肯定是猎艳了,小家伙身上有灯红酒绿的气味,而且他去他办公室看了,没人!
说着,堂洛斯从沙发上跃起,走近他的时候却站住,脸色难看地捂鼻子:
“操,你身上什么味儿?”
木凌亦退了一步,警惕道:
“你先回房,我刚去的地方有蜡木香。”
已经来不及了,堂洛斯踉跄着退了几步,晕乎乎地坐在沙发上,狠狠摇头,啐了一口:
“蜡木香...”匪邦居然有这玩意。
木凌下意识想过去,却立即定住:
“我今晚去办公室。”
堂洛斯揉着前额:“不用,你去洗一下,我躺躺就好。”
“不行...”他没说完,堂洛斯厉声喝道:
“我说不用,你去洗干净就好!”
屋内的安静让人心悸,木凌眼神幽深——蜡木香起效了。
堂洛斯脸上浮出懊恼,撑起身体走到窗边打开窗让寒风灌进来,头也不回地说道:
“快去。”
木凌只得速战速决,这份上他其实也不敢把堂洛斯单独放在这。
等他出来,堂洛斯已经不在客厅,他心里咯噔一下,大步跨到他卧房门口敲门:
“首领,你在吗?”
里面传来压抑的回应:“你去睡,我没事。”
木凌握紧拳头,压抑着闯进去的冲动。
蜡木香的效用阶段分为三个,先是眩晕,进而狂躁,最后血流加快导致血管爆裂,一个不好可能会破坏脑血管。
但他万万没想到堂洛斯会对这么一点点剂量有反应,否则就不会回来了。
于是在门口应道:“你先休息...我去给你拿两瓶缓和剂。”
门里面没有声音,木凌火速下到办公室。
以蜡木香的罕见程度,制药部不一定有中和剂,但调配中和剂的基础药剂应该有。他翻箱倒柜许久才配齐所需,拿起试管的时候发现手在颤抖——
不要想了,于事无补的。
木凌稳住手对自己说。
系统也感受到他悄无声息的紧张,向来多话的语音程序暂停运转,远在异世界的机芯磕磕哒哒地响,也不知自己跟着紧张什么。
很快,木凌弄出想要的东西,装进喷雾瓶,往自己身上喷了足足两瓶,然后带上新制的缓和剂回到六十六楼,他的行动其实无比迅速,可他依旧觉得耗时很久。
他将中和剂的喷洒在每个角落,系统扫描后确定屋内没有任何残留才敲开堂洛斯的门:
“首领?睡了吗?”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木凌心头发紧,纠结片刻,还是拧下门柄。
屋内的景象令他呼吸暂停——
堂洛斯躺在床畔的地面毫无声息,一个空瓶倒在他手边,几滴不知什么的液体溅在地上。
木凌大步过去过去扶起他的上半身:
“首领?堂洛斯?”
然后捡起旁边的瓶子闻了闻,脸色突变,倏地瞪向怀里的雌虫:
“你居然...”
他听不见——木凌冷静下来,检查他的呼吸脉搏和心跳,发现虽然微弱了些,但不伤及生命,才重重舒了口气。
把空瓶摆上床头桌,他将堂洛斯打横抱起,这番动静总算惊醒他,他下意识做出战术动作:
“谁?!”
“我。”木凌挡住他,口气很差,堂洛斯软下身子:
“穆邻?”他睁眼看了看四周,看见桌上的瓶子,顿时想起发生了什么,有些心虚,往被子里缩了缩头:
“你怎么在这?不是叫你去睡觉吗?”
“我不在就任你横尸在这无人收敛?”木凌气不打一处来:
“你疯了喝那玩意,有毒的你不知道啊?”
瓶子里的东西名为海寒精,大家更习惯叫它冷血剂,传说是雄虫开发出来专门应对雌虫血热狂化的,副作用极大,它通过降低雌虫体细胞活性平息雌虫躁动,效力强的海寒精还会使雌虫精神境界下降,这种跌落无可回瞏。
木凌心头堵得慌,难怪暗地里都疯传他的狂化危机比寻常雌虫更早更猛,表面却不见有丝毫异样,感情在饮鸩止渴慢性自杀。
堂洛斯在木凌的怒气面前硬气不起来,加上药效凶猛,身上又冷又痛,慢吞吞缩回去用被子蒙头,发出闷闷的声音:
“你骂吧。”反正没有他也还有卢克会碎碎念,他也没办法。
这种躺平认命的姿态反而让木凌说不出一个字,屋内很长时间都没有声音,堂洛斯扒开被子一条缝,见他表情仍旧冷肃,他有些讷讷:
“不骂了?”
