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苦味柠檬(1 / 1)

凯莉抬眼看了墙上的时钟,伸了个懒腰。

“该吃饭啦!”

她刚起身就看见金从解剖室的方向走了出来。

金走到凯莉对面座位上猛地坐下并深深叹了口气。

凯莉觉得有趣,问道:“怎么?又被雷狮骂了?”

金呆呆地摇了摇头:“不是这个,他骂我弱鸡我都习惯了。”

“你适应力还真是强唉,上一个跟了雷狮不到一个月就辞职了,那个人就是因为受不了雷狮的言语暴力。”

金“嗷”了一声算是表示自己在听凯莉的话。

“丹尼尔局长因为这事批评了雷狮,并不准他再骂人垃圾,”凯莉扶额,“然后雷狮就把垃圾改成了弱鸡。”

金长吁一声:“虽然雷狮真的厉害,但他的性格是真的很糟糕吧!他总得来说还是一个很让人讨厌的人了是吧?对吧!凯莉!”

金突然站起来抓住凯莉的手臂猛摇,凯莉被他摇得有点懵,可也觉得金的话没错于是点了点头。

“那安哥岂不是被雷狮欺负了?”

凯莉被金放开后过了半晌才勉强理解了金的话。

“安哥?你说安迷修?被雷狮欺负?”凯莉无论如何都觉得这两个名词和一个动词组合在一起格外难以置信。

“嗯。”金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开玩笑的吧?整个警察局除了格瑞也就安迷修敢和雷狮正面刚了。”

“真的!凯莉!”金见凯莉不相信自己有点急,他确认了周围没有可疑人物,压低声音说道,“我刚才本来想去解剖室帮忙顺便提升一下自己的技术,后来……后来……”

“后来什么后来,快说啊!”凯莉发现金这小子意外会吊人胃口。

“后来我看见……看见雷狮把安哥压在门上咬,安哥想反抗却被雷狮死死压住。因为解剖室的门是透明的,雷狮看见了我还瞪了我一眼,我就吓得跑走了。”

凯莉语塞,坐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格瑞却先说了一句:“笨蛋。”

“啊!格瑞,我还以为你不在意这些事。”金跑到格瑞身边,“格瑞你和我一起回去救安哥吧!”

“不去。”格瑞回绝得干脆。

“为什么?再怎么说,格瑞你和安哥也是同事,不该互相帮助吗?”

“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见金还要继续劝格瑞,凯莉赶紧拉住金:“金,你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恋人关系吗?”

“唉?我以为他们关系不好。”金吃了一惊,可还是义正言辞道,“可就算是恋人也不能随便咬别人啊!”

格瑞翻了一个白眼,又说了句:“笨蛋。”

“那是他们之间的浪漫,小孩子懂什么!”

“……”金明显不信。

凯莉继续循循善诱:“他们两从以前就不对盘,现在即使变成了恋人,相处方式稍微暴力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金茫然地摇了摇头:“不对盘的人怎么会变成恋人?凯莉你一定在骗我!”

“这次真没有。”凯莉捏着下巴思考,“话说,格瑞你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吗?”

格瑞抬眼看了一眼凯莉又很快将眼神移开,他这明显是知道但不想说的意思。

“他们两个又不在,你跟我们八卦一下又没有事。”凯莉面对这个大冰块总觉得自己的力气打到棉花上。

“凯莉你不知道吗?”在金的眼中,凯莉的小道消息相当灵通。

“我?知道是知道一点,就是细节不太清楚。”凯莉歪着脑袋回忆他们两人的事。

“那你跟我说说呗!”

那是凯莉刚来凹凸警局不久就被前辈告知的八卦。

她初次参加一件凶杀案的案情分析的会议,那个会议刚好雷狮和安迷修也参加了。

案件并不算复杂,凶器在法医的解剖后也已经确定了凶器的形状。可负责抓捕的小队一直在找不到那种形状的凶器。主刀的雷狮法医和负责抓捕的安迷修队长自然是吵得不可开交。

那天的记忆凯莉仍然记忆犹新。

“我希望法医能够再次解剖确定凶器,我们这几天找遍了凹凸城,市面上并没有卖这种形状的刀具。”安迷修盯着坐在他对面的雷狮。

“你是蠢货吗?”雷狮面露轻蔑。

“我只是提出合理的建议。”

“自己无能就不要将责任推到我身上。”

被雷狮称为“无能的蠢货”的安迷修觉得自己的心脏快雷狮气炸了。他尽量克制住怒气,在众人面前还不能往那张惹人嫌的俊脸上挥一拳。

安迷修把凶器的图样拍在桌上:“那你告诉我这样的尖刀哪有!”

