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那帮杀千刀的货正在城外叫阵,他们说你弑君杀父,谋权篡位,还骂咱们弟兄们都是逆臣贼子!”
马冀中坐在石昊面前,气得直拍大腿。
胡晓光刚才被石昊戏弄了一回,本来有些恼他,但是马冀中火气太大,像个炮仗似的炸得噼啪响,隔着墙也能听见,胡晓光被吵得脑壳疼,只好过来一起听。
“皇上渴了是吗?”她顺手从一个送茶水的宫女手中接过了托盘,“我替你端进去吧。”
“诺。”那名叫百卉的宫女面容姣好,她看见胡晓光端着托盘进了大门,又看见皇帝的明黄色的身影站在屋内,转身的瞬间,脸色有失落一闪而过。
“皇上,你是不知道多让人恼火,这不到两个时辰功夫,都骂了三回了,武将骂完文官骂,尽说些腌臜话,末将八辈祖宗都被他们伺候完了,弟兄们都被骂急了!”
见皇帝只是静静站着不表态,马冀中猛地站起来,跪在石昊身后就开始磕头:“皇上,末将求您了,下旨开城门出战吧。”
胡晓光正端着茶盘经过,这傻大憨突然站起来吓了她一跳,幸亏她反应敏捷,往旁一闪顺势转了个圈儿,盘子里的茶壶茶盏才算是安然无恙。
“说话就说话,突然蹦起来干嘛?”胡晓光不满道:“简直吓死宝宝了。”
“宝宝?”马冀中这才注意到胡晓光进来,他挠挠头,目光落在了胡晓光的肚子上,惊喜道:“皇上,你也有宝宝了?”
石昊示意马冀中起身,他看着弯腰放茶具的胡晓光,嘴角禁不住勾起了,“会有的。”
胡晓光愤怒得回身就踹马冀中:“老子没有宝宝,老子就是宝宝!”
马冀中上下打量了胡晓光几眼,毫不掩饰口气中的取笑:“这么大了,马上都快嫁人了,还好意思讲自己是个宝宝。”
马冀中其实心里一直没把胡晓光当成个姑娘,总是拿她当兄弟,说起话也就没那么多忌讳。原因主要是,一来她从没在他面前穿过女装,二来,这姑娘性子太野了,跟他媳妇儿秀秀简直天差地别。
胡晓光真诚地翻了个白眼送给他:“怎么了,甭管多大,只要有人疼有人宠着的永远是宝宝。谈恋爱结婚跟当宝宝又不冲突,总之老子说是就是!”
说话间她倒了茶,端起一杯递给石昊,她端得自然,石昊也接得自然,做完这一切之后,胡晓光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她怔了片刻,自己怎么干起伺候人的活了。
“噫!”马冀中不屑道:“还有人宠着,谁宠着了?”
石昊看了马冀中一眼,又宠溺地看向胡晓光,那眼神不言而喻,他淡淡道:“朕宠着呢。”
这下马冀中只好闭嘴了,但是就这样吃瘪他又意难平,吭哧了半天,马冀中终于想出在胡晓光面前找回面子的办法:“那你这么论的话,我也算宝宝,我也有人疼,我媳妇儿疼我呢。”
说完他得意地看了石昊一眼:“皇上,您说是不是?”
石昊若有所思地看了胡晓光一眼,神色怅然若失,他走到地图面前站定,平静地对马冀中说:“不用急,只管按兵不动,你若是无事,不若派人去探探吕弘量到哪里了。”
马冀中一听皇帝还让他等着,眉毛立刻耷拉下来,抓耳挠腮道:“皇上,可是,这……,您是不是再……”
胡晓光看到马冀中这急着应敌的样子,就知道他仍是不懂石昊的意思,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想想,京城的城墙这么厚,城门那么高,城墙上还有弓箭手一直瞄着,只要咱们不开门,他们一时半会儿根本攻不进来。咱们有什么好急的,要急也该他们急才对。咱们的士兵现下好生地在营地里,有吃有喝,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那吕弘量副帅的二十万大军也马上要到了。可是他们呢,没有援军,又没有补给,再拖个几日,不用打他们军心就自己乱了。”
“怪不得这帮家伙玩命叫阵,就是诱我们出兵,到时候城门一开,两军混战在一处,弓箭手和投石机都派不上用场了。”马冀中这会儿明白过来,但他还是有些沮丧:“我不是急,主要是那骂得实在受不了。再咋说,咱也是要脸的人。”
胡晓光女士一本正经道:“没看出来。”
见马冀中眼睛一瞪,胡晓光笑起来:“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你说那事不难,今天你让弟兄们吃饱喝足,再挑一万个丹田气足,声如洪钟的,编成攻坚队,明天跟我上城墙去报仇。”
“好!”马冀中兴奋地以拳击掌:“咱们去狠狠地还击!揍死那帮孙子!哎,不过上城墙干啥,不是应该出去收拾他们吗?”
