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一个几乎醒不来的噩梦,梦到了终于回到了魂牵梦萦的现代社会,但是他的遗体已经被火化了,只剩一缕孤零零的魂魄在四处游荡。他来到了前女友的家中,那个他送给她的装有大头照的怀表还醒目的挂在床头。
房间里黑黢黢的,他本能的伸手去摸台灯的开关,但怎么打不开,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是没有**的存在。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外面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他悄悄藏在衣柜旁的窗帘后面,不久就有一个身影从外面进来。
好像屋外下着雨,那身影将雨伞放置在玄关处,啪嗒一声打开了照明灯。
是刘诗语!
那个让他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女人。
现在就稳稳地站在他面前。
看得出来她瘦了不少,就连锁骨都有些突出了。
刘诗语化着精致的妆容,显然已经脱离学校进入了社会,成为某公司的一员。
就在这时,门外又进来了一个男人,搂住她的腰尽情地一吻。
赵一欢顿时觉得天昏地暗,猛的苏醒过来。
眼前是军营的大帐,他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还好一切只是梦而已。
他支起身子,立刻就有侍从过来问道:“侍君感觉怎么样?萧大夫已经来过了。”
赵一欢脑子还晕晕地,扶额道:“她呢?”
侍从一愣,不解道:“您是说谁?”
他叹了口气:“皇上呢?”
“方才也已经来过了,现在处理军务去了。”
赵一欢心道,难道昨晚的声音是真的,这么说果然是李青麒把他带回来的咯。
见赵一欢想要下床去,那少年忙道:“陛下吩咐奴们看着您,叫您好好休养。”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低沉,一边回复小奴一边若有所思。这时他才留意到周围的陈设,他望着身下的虎皮床垫,用手轻轻抚摸上去,那真实的手感令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而床边也放了一个青铜做的镂空暖炉,里面是紫黑色的煤屑,正在袅袅冒着青烟。脚下换上了丝织的软袜,受伤的创口也一一包扎了。
从前他嫌弃这里夏天没有空调和冰箱,更加没有电脑和游戏设备,漫漫长夜极其无聊。
但直到见识到这个世界的落后水平之后他才体会到眼前的摆设有多么珍贵和稀有。
丝绸只有王室和贵族能够享用,青铜的制作工艺也只有在皇室之间才能流传,更不要谈华美的宫殿和一大群侍从了。在落后的地方连火种的使用都存在问题,在这里却还有檀香可以点。
庆幸过后,赵一欢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侍从说,赵侍君一连两天都很沉默寡言,胃口也不怎么好。
萧御医说,可能是受了惊吓的缘故,所以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这些日子李青麒忙地脚不沾地,为了这场至关重要的战役,她几乎和将士们同食同寝,连大帐也很少回了。
有关侍君的情况,她只能百忙之中抽空出来听下人们在汇报。
听到侍君不好好吃饭的事,果然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皇帝陛下也坐不住了,那天和将军们商讨完防御计划之后终于提出摆驾去大帐看看。
剩下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在继续讨论:
将军甲:皇帝陛下打仗要把这位带上,虽然级别很低只是宫里的普通侍人,但是看上去很讨皇帝陛下的喜欢啊。
将军乙:就是说啊,这位是哪家公子?在朝什么地位?有人在军中任职吗?
副官丙:喜欢有什么用,咱们这位陛下不是三天一小换五天一大换么,董侍君死了她眼睛都没眨一下。
副官丁:呵呵,臣子如手足,男人如衣服。
副官戊:陛下最近老跟我们发脾气,她以前不这样的,我看她应该是有了。
众人:……
“开什么玩笑,你不要胡说,这是妄议内政你知道么。”
“陛下年过二十,放在民间早就做主母了,前些时候王珺还在操心陛下后宫的事,如果这次真的有了,也是王朝上下喜事一件啊。”
“原来陛下不喜欢后宫那些大家闺秀啊。”
“谁知道……”
“嘘……”
赵一欢当然不知道朝野上下是怎么议论他的,他现在也没有精力关心八卦,此刻他正抱着药碗一口一口往嘴里喂。
李青麒亲自监督。
“……别这么看着我……”他有些不好意思。
“朕看你身体还虚弱都没有跟你计较,你一个人跑出去在那荒野里面死掉了怎么办。”她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个度,“现在还不好好吃饭,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没有……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有气无力的道。
李青麒素来吃软不吃硬,如果他还要跟她赌气那她自然火上加火,但是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还有虚弱的语气,想要发火也起不来了,只好恨铁不刚地道:“你知不知道,你莫名其妙在夜里从军队里消失了,朕有多着急?正在行军的队伍停不下来,朕又想着去找你,派人搜了十几里都没有发现人影,朕还以为你消失了!”
正抿着汤药的赵一欢听见‘消失’两个字,不自觉地停了下动作。
如果那天晚上真的跟着旋风走了,是不是真的会在这个世界消失呢?
他已经来到这个时空一年了,这里的人和事都因为他的出现而有所变化,说完全没有感情肯定也不可能。
而且还有李青麒这个麻烦,她身为一方领主,对自己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呢?
