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在临水二中的门口等了大半天,终于看到程曦出现在校门口。
正想上前，就看见她身后一个男生推着自行车走了出来，两人正小声说着什么。
男生的个子很高，两人离得近,程曦跟他说话的时候微仰着头,笑意从眼底溢出。
杨光认识程曦这么多年,从未见她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他认识的程曦,很少会笑。
偶尔露出笑容，也很克制。
他从未在她的眼里见过这样飞扬的神采。
那一瞬间，杨光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搞错了。
但手机里存着的视频和文章告诉他,眼前的人确定无疑,就是他的师妹，程曦。
眼看着程曦就要坐上男孩的自行车后座,杨光大步走了过去。
“程……程曦？”
有些迟疑，却又带点忐忑的语气。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程曦愣住了。
连手里的书包掉在地上都没注意。
她瞪大了眼,一脸不敢置信地,慢慢转过身。
他跟她记忆中的样子差距蛮大。
当初每天的衣服都熨得没有一丝褶皱,总是嘲笑她邋遢的人，如今身上穿的衬衣和长裤竟然皱巴巴的,脸颊也清瘦了不少。
胡子大约是刚刮的，下巴那里可以看到一小块伤口。
在她的记忆中，他人如其名,永远都是活力满满,让人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但此时的他，脸色惨白，神气十分颓丧,已经失去往日的光彩。
这样的表情，应该不会出现在他身上才对。
若是疫情期间，那还可以理解，毕竟心力交瘁。
但这都马上7月了，他怎么会如此颓丧？
沐霭看着校门口默默对视，却没说话的两人，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恐慌。
曦曦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他们肯定认识。
从曦曦看他的眼神推断，两人的关系颇深。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中年男人跟曦曦有着类似的特质：他们的身上，都充满了故事。
沐霭忽然有些烦操。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那个男人看曦曦的眼神，他无比的熟悉。
那个眼神，分明跟他是一样的。
两人相对无言，沐霭先开了口，“曦曦，这位是？”
程曦这才回过神来。
“这是……是……”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沐霭介绍。
她一个17岁的高中生，怎么会有一位年龄30+的师兄呢。
程曦的迟疑，让沐霭心里咯噔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对面的男士走上前来，满面笑容，伸出手道，“沐同学是吧，我是小曦哥哥的朋友，杨光。”
“对、对，”程曦忙不迭点头，“哥哥托他拿东西给我的，我忘了。”
程旭的朋友？
居然还知道他的名字？
沐霭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这男人有备而来，沐霭很确定，他根本不是什么程旭的朋友。
顿了两秒，沐霭还是跟杨光握了握手。
他仔细观察了，曦曦看这个杨光的眼神，和看他并不相同。她看这个男人，似乎确实是对长辈的表情，带着点感激和孺慕。
而曦曦看他的时候，耳尖微红，眼睛是闪闪发光的。
沐霭微微安了心。
见两人一副明显有事要谈的样子，沐霭主动道，“曦曦，既然杨叔叔来接你，那我先回去了？”
“好。”
“到家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你骑车小心。”
见她还记得关心自己，沐霭唇角的笑容更大了。
对面的杨光听到沐霭的称呼，忍不住扶了扶额角。
杨叔叔？
他看上去没那么老吧？
今天在机场，还被人误认为大学生呢。
不过，这小孩倒是挺识趣的。
目送着沐霭骑自行车走远后，程曦才侧过头，看向站在身旁的男士。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喊了一声，“师兄。”
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听到这一声，杨光的泪差点蹦出来。
他强忍了回去，笑着说，“我看你们学校附近有家奶茶店，这么久不见，不如请我喝杯奶茶？”
“好啊。”
“我要喝波霸奶茶。”
“加冰激凌加奶盖7分甜，对吧？”
“你居然还记得？”
“怎么可能忘记呢。”
……
“所以，你现在是程旭的妹妹？”
“嗯，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本来以为自己死了，谁料一醒过来，就看见程旭站在我面前。”
“哈哈，”杨光一脸惊奇，笑着问，“成为自己爱豆的妹妹，感觉怎么样？”
程曦也跟着笑，“很好啊，相处了那么久之后，越发的觉得自己当初没有喜欢错人。”
“说到喜欢……”杨光顿了一下，“今天在校门口看到的男孩，是你的……”
他说不出口。
“嗯，师兄你没猜错。”程曦一脸坦然，“沐霭是我男朋友。”
杨光的表情瞬间有些古怪。