雷狮瞟了一眼,嘲笑了安迷修一声:“这种尖刀市面上几乎不流通,这是屠夫专门用来杀猪的。”

安迷修当即把图样团成一团砸到雷狮身上:“你既然知道,前几天为什么不说!”

“我哪知道安队长这么蠢啊。”话说得无辜,表情却是一副得意样,并无声地对安迷修做了一个口型,“你是猪吗?”

……

坐如针毡的凯莉熬过了这一小时,心有余悸地走出了会议室的门。

前辈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习惯就好,他们两个以前就这样。”

此时,雷狮和安迷修也走了出来。

“雷狮,今天下班后,拳击球馆。”

安迷修对着雷狮比了个中指,雷狮也回敬了一个中指。

“这种事情能习惯那才有鬼了。”凯莉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

事实证明,真的有鬼。

“你们聚在一起在说什么?”

安迷修突然出现在金的身后吓了这个新来的小法医一跳。

“安……安哥?”

相较于金的惊慌,凯莉倒是坦然:“我们在说你坏话。”

安迷修依旧笑得温柔:“美丽的小姐可不能说谎话。”

“切。”凯莉撇撇嘴,“我们在说你和雷狮的八卦,说到我刚来的时候你们两个在会议上争锋相对的时候。”

“哪次?”安迷修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一脸不好意思,“次数太多我记不太清了。”

“就杀猪刀那次。”凯莉提醒他。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安迷修一拍桌子,忿忿道,“那个臭小子就知道耍在下玩!”

金这时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句:“雷狮是故意的?”

“他当然是故意的!”安迷修拍案而起,“他后来自己跟我说他那时就是看我不爽!”

凯莉顿首:“在我的记忆里,你们好像从一开始就争锋相对。”

“不能这么说吧,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还是和平相处了一段时间。”

安迷修这么说着,似是陷入了回忆。

“不过那时,我们都太年轻,一切都很糟糕。”

“女孩全身没有开放性损伤,只有鼻腔和外耳道流出少量殷红的血迹,加上眼周伴随着的青紫痕迹,都是颅底骨折的表现。明显的外轻内重的高坠伤的特点。”雷狮冷冰冰地陈述着刚解剖的那具女尸的情况。

安迷修补充道:“这和现场状况一致,我们在教学楼顶边缘发现了小女孩整齐的足迹,此外并没有其他足迹,而且据我们走访调查得知,女孩生前曾多次向朋友表达‘活得很痛苦,想自杀’的言论。”

安迷修闭眼,想到那个小女孩在楼底安静的仿佛沉睡的样子,心情沉重,他深吸一口气吐了出来,说出结论:“所以小女孩应该是自杀。”

雷狮并未对安迷修的话作出否认,这桩案子也很快结案了。

小女孩的母亲很快就来认领尸体,女孩的母亲抱着早已冰凉的尸体泣不成声,而他的同事则是摇摇头轻叹了一句“作孽啊”。

这就像一粒石子投入大海,除了被砸到的鱼,激不起任何风浪。

安迷修也很快将这件案件埋在了记忆的深处,鲜有提及。

他和雷狮一直都是搭档,不算默契也不算生分,就是公事公办的那种搭档。女孩自杀事件的一周后,他们跑到殡仪馆希望说服他们当时负责的一起杀人事件的受害者家属允许他们解剖尸体。

安迷修苦口婆心的跟受害者家属解释这是一起刑事案件,请求他们把尸体给他们。虽说法律规定,只要可能是刑事案件,法医就有权解剖,但安迷修不想再给本就伤心的受害者家属下一张强硬的通知。雷狮自然是觉得安迷修的行为相当愚蠢,全程一言不发地看着安迷修说得口干舌燥。