那天绝望的情况下,她会来找他,确实让他出乎意料。
可以帝王的感情可以相信吗,她的选择众多,会因为他而不同吗?
他不敢拿感情来做赌注,但是他与这个时空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与现代时空的联系越来越疏远,这是正在发生着的事实。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轻声道。
“如果,我是说,你可以派人送我回去。因为这里舟车劳顿,我确实也吃不消。”赵一欢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他应该被李青麒嫌弃了,而他自感这些时因为自己的状况不断,确实影响了大家。毕竟这关系到一国的成败,还是不能因为自己而耽误。
说完半晌,都没有听见对方说话。
赵一欢这才抬起头,不小心对上了李青麒的眼睛,那一双深邃清澈的黑眸子,她似乎有些惊讶,动了动唇没说出什么来。良久,她才道:“既然你这么不想呆在这里,那就如你所愿吧。”
“朕还有要事要忙,你的事朕会让副官去处理。”她的声音有些僵,听不出任何情绪,那双眸子瞥了过去不再看他,衣袍上的金色凤凰闪地刺眼,随即像一阵风一样拂袖而去。
赵一欢其实也没想到她真的会同意,因为之前好几次也提过这个要求都被她回绝了。
不过回去也好,他这个人似乎天生跟战场的八字命不合,虽然是个军人,但是讽刺的是每次都是在战场上厄运连连。
也许再过不久,他连自己曾经是个军人的事情都会忘记。
“侍君,方才您为什么要主动要求回去呢?”那少年焦急道。
赵一欢神色黯然,叹口气:“皇上那脸色,你还没看懂么,分明是嫌弃我扰乱军营,再不走等着被打屁股吗?”
“……可是,奴就没有见过主动要求离开陛下身边的男人。”
赵一欢砸吧砸吧嘴:“你还小,不懂。”
小奴瘪瘪嘴,委屈地低下了头。
赵一欢看见李青麒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我问你个事,你如实告诉我。”
少年福了福身子:“快别折煞奴了,您只管问就是。”
赵一欢舔舔嘴唇,想了想道:“你们陛下宠地男人里面最长久的是哪个?”
少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结巴道:“就……就是您啊,您不知道么。”
这次换赵一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胡说,那个董侍君呢,不是说宠冠后宫么,还有在我来以前,应该也有很多吧。”说着说着他竟然有些吃味,想着李青麒也跟那些男人做那种事,他的一股子邪火就上来了。
“小奴不敢随便乱说话,以前的侍君是有很多,但是都不怎么长,奴只知道这些了。”
就这样,赵一欢怀着忐忑的心情,等着李青麒派人把他送回去。
本来他是挺高兴回去的,但是被那少年一问后,他心里也开始纠结了。
树枝上的乌鸦欢叫着,原本平静的水面被乌鸦衔下一颗石子,搅乱了一池春水。
算了,怎么都好,先开始收拾东西吧。
他把营帐里的属于他的衣服都叠了起来,末了还拿走了那个酷似李青麒的小木偶。就在他把小木偶安置在包裹中间放好的时候,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酸楚感。
眼前泛起烟火之下李青麒那冷艳的脸庞,那种不属于他见过的任何女人的自信而冷酷的神情,将他的心脏撞地一抽一抽的。
身后脚步声愈发清晰。
“谁?”
他猛地回过头去,那张冷酷的脸庞近在咫尺。
刚才看过去李青麒还在营帐门口,一眨眼的功夫她就瞬移到了他眼前。被吓到地赵一欢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身子,背后却被她的手给拦住了。李青麒的神情很不善,但是语气却出奇地低沉温柔:“早上朕说说而已的,你真的要走么?”
赵一欢本来在纠结,被她这样一哄分明就不想了。但是他还是改不了嘴硬的毛病,佯装道:“当然了,说了要走肯定要走啊。”
他转头低下身去清理衣服,那个小木偶清晰地躺在层层衣服中间,李青麒顺着看去明显看到了,嘴角略微一勾,拿起它在手中把玩:“要赶路还把这个累赘带上么。”
赵一欢被问得面红耳赤,随口胡扯道:“这东西结实,没准半路遇到个强盗还可以用来砸人。”
李青麒倒也不在意那些玩笑话,只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她轻轻握住正在整理包裹的那只手,把它放到自己怀里,柔声道:“一欢,朕好几天没碰你了,你难受吗?”
赵一欢呼吸一窒,脸似火烧一般,挣扎着要离开。
“别动。”她使力禁锢住了面前的人,如雷般的喘息声在赵一欢耳边响起:“如果……朕说不想你走,你会为朕留下来吗?”
“为什么?”他有些疑惑,心里似千条蚂蚁在爬一般难受:“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他指了指脚边那张铺着虎皮的软塌,暗示意味不言而喻。
李青麒似乎努力克制着什么,她放缓呼吸,才慢慢出声:“一欢,别装了。你知道朕说的是什么。”
这回换赵一欢蒙了:“你在说什么?”
“那天夜里发生的事,你以为没有人给朕汇报吗?”她似乎快到极限了:“你究竟出营帐去干什么,你以为朕不知道吗?你还在想着怎么回去是不是,回你那个根本不知道有没有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