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肆接连搞坏了两个平板,井元白只能好脾气笑笑,“师父,这是广告。”
凌云肆过去闭关十六年,他进去前外面还没有平板这个东西,等他出来了,心思也不曾在这上面放过。
他刚刚那一眼看过去只有玉茹,乍一看还以为是和师弟那留影石类似的东西,都是记录的真实情况。
井元白一挑破,他讪讪地收回手。
他就说吗,怎么可能才这么一年多,孩子都这么大了!
他们家霄霄,算算也快成年了。
凌云肆叹息一声,双手背后,但眼神还定定地看着平板。
“师父,要去看看吗?”井元白小声问道,提出一个极具诱惑力的选项。
凌云肆的眼神游移两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瞬间被刺痛,他摇头道,“不了。”
想,当然想。
可是现在的他还不敢见温玉茹。
数不清的愧疚,悔恨,加上当年的爱恋,种种情绪沉淀在心底,不仅没能被这一年多的时光掩埋,反而发酵得越发深沉,只要一想起,心头就好似被千军万马压住了一般,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被师弟骂过那一通之后,他曾经拖着病体,瞧瞧跑到附近村镇普通人家里看他们是怎么相处的。
从小,父母告诉他,夫妻要举案齐眉。
但他在那户人家里听到妻子对着丈夫毫不犹豫的教训,“谁让你把钱花这里了?给我买这包有什么用?真是乱花钱!”
丈夫掩饰般地哀嚎几声,“你的包都旧了,该换了。”
“那你的大衣怎么办?这马上都要过冬了……”
“没事没事,去年的款式又不是不能穿?”
听着像是吵架,他却也看见夫妻双方嘴角掩饰不住的欣喜。
大哥告诉过他,无论什么都没有家族重要。
但他也看到有的家庭中婆媳吵架,丈夫转头对妻子说,“我会赶快找好房子,我们一家搬出去住。”
此后,矛盾好似也少了不少。
他看了很多家庭,既有这样相处好的,也有相处不好的。
有的家庭妻子忙里忙外,丈夫一下班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指使着妻子做这做那,妻子想让丈夫代劳一会儿,能让自己出门透透气,都十分卑微,一说起来,丈夫就大喊,“你整天就躺在家里,钱都要我来挣,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的辛苦吗!”
他看到好的家庭,就会想起自己的玉茹,他没能给她这样的生活。
看到不好的家庭,他又会悲伤,怀疑自己是不是和那个丈夫一样,虽然他没有对玉茹不好,可是他本身不存在,就是让玉茹一个人去面对其他矛盾。
看得越多,他越能明白玉茹当年的难。
原来不是每个家族都会对寡妇好的。原来有了自己的家庭,大家就会变成小家了。原来再深的亲情也比不过利益,原来……
他的消失,就是一种错误。
他所以为的,有家族照顾,毫无后顾之忧,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
“让我静静吧。”凌云肆挥了挥手,但留下了井元白手上的第三块平板,笨拙地点开那条广告,一遍遍地看了起来。
井元白当时没说什么,和前几个月一样放下份例就走了,只是时常在凌云肆的洞府附近修炼。
空荡荡的洞府内,只有平板闪着微光。凌云肆看着看着,会忽然蹦出来一句,“玉茹,你现在过得好吗?”
他过得一点都不好。
没了家,没了亲人,冷冰冰的洞府,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可是刚一想到自己,他就又想到过去十六年的温玉茹。玉茹当初恐怕也是这样吧?
看了一整天,平板都没电了。
凌云肆让井元白重新给他充上电,换了另一块。
如此一周过去,连凌云肆的师父都知道了他这边的情况。
这位太上长老只传了一只纸鹤过来,苍老有力的声音从这精巧的纸片中传出:“云肆,面对自己的心。想去,就去吧。”
凌云肆浑身一震,跪下,磕了三个头,“师父,弟子不孝,还让您操心了。”
凌云宗的太上长老大多年限将近,必须趁着灵气复苏努力突破,好延长寿命。每一天,对他们来说都十分珍贵。
纸鹤似乎能看见凌云肆的动作,点了点头,矜持地飞走。
凌云肆目送它离开,终于起身打理好自己,走出了洞府。
“我们去南粤省看看。”
这回,他没有拒绝井元白的那声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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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忙起来,时间就像流水,不知不觉从指缝中漏得一干二净,碧霄听到帝昊老师公布期末考核时,才发现高三都过了一半了。
这两个月,海蓝扩张极快。先进入者优势,暂时处于垄断阶段的技术,以及比同类产品更好的效果和更低的价格,市场被温玉茹啃下了一大口,不过说是她扩张了市场也说不定。
海蓝研发出来的三号产品,灵植含量提升,不止局限于护肤保养了,更加侧重于伤口愈合、消除伤疤等日常用途。
爱美且愿意花钱的女性是不少,可是他们再多,哪里比得过这呢?
温玉茹甚至接到了一笔军方订单,问能否再次提高含量,提升效果,供应给他们。
特管办倒是能联系上各个宗门,可是修真界的灵药不可能大批量产出,那些宗门一个个小气得要死,只肯交易一点。二号秘境和一号秘境连通,大量灵兽出现,让之前稳定的灵植供应少了,为了获得根据地,伤亡反倒是更多了。灵药供给了这些执行危险任务的战士,再供给其他普通将士就不够了。
这个世界,局部战争可是从来没停过。
要不是这会儿的尴尬情况,军方也不至于这样。但凡能提高一点存活几率,凭什么不呢!