安迷修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毕恭毕敬的保证才得到家属的允许。

雷狮冷哼了一声,却没说什么。

“虽然你可能觉得我很蠢,但在我的心中,任何人,无论是生者还是死者都值得尊重。”

“还真像你说的话。”雷狮不屑一顾,在他看来,有些人不值得尊重,他只需要还原事实就够了。

安迷修没听出雷狮话里的讽刺意味,嘿嘿一笑,不过他很快恢复了正经,拉住雷狮。

“那边的那个女人是不是那个自杀的小女孩的母亲?”安迷修问。

那个女人在他的解剖室里哭得昏天黑地,雷狮自然是记得的。雷狮观察了一会,点了点头。

“是在举办小女孩的葬礼吧?”安迷修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闭上嘴化解略显苦涩的心情。

不过他们看着一会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那位母亲似乎与一位中年男人起了争执,而且发生了肢体冲突。

安迷修以为有人闹事,赶紧拉着雷狮上前。

“当初离婚的时候,你说过会好好照顾她我才放心把她交给你,可你都干了什么!”中年男人指着女人的鼻子质问她。

女人拍开男人的手,骂道:“谁知道那个小浪蹄子受了什么刺激!关我屁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就知道打麻将,到处厮混!如果你对她多一点关心,她怎么会自杀!”

“你可真搞笑,你这个父亲每个月除了给我们母女俩寄钱还干过什么!”

“如果我不给钱,我连我女儿的声音都听不见!你这个见钱眼开的贱女人!”

……

安迷修很快就通过对话明白这两人的关系,他们还在互相指责对方,安迷修转头看了眼里面的棺材,心里一下子很不是滋味。

那个女人认出了安迷修和雷狮,立即把他们俩当成挡箭牌:“警察在这,你们评评理。”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到他们两人身上,安迷修整理着措辞,生怕说错了话:“根据法医的解剖还有对现场的勘察,小女孩的确自杀。”

中年男人咄咄逼人:“好好的,我女儿怎么会自杀?一定是这个女人的问题!对不对!”

安迷修噤若寒蝉,他最怕这类问题。每个个体都是独立的,有时候你永远也捉摸不透别人自杀的动机。

安迷修找了借口就拉着雷狮开溜了,像这种情况还是让专门调解民事纠纷的警察来比较好。

“安迷修。”雷狮在回去的路上状似无意地提起那个小女孩的事,“我当时解剖的时候发现小女孩的口腔有伤口,舌头也有被咬的痕迹。”

“可能是口腔溃疡,自己咬伤自己的舌头。”安迷修意识到雷狮想说什么,但还是打哈哈。

雷狮闭眼养神:“但也不排除那种可能。”

安迷修沉默以对。

“我当时以防万一还检查了□□,□□完整无损伤。”

安迷修舒了口气,暂时安了心。

“听说现在那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同居,我觉得我们该去问问。也许那个女人的眼泪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安迷修虽然不希望事情往他们想的坏的方面发展,但他也明白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他们又来到小女孩的家门前,开门的是女人的男朋友。他很警惕,开了一条门缝观察着来人。

“警察。”安迷修出示证件,“有些事问你。”

“案子不是结了吗?”男人问得小心翼翼。

雷狮和安迷修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

“我们就随便问问。”安迷修说。

“那……那进来吧。”

他们环顾了屋子,才不过一周时间原来那间小女孩的卧室如今堆了许多杂物,已经看不出这里曾经有个小女孩居住过。

“你觉得张女士平时对她怎么样?”

张女士就是那个自杀身亡的小女孩的母亲。

男人顿了顿,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不清楚。”

“你住这也不清楚?”

男人摇头。

雷狮在客厅里四处转悠,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节奏让整个室内的气氛像是七月团聚在天空的乌云般让人窒息。

男人不停搓着他的手。

安迷修深谙这种气氛最适合发动心理攻势:“她有虐待她吗?还是你虐待她?她说谎包庇了你?还是你对她做了更过分的事?”

一连串的发问,句句像是利剑戳中心脏。

“不!不是的!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虐待她?还是没有做更过分的事!”