木凌伸手,堂洛斯一僵——他好歹是他的上司,动嘴就算了,还要动手不成?
但那只手轻轻落在他额上,下移,用仿佛云朵摩挲脸庞的力道撑开他的眼睑,木凌平凡无奇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他呼吸一窒,心脏疯狂跳动起来。
木凌退开,见他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放心些许,然后从被子里捞出他的手。
堂洛斯咽着口水平复心跳,还好他没把手按在他胸口,否则没准该以为他病入膏肓了,但现在?
“你在干嘛?”木凌的手指打在他腕上,不等回答,堂洛斯突然了悟:
“哦我知道,我见过,你们人类神奇的看病方法!”
木凌暗暗白了他一眼,他可不会把脉,不过是分出一缕精神力钻进他体内探查,是他此时衰弱无法察觉,否则平时他不敢如此轻举妄动。
堂洛斯睁着好奇的眼睛观察他如何诊断自己,半晌,见他放开手,有些小心地问道:
“接着你不会要用针来扎我吧?”
木凌一挑眉:“你不愿意?”
堂洛斯眼一闭心一横,伸出胳膊:“.....那你扎吧。”
木凌哭笑不得,把他胳膊塞回被子:“你体内寒气已经很重了,别着凉,不扎,你等等...”说罢,他起身出去。
大概十分钟左右,堂洛斯都有些犯困了,木凌抱着一把琴进来,见他纳闷,解释道:
“还记得我说特定音频加精神药剂可以起效?这几天开始实验了,对了,把那瓶缓和剂喝下去,我改了些成分。”
堂洛斯依言喝下。
这把古琴是木凌亲手做的,取此地硬质桐木斫平、凿腹、装胚、上漆、推光,再安弦调音,总共花了一天一夜。
堂洛斯没在网络和电视以外的地方见过这种乐器,满肚子好奇想过去摸一摸,但木凌肃穆的神情令他有些犹豫。
缓和剂也好,稳定剂也罢,对他统统没有作用,只是何必说出来打击这小家伙的认真。
木凌将琴置妥,抬眼见堂洛斯已把缓和剂喝下,问:
“还没在其他雌虫身上实验过..你...”
“我给你当实验品。”堂洛斯含笑道。
“缓和剂里我添了些安神的药物,待会儿你会困,这很正常,不用担心。”木凌嘱咐道。
“....人类做实验都这么细心周到吗?”堂洛斯眼里浮出戏谑,木凌嘴角一抽:
“成吧,你闭眼。”
“可以不闭吗,我想看你怎么玩。”堂洛斯眼巴巴地看着他。
如此聒噪的雌虫也是罕见,木凌沉默稍许,点头:
“待会儿困了不要强撑,很伤神。”
堂洛斯忙不迭点头。
木凌拨动琴弦,悠远清亮的筝鸣在屋内荡开。
他手指捻动弦丝,好像也在捻动暗藏在脑海中某根暗弦。
堂洛斯瞳孔开始涣散,恍惚间看见群山巍峨,流水潺潺,青树翠叶,猿鸟相啼,阳光下花香漫漫,花露从花蕊溢出,悬在瓣尖,最后坠进溪流——思绪追着水流,一切声音渐渐远去,只剩下涓滴溪流被推上巨石,悬在崖尖,点点落下:
嘀嗒、嘀嗒、嘀嗒...
雌虫睡着了,木凌继续捻动琴弦,琴声开始收敛,渐渐凝成形质,空气似乎都被搅动漾出一层层涟漪,以他为波心向床扩散,把堂洛斯完整地圈进波纹中。
精神力若水,千河入湖万川成海,海可成溪成流成雨雾甘泽滋养万物。
一曲罢,大气不敢出一声的系统战战兢兢道:
“宿主,您对他用了精神抚慰。”
被发现了可该如何是好啊!?
“放心,”木凌道:“我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