但对温玉茹来说,这是一个机会。
改良研发新产品配方的重任,再次压到贺惜寒的团队身上。
这回碧霄不怎么能插手了。真的涉及到配方的研发,她没这个知识储备,只能偶尔去一趟,帮母亲给贺惜寒送点东西,带两句话,同时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帮忙的。
其实她有点搞不懂两个人在干嘛,打电话不是挺方便的吗?怎么连话都要自己帮忙带了!
期末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碧霄去实验室找贺惜寒。
她带着母亲吩咐要送的一些吃的喝的,都放在休息室的保温阵法中,等忙过这一会儿的研究员自己去吃。
贺惜寒好像还在忙着,她就呆休息室里先写少数文化课作业,然后做简单的法术练习。
但没过多久,贺惜寒就急匆匆出来了。
碧霄指了指旁边的鸡汤,“诺,补补身体吧。”
贺惜寒有些局促地坐过去,都不敢看碧霄的眼睛,他先盛了一碗给碧霄,然后才就这保温盒喝了起来,三两下喝完抹抹嘴,问道,“帮我谢谢她。咳,她还有带什么话吗?”
其他研究员在旁边拿着吃的路过,都挤眉弄眼地笑了笑。
这情况谁看不出来呢?
碧霄都心知肚明,她觉得也就眼前这个傻子还以为没人知道。
她喝了两口鸡汤,舔舔唇,“让你注意休息,虽然时间紧迫,但是也不要把身体熬坏了……”
贺惜寒很认真地听完这两句,解释道,“我有好好休息。”
有研究员在后面小声拆台,“昨晚就睡了五个小时,直接在休息室睡的!”
哇!
碧霄看了眼贺惜寒,没想到他人看起来这么老实,都还会面不改色地说谎!
贺惜寒有些尴尬,他脸一板,轻咳了两声,后面研究员就手脚麻利地重新回实验室里面去了。
“五个小时不少了,我过去也是这么过来的……”
碧霄敬佩地看着他,只能说,“那您多吃点灵植吧,最里面那一排都是蔬果,身体要是不行了……”
她摇摇头。
这还怎么给她当爸啊?
贺惜寒赶快又解释道,“有吃,有吃!不用担心。让她也……不用担心。”
他看看旁边的日历,都快十二月底了,圣诞节那天被清晰地标了出来。犹豫了一下,他问道,“你下周还来吗?”
碧霄摇摇头,“我下周就期末考了。”
实战考试动静比较大,只能周末在训练场考,免得惊扰到其他正常上课的学生。
“好,好好复习。”
匆匆地说了两句话,贺惜寒也回实验室里面。
今年过年早,期末考还在圣诞节前。平安夜那天刚好是周六,也就是碧霄他们考实战的日子。
一大早,温玉茹亲自开车,把碧霄送到学校。
南方是很难看到雪景的,只有极少年份的冬天可以看到雨夹雪。大概是灵气复苏缓解了全球气候变暖,今年竟然还下了点小雪,哪怕雪花落在身上、地上立刻就化了,也让人感觉好极了。
温玉茹等女儿下车,给她理了理围巾,小声道,“晚上有烤鸡。”
碧霄捂住嘴笑了一下,没有说国外的习俗是烤火鸡。在温玉茹看来,那东西没啥好吃的,还不如国内的烤鸡呢。
过节,对他们来说,只是找个理由聚一下,快乐一下。
“那今晚还有其他人吗?”碧霄明知故问道。
“这可不好说。”温玉茹刮刮她的鼻子,“行了,晚上回来你就知道了,快进去吧。”
摆摆手,碧霄进去了。
实验室今天难得也放半天假。
贺惜寒接到了温玉茹的邀请,上午忙完,中午连饭都来不及吃,匆匆去商场买礼物。
这是他第一次登门拜访,虽然都人见过,可是……可是意义不一样。
他得精心准备一下。
出门前,想起碧霄的嘱咐,他随手在灵植那一片薅了一把,准备一会儿饿了就在车上吃,垫垫肚子。这一小块是专门给碧霄留的,全都是她种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和实验室要用的没在一起。
下午,温玉茹已经准备好大餐了。
她怀着一点期待,依靠在柜子旁边,终于拨通了那个电话,“惜寒,你准备好了吗?”
但那通电话,似乎只被接通了一瞬,一阵布料摩擦声传来,带着一丝可怖的寂静,紧接着,忽然断了。
啪!
温玉茹手中的电话也掉了。
她慌了两秒,立刻捡起来,给保镖打电话,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恐惧,希望,和愠怒,“贺惜寒现在哪里??”
海蓝如今风头极盛,也十分危险。任何一个竞争公司都看得出来,要是能挖走贺惜寒,这家公司无异于被砍去双臂!
保镖是这两个月配齐的,专门守着贺惜寒,生怕他遭遇危险。
但危险,还是发生了。
保镖在那头说道,“贺研究员刚刚还在里面挑选礼物……”
他忽然一阵语塞,之前贺惜寒每个专柜要看好久,和柜员询问半天,两个保镖不由得放松了一丝。但现在站在那里的人,仔细一看,只是和贺惜寒衣着身高一样,背影类似的其他人!
“抱歉,我们马上去找!”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是今天中午狂风暴雨,竟然感觉有点冬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