男人冲安迷修嘶吼:“不!我那么喜欢她!我怎么可能虐待她!!”

雷狮此时也停了下来,逼近那个男人。

男人惶恐地抱住自己:“我只是想抱抱她。”

安迷修皱眉,面露厌恶,小声骂了一句:“变态。”

“你亲她了。”雷狮站在安迷修身后笃定地说。

男人扯着他的头发:“我承认!但我真的没做其他的事,她的死和我没关系!”

“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你不行吗!”

安迷修剜了雷狮一眼。

“她挣扎得厉害,她母亲发现了我们,她把她关了起来,不准我们再接触。”

男人情绪失控,这种懦弱怕死的男人断断续续地全说了出来。无非就是那种八点档的狗血剧情,可放在现实,格外让人唏嘘。

男人爱上女朋友的女儿,强/奸未遂,女朋友迁怒于女儿,对女儿实施冷暴力。女儿不堪压力,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即使女儿选择如此惨烈的方式与世界诀别,她的母亲还是选择了包庇这个认识不到半年的男人。

“孩子才是最大受害者,可丢了性命也是孩子。”同事悲叹道。

安迷修整理着档案:“即使我们提起诉讼,可只要他们矢口否认,他们两个就会什么事都没有。”

“不公啊!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毕竟是冷暴力,无凭无据。”安迷修心里也恨透了他们,可现实总是这样无奈。

“可法医解剖不是说,口腔有损伤,这能不能作为证据。”

“排除不了口腔问题和自己咬伤的可能性,而且小女孩已经火化了。”

说到这,安迷修猛地锤了一下桌子,指甲掐入手掌,指尖被鲜血濡湿。

如果没有那么早结案,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要不再问问雷狮?毕竟他是负责解剖小女孩的法医。”

“我几天没看见他了。”

顿了几秒,安迷修赶紧掏出手机打雷狮的电话。

无人接听,无人接听,无人接听……

安迷修一下子慌了神,不详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他冲出警局,刚坐上车,丹尼尔的电话就过来了。

“局长!你快找人保护十天前自杀的小女孩的母亲和她的男朋友,他们可能有危险!”

安迷修匆忙地给自己扣上安全带,才发现局长并没有回答。

“不行吗?”

“来不及了。”丹尼尔叹了口气,“刚接到一起报警,张女士和她的男朋友被发现死在了自己家中。”

安迷修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着:“谁干的?”

丹尼尔还在说什么,可安迷修没在听了,因为一个浑身是血的如同行尸走肉的中年男人从他面前经过走进了警局的大门。

是那个小女孩的生父。

偌大的警局一时间空气都变得凝重,这件案件让每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失语。

安迷修勉强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继续说:“我直接跑到雷狮家中拽着他的领子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质问他,为什么再毁了另一个人的人生!明明原本那个男人不用变成杀人犯!”

安迷修抽了抽鼻子,恢复情绪,说道:“雷狮平静地跟我说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只是告诉他该知道的真相。”

“之后,我和雷狮被停职在家反省一个月。”安迷修尽量说得轻松,“再然后,我和雷狮之间的关系就变成凯莉小姐看到的那种样子。”

不仅是凯莉和金,格瑞也没想到他们关系这么糟糕会是如此沉重的原因。好像谁都错了,又好像谁都没错。可就像安迷修所说,太年轻了,所以一切都很糟糕。那时的他们是无法认同对方的观念的。

“你和雷狮说清楚了吗?”格瑞问。

安迷修听见格瑞冷漠的声音,有些发愣。

“啊?啊……”安迷修下意识回答,“我后来时常想起这件事,如果那个男人怀着即使毁掉自己的下半生也要复仇的心愿,可能雷狮才对的。但为了不值得的人毁掉自己的未来,我总是难以释怀。”

“这件事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

“是啊,只是明白得太晚,想和雷狮和解也一下子找不到机会。”安迷修笑了一下,“只是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表明心意。”

做他们这行的最不缺的就是命案。层出不穷的命案让雷狮和他整天奔波劳碌,难得的休息时间可能还要用来约在拳击馆光明正大地打一架。但真要说安迷修多讨厌雷狮可能并不见得,很多次安迷修想和雷狮认真谈谈,雷狮总能把他这点心思掐死在摇篮里。可即使他们关系自认为已经糟糕到见面就吵架的地步,丹尼尔依旧让他们两个负责同一起案子。

