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的灯光昏黄,不够敞亮。
竹溪穿一件香芋紫的真丝衬衫，眼睛长而媚，耳垂坠着夸张的蓝色玛瑙耳环。程曦直愣愣地看着她，实在瞧不出眼前的女士已经上了年纪。
不过,尽管她的面容略显妩媚,但这清绝的眉目,现在看来的确和沐霭如出一辙。
程曦涨得满脸通红,张了张口，“啊……阿姨您好，我是程曦。”
“嗯,小曦你好。”看出对方的尴尬,竹溪胭脂色的唇勾起，亲切地对小姑娘笑了笑。
其实刚才程曦一说话,她就认出来了。
“沐霭在家里常常提起你的。”
“啊？”程曦很意外。
看着自家母亲大人眼也不眨的说谎，沐霭不禁暗自腹诽。明明是她自己喜欢程曦,天天挂在嘴边好吧,居然甩锅给他。
意外遇见程曦,竹溪非常高兴,上前特别自然的挽起她的手，“难得遇见你,走，我请你喝奶茶。”
说完，还特别嫌弃地看了沐霭一眼,好像他是什么累赘,“小霭，妈妈要跟小曦聊聊，你先自己跟司机回去吧。”
沐霭瞪大了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看着手挽手，仿若知交好友的两人，停了两秒，不发一语，转身上车走了。
清冷的黑色夜空下，是城市星星点点的灯火。
竹溪带着程曦来到距离临水二中不算远的咖啡店，现在这个时间段，连来往行人都很少。
程曦拿出手机，给哥哥发了个信息要晚点回去。
对比隔着几桌打打闹闹的小情侣，她们这一桌的气氛有些诡异。
不知道沐霭妈妈单独找她是要说什么。
想到沐霭离开的时候看她的那个眼神，程曦莫名了打了个喷嚏。
“快喝点热的，驱驱寒。”竹溪将奶茶递给程曦，关切地说，“最近气温变化大，女孩子要注意保暖，可别感冒了。”
话音刚落，竹溪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条披肩，起身搭在了程曦的身上。
嘴里喝着奶茶，身上搭着披肩，春夜的寒意渐渐被驱散。
程曦抬眼看了看对面言笑晏晏的女人，竹大主编的气质跟她在医院时见到的相差太大，让程曦不禁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认错了人。
竹溪打量了程曦一会儿，越看越满意。
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眼神澄澈，最关键的是，写得一手好文章。
竹溪生平最爱有才华的人。她当年看上沐霭的爸爸，不顾家里反对要嫁给他，就是因为对方才华横溢。谁料到，结婚没多久，那人居然下海做生意去了，现在一身的铜臭味。
哎，往事不提也罢。
两人随意聊了两句专栏的情况，竹溪话头一转，回到了刚才的相遇。
“你刚刚肯定很惊讶吧？”竹溪一双美目中透着狡黠。
“就是、没想到阿姨您这么年轻。”想到刚才脱口而出的乌龙，程曦觉得自己的耳根又隐隐发烫。
“哈哈，说起来，我跟沐霭他爸爸认识，也是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呢。”竹溪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忽然满面愁容地说，“唉，那时候年少轻狂，一不小心，就有了沐霭，只好把他生下来啦。”
“啊？！”程曦瞪大了眼，作为医生的她，条件反射问了一句，“您现在身体还好吧？”
沐家别墅。
竹溪进了家门，目光落在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儿子，对方正翻阅报纸沙沙响。他的气息里多了几分沉稳厚重的意味，少了几年前那些洒脱不羁的感觉。
竹溪将钥匙扔在茶几上，金属触碰玻璃发出响动。
沐霭合起报纸，再反手一叠，放在身旁，淡淡说着，“竹大主编回来了。”
竹溪忽略掉儿子隐隐的怒气，笑嘻嘻的说，“小曦真可爱。”
没想到妈妈开口是这句话。
沐霭顿了片刻，等她坐下后问，“你又跟人家瞎说了什么。”
语气平静，眼神笃定。
自己儿子如此对她说话，竹溪却不以为意，假作痛心疾首状，“小霭霭，你怎么可以怀疑妈妈呢？”
竹溪不愿意说，沐霭也不强求，转了话题，“您刚刚特意去学校找我做什么呢？”
“哦，这个啊，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竹溪拍了拍脑袋，“我突然有事要去江州，今晚10点半的飞机，本来打算去跟我亲爱的儿子告个别，一起吃个晚饭的。”
听完妈妈的话，沐霭气得咬牙切齿，“然后，您老人家遇见了程曦，就让你亲爱的儿子自己回来了？”
“额……我见到小曦太激动，一时忘了嘛。”
自己在家里担心的等了一小时，结果她居然给忘了？看着眼前刚过完四十岁生日，还跟自己撒娇的妈妈，沐霭决定不搭理她，转身上楼去了。
“小霭霭，不要生气嘛。”竹溪追着儿子上了二楼，“你知道的，人年纪大了，容易健忘嘛。”
程曦的发言稿只看了一遍，就可以倒背如流的人，跟他说健忘？