胡晓光严肃道:“不,咱们是去还嘴!骂死那帮孙子!”
马冀中:“你这是怎么个意思?”
胡晓光笑:“何至于自己人打自己人,没到那一步呢?咱们先骂几句出出气再说。”
她没问石昊是如何打算的,冷兵器战争时代,这些行军布阵的事情,她从来不对他指手画脚。
她心里想得是,对这些普通士兵来说,皇帝就是老板,给哪个皇帝打工不是打工啊,谁还能不发军饷不成。
说来说去石昊也是老皇帝的种,何苦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前太子拼死卖命,他们只不过是被袁华俊利用信息不对等的便利忽悠了而已。
要是外族入侵,那自然是要拼死战斗的,可是现在这不过是国家内部皇位纷争而已,不是敌我矛盾,是人民内部矛盾。
政治课上学过历史的经验告诉她,前者用专政的方法解决效率更高,后者用民主的方法解决效果更好,不仅可以迅速取得胜利,而且更容易保持胜利后的社会稳定。
一万名精挑细选地先锋队员,表情庄严肃穆地站在晨曦里等待着命令。
胡晓光看着这些雄赳赳气昂昂的小伙子们,心里忽然冒出来一句话:盖选军民中之长躯伟貌者以充朝仪。她估摸着马冀中这是照着锦衣卫的标准选的人。
马冀中骄傲道:“哎呀,都说虎将手下无弱兵。你瞅瞅,都瞅瞅,本将手下的兵怎么样!”
胡晓光这次真是被马冀中震撼到了,她毫不吝啬地伸出大拇指比了个赞:“真不错,马都统威武。”
马冀中清了清嗓子:“水壶都装满了吗?”
上万人齐声答道:“装满了!”
这一句答复整齐划一,巨大的声音像浪潮一样拍打过来,吓了胡晓光一跳。
她双手竖起大拇指,对着马冀中钦佩道:“军纪严明,果然厉害。”
马冀中大手一挥:“上城墙!”
数万人的队伍在宽阔的城墙上列队集结,虽然人多,速度却丝毫不慢,队形也一直整齐。
胡晓光拍拍马冀中:“行啊,有两下子,不过你这不带兵器,一人背个大水壶啥意思?”
马冀中“嘿嘿”一笑,“咱们这不是上来骂娘的吗?我怕大伙儿骂到动情处,没有水喝,哑了嗓子可就不妙了。”
胡晓光听完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服气了,只能再次竖大拇指点赞:“我是真没想到,在骂别人娘这件事上,你竟然如此有经验。”
她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了马冀中:“这是皇上钦点的一出戏。”
“皇上点戏?点了什么?”马冀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接过来一看:“哎呦,这不是传位遗诏吗?”
胡晓光点头:“就算是吧,不过这是改造升级版本,陆尚书把皇上的丰功伟绩,以及先皇封石恒做福亲王的部分也加了进去,听起来更合情合理啦,而且语言十分通俗易懂哦。”
城墙上忽然冒出来黑压压的人群,让全副铠甲严阵以待的威北大军队伍里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毕竟他们已经叫了两天阵,对面始终高挂免战牌,嗓子都叫破了,可人家一直不理不睬,这其实是最大的蔑视。
威北大营好歹也曾是当初王师主力,征战南北战功赫赫,军官们哪受过这个憋屈,当下气得够呛。他们气急败坏之下,叫阵变成了骂街,先是武官骂、然后文官骂、最后混合骂,反正怎么难听怎么骂。
现在城门没开,城墙上士兵们列队整齐的聚集在一起,肉眼可见这些人并没并带武器,把威北大军弄糊涂了,袁华俊和袁明朗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疑惑。
袁明朗道:“这些人虽然赤手空拳,但是城墙上的弓箭手和投石机犹在。”
袁华俊道:“莫慌,甭管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要咱们不向前,便不在他们射程内。”
马冀中上了瞭望台,这样他就比所有人都高出半个身子,城墙上和城墙下所有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