今天的案情分析会上,雷狮提出将几起命案并案成一个系列,可即使是雷狮也说不出这几起命案的共同点。受害人没有共同特征,凶手留下的线索又极少,这几起命案同时陷入僵局。丹尼尔当然没有同意,安迷修听见雷狮坐下时骂了一句脏话。

散会后,安迷修难得的跟雷狮搭话:“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雷狮自顾自往解剖室走,被无视的安迷修有些不悦。他知道雷狮目中无人惯了,可他也知道雷狮对待自己的工作还是相当认真的,像今天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提出并案的情况前所未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安迷修有种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感觉。

雷狮走到解剖室门口,转头看了眼呆在原地的安迷修,轻蹙眉头,喊了一声安迷修:“你呆在那干嘛?跟上来啊。”

安迷修立马小跑跟上雷狮进了解剖室。

“准确的来说,并不是线索而是直觉。”

“直觉?”

“冲我来的。”雷狮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作案手法干净利落,更重要的是,凶器就是那些。”

雷狮指了指不远处整齐摆放的工具。

“大部分的凶器是手术刀,可有一起凶器是颅锯。”

金属制成的手术刀泛着渗人的光芒。

“根据伤口的形状,我已经确定了凶器分别是哪种手术刀。”

“很有可能是同行。”安迷修不解,“如果是同行的话,这样不是就能缩小范围?”

可雷狮在会议上并没有提起如此关键的信息,他并非无意而是故意的!

“你是不是还发现了什么?”安迷修压低声音,用质问的语气逼问雷狮。

“哈哈。当然了。”雷狮说得很是轻巧,“例如他们的死亡时间段我刚好没有不在场证明,又例如碎尸手法是我常用的解剖术式1。”

安迷修习惯性地拽住雷狮的领子把人拉到他眼前:“你知道你自己在干嘛吗?”

“当然知道。”

雷狮不轻不重的口气彻底惹怒了安迷修。

“你既然知道你会被列为犯罪嫌疑人,你就不该再插手了!”

安迷修望进那双如同深渊的眸子,心里一阵发怵。

“你的解剖报告不会被采纳,如果被他们发现你隐瞒了对自己不利的部分,甚至作假,你该清楚你的后果!”

“我当然知道,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雷狮凑到安迷修耳边低语,“那时候还请安队长手下留情。”

“你真是疯了!”安迷修推开这个吟唱着恶魔的歌曲的男人。

雷狮没再和他多说什么,朝他摆了摆手转身就走了。安迷修看着远去的背影,在那么一瞬产生他可能再也见不到雷狮的错觉。

在一阵一阵的窃窃私语中,安迷修被丹尼尔喊进了办公室。安迷修垂眸,大概猜到了丹尼尔要跟他说什么。

从昨天起,雷狮就失踪了。

“这个任务可能有点难为你,毕竟你们是搭档。”

“没事,局长有什么任务尽管吩咐吧。”

“昨天夜里十二点,城南的废弃工厂发生一场凶杀案,当时有个拾荒者在附近看到了全程。目击证人说隐约看到了两个人在搏斗,过了一会,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紫色眼睛。而且我们的技术人员在疑似凶器的刀上提取到指纹,确定是雷狮的指纹。从现场也找到了疑似凶手的血迹,已经送检了。”

丹尼尔的手指敲击着桌面,规律得如同挂式摆钟的声音,让人惶惑不安。

“所以我命令你去逮捕雷狮。”

安迷修像被雷劈了一般浑身颤抖。

“当然,如果你接受不了,我可以……”

安迷修摇摇头,打断他:“不,我可以。但我相信他是无辜的。”

一直板着脸的丹尼尔突然笑了:“真奇怪啊,安迷修,现在整个警局都认为雷狮是凶手,和雷狮不合的你却认为他是无辜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相信我的直觉。”

不只是安迷修相信雷狮,更因为雷狮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时候还请安队长手下留情”。雷狮应该是在请求他能够让他自己亲手解决这个案子吧?安迷修叹了口气,希望自己没有会错意。