沐霭走进自己的房间，保持最后的理智，说了一句，“晚上自己注意安全，让司机直接开车到航站楼，我明天还有课，就不去送你了。”
然后关上了房门。
**
因为跟沐霭妈妈聊了一会儿，程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9点。
“哥，我回来啦。”
程旭侧头看了妹妹一眼，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来给妹妹一个熊抱，反而是淡淡的移开了视线，跟客厅里的金鱼大眼瞪小眼。
程旭相当郁闷。
下午母亲大人因为热搜的事情，打电话来把他骂了一顿。话里话外都是他没有照顾好妹妹，特殊时期居然还带妹妹出去等等。
哼，他不过就是看了个汽车电影而已。恐怕妈妈不知道，妹妹前两天还去看樱花了呢。
“哥，你怎么了？”
看着妹妹关切的眼神，本来打算不搭理她的程旭一秒破功，抱着妹妹哭了起来。
“小曦曦，我好难过啊，妈妈居然骂我，呜呜。”
诶？
程曦一脸懵圈。
她左手轻拍哥哥的后背以示安抚，右手拿出手机，打算搜索一下“32岁的男性突然嚎啕大哭怎么办”。
刚输入两个字，头顶上方就传来一声，“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小曦，咱们离家出走吧，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
看着哭得泪眼朦胧的哥哥，她将搜索框里的关键词改成了“32岁男性、更年期”。
**
第二天，程曦特意起了个大早，去楼顶的花园采了玫瑰，做了许多鲜花饼，打算带去学校给沐霭。
最近花房玫瑰开得好，程曦每天都要去摘一些。
沐霭给她写了那么厚厚的笔记，她也该投桃报李，何况，做点吃的根本不费事儿。
上完早读，班长过来提醒了她一句，“程曦，今天轮到你值日了。”
值日生的任务很简单，每天早晚登记两次班上同学们的体温，更换高考倒计时，中午的时候看一下门窗关好没有就行。
程曦点点头，应了声好，起身去讲台取了体温枪和登记表，从门口的第一个同学开始量起。
体温枪扫一下额头，登记下数字，整个过程很快。
没多久，程曦就到了沐霭面前。
沐霭正拿着一本英文原版书在看。
或许是最近的天气比较冷，他在校服衬衫套了件白色的毛衣，整个人显得阳光帅气。
“我测一下你的体温啊。”程曦俯身，将体温枪放在他的额头前，按下测量建，停留两秒。
屏幕上显示33.2。
“数据不准。”学校买的体温枪太劣质，程曦打算再量一下取平均值。
“试试脖子。”
然而，刚把手伸过去，就被沐霭拉住了。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掌心握住了少女的手臂，热度在两人的皮肤之间传递。
程曦不解，垂眸问他“怎么了？”
鼻尖闻到隐隐约约的花香。
不是香水，分不清具体是什么花，更像很多品种的花混杂在一起。
沐霭突然有些心烦。
“我自己来。”沐霭取过她手里的体温枪，自己伸到脖颈处量了体温。
36.5
总算正常了。
程曦登记好沐霭的体温，去量下一个同学。
沐霭抿着唇，不露声色的，看着她清瘦的背影走远。
脑海中浮现的，是她用簪花小楷工整地写下的“沐霭”两个字。
竟然……心跳……加速了……
没多久，程曦测完体温回来了。
“今早花房刚采的玫瑰做的，给你和阿姨尝尝。”她打开书包，递了两盒鲜花饼过来。
原来是去了花房，沐霭恍然大悟。
两人离得近了，鼻尖那股香味又开始若影若现。
沐霭赶忙接过饼盒，跟她说了声谢谢。
这一早上，沐霭都有些心烦意乱，总觉得鼻尖有似有若无的香味。
他完全没办法集中精神看书。
这几晚都在熬夜，加上昨晚还送妈妈去了机场，沐霭现在困得厉害。
喝咖啡也无济于事，他干脆将书放回桌洞，趴在桌子上补觉。
上课的老师看到，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讲自己的课。
毕竟，他现在讲的东西，沐霭几年前就会了，听不听都无所谓。
倒是程曦，想到昨晚竹溪说，其实沐霭身体并不是很好，小时候常常喝药，出于一个医生的本能，担心他这样睡着会着凉，将王伯给自己准备的小毯子盖在了他沐霭身上。
于是，10班的众人就惊讶地看到，他们一向高冷，从来只穿黑白灰的沐神，身上竟然盖着一块hellokitty的粉色毯子。
作者有话要说：
竹溪：你不知道啊，小曦，我们沐霭生下来小小一只，吃了很多苦。
程曦：我看他挺健康啊，还打篮球（有腹肌）呢。
竹溪：那只是表象，他外强中干。
程曦：怪不得，他确实有点瘦。
竹溪：对啊对啊，我明天就走，你这么细心，帮我看着他点啊。
程曦：好的，没问题。
.....
竹溪：儿砸，你妈妈我棒吧？媳妇儿现在是不是可心疼你了？
从程曦那里听到“外强中干”四个字沐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