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鸾凤殿里,西边是厢房,中间是大堂,其间用门帘隔开,李青麒睡在厢房里,床上铺满了猩红的花瓣。
守夜的宫人穿着暴露,只用一条锦绣丝绒披裹身上,露出半个肩膀,内里穿着衬布,这样做的原因是方便皇上临时起兴。
但这些宫人的地位都很低,即使被临幸后充其量也只是封个美人,变成渺茫后宫中的一个。
宫灯只留远处两盏供李青麟起夜之用,其余被尽数熄灭。
鸾凤殿瞬时间变得昏暗起来。
那些穿着暴露的宫人也隐匿在黑暗中了。
李青麒在昏暗的灯光中被两宫人服侍更衣,龙袍先被退下,再次是金缕中衣,白色的锦袍上绣着金色的凤凰,领口着青白色花翎。
“花奴,让你送去给后宫的八子图,都送到位了吗?”李青麒慵懒道。
名唤花奴的男子一边替李青麒更衣一边道:“都按照您的意思办妥了,董贵侍皇贵侍罗侍人张美人潘美人还有二十七侍奴,都送到了。”
李青麒轻恩一声,表示应许。
“花奴啊,你跟在朕身边也有十多年了,朕的心思你一向是猜的最准的,你说说朕送给后宫八子图是予以何为啊?”
花奴按在李青麒纽扣上的手微微一顿,半晌后才道:“皇上心意高深,奴才不敢妄自猜测。”
李青麒笑道:“恕你无罪便是,你说吧。”
花奴这才轻声道:“八子图是前朝名画师公伯益的大作,意寓多子多福,福寿安康,陛下近日烦忧事甚多,送给后宫八子图是希望后宫祥和安宁,侍君们各行其是,切莫引患招灾才是。”
李青麒深以为然,点点头赞道:“花奴你真是懂朕的心思,若你不是贱籍出身,朕早就纳你为侍了,可惜……”
花奴轻笑:“皇上谬赞了,其实后宫的主子们个个聪慧伶俐,不过是没有机会和皇上攀谈罢了。”
“哎,若是他们有你一半聪慧朕也不至于如此。”李青麒叹道。
“皇上莫再烦扰了,凤体要紧,赶紧歇息吧。”花奴摘下李青麒头上最后一根凤钗,置于妆奁中,扶她下榻歇息。
床帷珠帘被缓缓放下,整个凤鸾殿被笼罩在深沉的夜色之下,与明月相伴。
与此同时,与明月相伴的还有正在荷花亭刺绣的赵一欢。夜晚光线不好,本来手工就差的赵一欢这可吃苦头了,他更加确信那个郭尚侍就是故意整黄贵侍的。
若百花宴当天黄贵侍穿着如此蹩脚的衣服,定当大出洋相。
这董贵侍的手下就是想要黄贵侍失宠才想出这种主意。
可怜赵一欢秀得眼睛都花了,手上也血迹斑斑。不得不坦白承认,上辈子的李一欢挺大男子主义的,如果他被人挂到网络贴吧上去,肯定会有女网友刷满屏幕的留言:直男癌。
可是今天轮到他成为生理上的弱势性别时,他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李一欢想念着上辈子的旧人旧事,就这么趴在凉亭里睡着了。
第二天大天四亮,李一欢陡然醒过来。
惊慌失措的看了一眼手里的绣布,还好已经勉强完工了。
他趁人不注意,偷跑回司衣局,只见郭尚侍和钟尚侍已经起来了。
钱不文见赵一欢夹着绣布过来,悄悄凑过去:“这是熬了一晚上啊?”
赵一欢顶着两个黑眼圈,双眼无神的点点头,很是颓废。
“哟,这不是昨儿那个连夜赶制的宫人吗?”钟尚侍朝赵一欢缓缓走来,一副芒刺在背的模样。
“你的活儿可做完了?”钟尚侍冷笑道。
“是的,做完了。”赵一欢赶紧把衣服献上去。可没想到东西还没送到钟尚侍面前,就被一巴掌拍在地下。
赵一欢还没从懵逼中缓过劲来,只见钟尚侍劈头盖脸一顿骂:“哪来的野狐禅,宫里规矩都不懂了,回答大人文话的时候该怎么说?”
赵一欢匆忙看了一眼钱不文,他在一旁也吓得蒙圈了,给赵一欢交换了惊恐的眼神,用嘴型作了一个‘回’字。
赵一欢转头,看见郭尚侍正走过来,知道有救了,他灵机一动:“回大人,奴才绣活由郭大人分配,当由郭大人审视。”
“好啊,用郭可桢来激我?”
“钟尚侍这一大清早上的什么邪火呀?不过小小宫人,惹得钟尚侍发这么大脾气啊。”郭可桢被下人轻扶着走过来,满脸春风。
钟尚侍整了整衣衫,清清嗓子道:“这是要送给贵侍们的百花宴礼服,还希望郭尚侍仔细审查才是,别忘了万一出了事,担责任的可是我们俩。”
“哼,有事儿董贵侍担着,你就甭操心了,皇上可喜欢董贵侍的紧呢,一连几个月独宠,我劝你也要有点眼色才是。”
“我不与你争辩,这宫人秀得活根本不够水准,若是这等货色也能上贵侍身,我们全都等着掉脑袋吧。”
“你可别忘了,百花宴的主角是董贵侍,今年太上皇和太君也要回来观礼,众人的焦点可不在旁人身上,钟尚侍还是好好琢磨太上皇的新衣吧。”郭贵侍用蒲扇掩面冷笑道。
做件衣裳也有如此多的规矩,赵一欢已经快按捺不住焦虑了,他这种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么鸡毛蒜皮的场面,就算是部队后营里搞小团体,也不像他们这么多规矩。
一会子讲话要按礼仪,一会子跪一会子站,繁琐封建至极。可赵一欢不得不适应,甚至改造自己,身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其实跟这宫里有异曲同工之效,只是这里更加曲折,蒙了一层华丽的面纱罢了。
这么想着,赵一欢的心思也复杂起来。他现在不再一个劲的想凭借蛮力逃出皇宫了,因为一旦被抓住,不知道要面临怎样的极刑呢。这个女儿国的男人身娇肉贵,尤其赵一欢这具身体羸弱不堪,只怕还没反抗就被制服了,毫无体能优势。
如果要找到时空穿梭的方法,只有向宫里的老人或者有见识的人打听,说不定这个时空真的隐藏着什么方法能够开启时间之门呢?
“赵一欢,问你话呢,你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把赵一欢拉回神,他忙抬眼看去,钱不文用手在他眼前画着圈圈:“又开始发愣了?”
这时赵一欢才发现,郭尚侍和钟尚侍都已经走了,这里只留下一批绣郎。
“你可知道你遇到的事多凶险么,一个不小心就掉了脑袋,我叹你命也真够大的,碰到了他俩内斗,要不然就你这针脚,我都不会穿。亏我昨天斗胆去和郭贵侍求情,谁知道他竟然是有意放过你。”钱不文拍拍胸脯,一副受惊吓的模样。
“不文兄,谢谢你,你还挺讲义气。”赵一欢笑道,他真的很感谢这位刚来就很照顾他的兄弟。虽然钱不文真的够娘炮的,这样的人在现代赵一欢肯定不会与他称兄道弟,但是在这深宫之中,男女颠倒,竟有机缘巧合做了难兄难弟,不得不说是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