雷狮的解剖报告作废,尸体从冷冻柜里拉出来重新解剖,作为痕检员的安迷修自然是要去案发现场勘察现场。

昨天夜里下了场暴雨,废弃工厂的空气里满是水和铁锈混杂的气味。安迷修吸了吸鼻子,隐约闻到了血腥味。

“案发现场就在附近吗?”安迷修问引路的小警察,“一股子血腥味。”

“是啊。”小警察心有余悸地说,“现场全是血,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

安迷修了然地点点头。

屋外的泥地上到处都是脚印,估计是因为下雨屋外的证据都没了也没想过保护。

案发现场在是室内,里面的脚印很凌乱,可以看出搏斗的痕迹。死者是男性,现场有大量的血液,尸体表面看不出明显的伤口。

“一招毙命?割破了动脉?”

安迷修围着尸体转了几圈。死者仰躺在地上,法医正蹲在旁边检查。

现场只有两人的足迹,安迷修根据自己脚的大小比对出可能属于雷狮的脚印。他一边想着雷狮打拳击时脚步的变换一边根据脚印在脑内还原场景。

“还真是激烈。”安迷修下了个结论。

“安队,你刚才在说什么?”小警察问。

“也没什么,就是他们打斗得应该挺激烈的吧?”

“目击证人也说打斗持续了挺长时间,应该挺激烈的吧。”

安迷修沉默了会,望向那具尸体陷入了沉思。

“没有其他的伤口一击毙命这有可能吗?”

安迷修蹲到法医旁边打听细节。

“一击毙命吗?”他问。

“是啊,一刀准确进了胸口,刺破了主动脉,导致了大失血死亡。”法医看了眼地上的血泊,继续说道,“这体外流出的血液起码两升,加上尸斑浅淡等尸体现象,死因很明确。”

安迷修试探着问道:“那你觉得有可能是同行干的吗?”

法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可能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一刀准确刺破大动脉,但也不排除运气好之类的原因。”

“他身上有其他的伤口或者淤青吗?”

“没有。”法医回答得干脆。

“一点都没有?只有胸口一个伤口?”

法医觉得自己的专业能力被质疑了,有些不悦,口气也不是十分的好:“没有!”

“可目击证人说,搏斗很激烈。”

“尸体告诉我的只有这些,其他的不关我的事。”法医不耐烦地回答。

安迷修识趣地离开了,他再问下去估计会被当成砸场子的。

安迷修在厂子里四处转,死者身上没有搏斗留下的痕迹,那个目击证人也只是偶然路过,没必要说谎。

难道有第三个人在场?死者和与雷狮搏斗的不是同一个人?那目击证人为何没看到死者?现场也没有第三个人的脚印。死者当时难道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迷或者死亡了?雷狮赶到的时候刚好撞见凶手?可凶器上怎么会有雷狮的指纹?还有丹尼尔口中那份疑似凶手血迹的样本。

安迷修想得脑袋都大了,他总觉得哪里别扭,就像总找不到那块完美契合的拼图碎片一般。

该死的!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安迷修踹了一脚废弃的机器,扑簌簌地落下许多灰尘。

“这灰也太多了。”安迷修捂住口鼻驱散灰尘,目光却被机器上的脚印吸引。

这脚印的大小跟他差不多,肯定不是雷狮的脚印,那么可能是死者的脚印。他掏出手套,打算爬上机器看看。他顺着脚印爬到了一个窗口,窗口外面就是围墙,墙外面就是一棵歪脖子树。根据足尖的方向很明显是从工厂跑出去的,可死者不是好好地躺在那?这就很诡异了。

安迷修从窗口爬到围墙上,又跳到歪脖子树上,他抬头往下看就看一个明显的凹陷。里面积满了水。

应该是有人从树上跳下去形成的,而且是昨天夜里下雨的时候形成的。

工厂平时少有人烟,而且除了昨天那场暴雨,整个凹凸市一周都没下过雨。要在坚硬的地面上形成这么深的足印不容易,那么只能是昨天夜里下雨的时候,有人从树上跳下来形成的了。