“怎么，师兄很惊讶？”
“嗯，”杨光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容，“你不知道，医院的人都说，程医生是钢铁女超人，根本不会谈恋爱的。”
“哈哈，”程曦大笑出声，“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
似乎在不知不觉间，那个少年就走进了她的心里。
程曦感慨，“程医生这个称呼，感觉已经很久都没人叫过了。”
明明才几个月，却像是活了一辈子那么久。
听到她的话，杨光一下子又想起了当初她穿着防护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那天下班之前，我明明还去看过你的，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
“我问遍了医院的同事，你在江大的同学，甚至还托人问了你在国外求学时的导师斯蒂芬教授，所有人都跟我说，没有程曦这个人……”
“有一度我都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受疫情影响，精神方面出了问题……直到有一天，我在网上的一个视频里看到了你。”
“当时你站在国旗下，拿着话筒说，“世间的事，倘若竭尽全力，大抵都有出路”，我就有几分确定，你就是程曦。”
“我本来想立刻来找你的，但是有个病患情况比较严重，找不到医生能接手，就拖了一个多月，到现在才能来找你。”
……
杨光看到她眼里的落寞，心中隐隐作痛，问，“小曦，如果再也没人记得你做过的事，那些你拼命救过的人，都将你忘了，你会后悔吗？”
“不会啊。”程曦答得坦然，“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即便我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但只要当下的每一刻都是有意义的，这就足够了。”
重新遇见林树海的那天，她恢复了以前的记忆。
第二天，她就发现，自己以前的所有账号都没有办法登录，而互联网上，也没有了任何关于程医生的信息。
程曦决定把事情弄清楚。
“师兄，你帮我理一下思路。”
“好。”
“先对一下时间线，你第一次发现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
“3月1号，那天我看完你之后回家，第二天去上班，发现你不在原来的病床上了，当时我还以为你……结果一问，医院里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你……开始我还以为他们跟我开玩笑……”
“那之后程旭来医院看我的事情……你知道吗？”
杨光摇摇头，“那天太累，回家直接睡着了。”
他不敢告诉她，其实那时的他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了，身边的病人一个个逝去，想起在病床上日渐消瘦的她，他常常侧夜难眠。
程曦陷入了沉思。
从师兄的话来推断，在他的世界，“程曦”在3月1日死亡之后，就消失了。
那为什么在她这里，一直到5月，她再次遇到林树海，受到刺激恢复以前的记忆之前，“程曦”都是存在的呢？
她清楚的记得，哥哥还因为给她的医院捐款上过热搜的。
“程曦”的存在与否，和她恢复以前的记忆，究竟有什么关联？
“我在5月之前都能搜到“自己”的信息……”
程曦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会不会是，之前的世界，跟她现在所在的，不是同一个世界？”
话刚出口，还没等杨光回答，程曦就自己否定了，“不对。”
仔细想想就觉得不合理，如果不是同一个世界，那她和师兄应该无法见面才对。
两人琢磨了很久，进行了多种假设，也没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杨光看时间不早，便先送程曦回了家。
程曦回到家，洗完澡躺在床上，才想起沐霭临走时说到家给他打电话。
她拿出手机正要拨，看着时间已经快11点，又犹豫了。
沐霭的作息时间很规律，一般来说，这个点他已经睡了。
纠结再三，程曦发了条信息过去报平安。
沐霭几乎立刻就打了电话进来。
程曦有些惊讶，“你还没睡觉么？”
“嗯。”沐霭的声音有些低沉，问了一句，“现在才到家？”
他的声音闷闷的，似乎有些不开心。
“不是。”程曦赶忙解释，“回来一会儿了，刚刚妈妈催我去洗澡，忘了先给你打电话。”
“哦。”
只说了一个字，就没话了。
程曦敏锐地察觉到，沐霭生气了。
她还是第一次在沐霭身上看到这样外露的情绪，不禁莞尔。
“今天太晚了，明天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跟你说清楚，好么？”
“真的？”
“嗯。”
“那明天我来接你。”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改了算法，一下子掉二十几个收藏，好难过.....呜呜~~~~(>_<)~~~~
小天使们，都快完结了，还不收藏、评论一下么。
解释一下：有小天使问，这样写不会跟开篇矛盾吗？其实一开始的设定就是这样的，第一章作话里有说过，某种意义上，小曦和程曦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