看来他要去重新去看看那具尸体了。

他原路返回,站在窗口看着底下的命案现场。

底下他的同事们忙忙碌碌地走动,为命案焦头烂额。应该有很多人默认凶手就是雷狮。

“安迷修,好好想想。就算是为了雷狮的清白。”

死者、雷狮、第三人……

同行、搏斗、两种足迹……

他瞬间睁大眼睛,不断在死者和窗外之间游移。

不会吧,如果死者只是凶手掩人耳目的牺牲品,这也太残忍了。

“安迷修,不要去猜测凶手的心理,无论真相如何难以置信,它就是事实。”

雷狮终于从那之前几起的碎尸案上猜到凶手留下的信息,被引到了废弃工厂,但这也是个陷阱。现在躺在下面的应该是跟凶手身形差不多的路人,被凶手使用某种方式例如注射麻药之类的失去了行动能力,穿上和凶手一模一样的鞋,制造只有两人的错觉。等雷狮到了的时候,一刀插进路人的胸口。他们起了争执发展成搏斗,奈何雷狮在短时间内无法制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失血过多而亡。搏斗期间雷狮可能突然想明白了这是个陷阱,也不恋战直接从正门出去结果刚好被拾荒者看见了脸。而凶手是从窗口跑了出去,如果安迷修没看到那个足印,这就是一桩完美的移花接木。

那么问题又来了。刀上为什么有雷狮的指纹?还有那份雷狮的血迹?

安迷修恍然大悟,凶手肯定认识雷狮,甚至还能轻易获得雷狮的血液样本和指纹。而且熟悉雷狮的解剖术式,并能通过尸体向雷狮传达个人信息。身形又和死者相似,有一定的格斗技术……

“格瑞,你帮我查查身高180左右体重70公斤左右的男性,法医,目前在本市,格斗技术不错,跟雷狮认识,很有可能是雷狮的同学或者曾经来过我们警局实习的法医。”

“有几个符合的,我把资料发给你。”

“好,工厂外面的歪脖子树下有个很深的足印,而且靠近歪脖子的窗口下有凶手的足迹,你带人去保护好现场。我有点事,等办完再和你联络。”

“嗯。好。”

安迷修每走访一个人就划掉一个人,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他是雷狮大学时期的同学,上个月刚辞了职回到凹凸市。

天色渐暗,黄蒙蒙的一片。风渐急,几声闷雷过后,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在了车窗上。

“这天气还真是糟糕。”

不多时,安迷修就赶到了最后一个人的住处。很破旧的小区,没什么人,楼道灯似乎坏了,黑乎乎的一片。他打开手电走进楼道,那股发霉的阴湿味让他皱起了眉。他走到门前,敲了几声,敲门声在一片死寂中被放大。

“有人吗?”

突然,紫红色的闪电划破天空照亮了黑夜,震耳欲聋的炸裂声随之而来。

发愣的安迷修猛地被人锁住,捂住了口鼻。等安迷修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他已经吸入了麻醉气体陷入了昏迷。

手电筒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手电转了几圈,照在了那双和工厂里死者一模一样的鞋子上。

安迷修在梦中模模糊糊听见了雷狮的声音,遥远的落不到实处似的。还有水流下落的声音。

他费力地睁开眼,先是看见泡在水里的双脚,又透过玻璃看到了雷狮,那个背影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他情不自禁地想抓住那个背影,却发现他的双手牢牢被绑住。

“雷狮!雷狮!”

“他醒了。我说过,在你来之前他不会死的。”

说话的是雷狮的大学同学,看样子好像被雷狮制服了。。

雷狮不为所动,依旧用枪指着他。

“你不去看看吗?刚才那么着急,现在却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闭嘴!”雷狮吼道。

“别生气。你真的不去看看吗?最后一面了。”那人放肆大笑,面目狰狞,“水很快就会漫过头顶,而且水里有麻药,你会亲眼看着他溺水而亡!”

“你他妈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雷狮现在就像一只杀红眼的狮子,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来啊!求之不得!”

安迷修抬起脚不停踹着钢化玻璃,喊得声嘶力竭:“雷狮!别听他的话!你不可以杀人!你不能真的变成杀人犯啊!”

一声枪响。

“不!!!!!”

枪响的瞬间,安迷修的眼泪也下来了。划过冰凉的面颊,刺激得他脑袋发懵。

“雷狮你这个懦夫!”那人蜷在地上骂着雷狮。

雷狮并没有打中他,雷狮走过去把人摁在地上,掐住脖子:“钥匙给我!”

“在我肚子里!你杀了我就能拿到钥匙了!拿起你的手术刀,划开我的肚子!来啊!”

雷狮一拳挥在对方脸上,骂了一句“靠”。

“太好了,太好了……”安迷修喃喃自语。

雷狮走近时,水已经漫至安迷修的腹部。

“你是傻逼吗?”雷狮隔着玻璃骂他,“谁让你多管闲事!”

安迷修嘿嘿一笑:“因为有个人说,希望我能手下留情。”

“靠!你知不知道你要死了?你还笑!”

这种情况下,安迷修还能傻笑,雷狮真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生气。

安迷修被困在圆柱形的钢化玻璃里,没有边角,这就意味着雷狮不能用破坏边角的方法破坏玻璃。

雷狮往同一处开了几枪,玻璃裂开但却没有碎。雷狮一下子慌了神,这时水已经差不多漫到了安迷修的胸口处,他四处寻找能够破坏玻璃的东西,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铁棍上。

“没用的,雷狮,子弹都打不穿,你以为凭一根铁棍就能打碎玻璃。”

“打不碎玻璃,我就砸烂你的脑袋!”雷狮恶狠狠地威胁道。

“雷狮,你别上他的当,就算是为了我,别杀人。”

“为你?你算什么东西!”

雷狮猛地挥起铁棍砸在弹痕处。

“我好歹也算是为你丢了性命,答应我会死吗?”

一下比一下更用力,一下又一下砸出了安迷修的眼泪。

“雷狮,我其实一点也不讨厌你。”安迷修哽咽道,“你说过有家店的啤酒和烤串很好吃,你能不能带我去吃一次?”

“安迷修!你他妈给我闭嘴!”

水已经到了安迷修的脖子处,水压让他呼吸困难。

“雷狮……”安迷修艰难地喊了他一声,他的眼皮越来越重了。

“我好困啊,雷狮。”

“安迷修!安迷修!不准睡!我明天就带你去!”

也许是麻醉药的效果,安迷修看见了雷狮眼中的泪光。

大概是值得了。

安迷修沉入水中,在昏迷前,亲吻了雷狮的眼角。

“安迷修!!”

雷狮看着在水中安静沉睡的人,恬静得如同初生的婴儿。

他还有机会,只要在4分钟救出他!

罪魁祸首看着失控的雷狮,笑容渐渐放大:“雷狮,我其实挺羡慕你的,大学里你就是万众瞩目的明星,我在你身边就是个陪衬。即使是现在还有人愿意为你去死,哪像我啊,妻子嫌我没用和我离婚了,你说你是不是过得太顺遂了!”

“哈哈哈哈哈哈!很痛苦吧!看着心爱的人死去!报应啊!!”

雷狮的手已经砸出了血,血顺着玻璃落至地上。听见那人的话,突然转过头愤恨地盯着那人。

“杀了我!一命抵一命!”那人满是阴谋得逞的疯狂。

雷狮一脚踹翻他,拔下他手指上的钻石戒指,冲向安迷修。

“雷狮!我恨你!!!不!!!!”

玻璃破裂,水顷刻泄出。

“安迷修,没事了,没事了。”

雷狮解开安迷修的束缚,抱住他冰凉的身体放在地上躺平给他做人工呼吸。他颤抖着摁压他的胸口,外面已经响起了警笛的声音,安迷修吐出了几口水,却没有醒过来。

雷狮搂着他给他过渡体温:“人们都说,傻子都活得比较长,你这么傻,一定不会死的。”

“一起活下去啊!傻子安迷修。”

“后来呢!”金追问。

凯莉一巴掌拍在金的后脑勺:“后来的事情还要问吗?”

雷狮倚靠在解剖室的门口,冲安迷修喊:“一起去撸串吗?安迷修。”

“好啊!”安迷修这么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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