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贺的剑就在面前,可是谢丞相感觉不到任何的恐惧。
他知道周小贺不会杀人。
“昭仪娘娘,这剑不是好玩的。”老丞相和蔼的说,“收起剑吧。”
周小贺虎着小脸瞪他:“你同意她去学宫,我就把剑收起来。”
丞相哼了一声:“老夫已经说了,家里有的是好先生。”
周小贺正色道:“学宫里不但有先生,还有同窗,这才能更好的做学问。”
虽然上大学搞不好是跟学渣一块儿瞎浪,但是总比窝家里学女德能长见识!
丞相老脸皱成一块,纠结道:“成何体统啊!”
周小贺:“……”
她气势汹汹瞪着谢丞相:“你不让她去,那我就要你的命。”
她想了想,补充道:“我虽然不会真的杀人,但是你也别想走,你不同意,我们就这么僵着。”
丞相打了个呵欠:“娘娘,你清醒点,等天亮了,我还得批折子呢。”
周小贺:“……”
丞相又说:“你砍死了老夫,陛下那儿一堆折子,你帮他批?”
周小贺:“……”
草这老头好绝哦!
丞相见周小贺嘴炮不过他,开始不满的唠叨:“姑娘家家的,要那么多学问做什么还不是要嫁人?”
周小贺火了:“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你女儿有本事!你嫉妒马服君,所以不想女儿有本事。”
丞相瞪大了眼睛:“啊这?……这关马服君什么事儿!”
周小贺:“你跟马服君不合呗。你怕你女儿变成下一个马服君!”
丞相:“没有的事儿!我是她爹,怎么会不想她有本事!我女儿要是能抵半个马服君,我就含笑九泉了!”
“哎呀呀,你们聊什么呢,好热闹啊!”一个声音懒洋洋的传过来。
一听这声音,老丞相打了个激灵,他颤颤巍巍喊了一声:“马服君!”
殷丕显身后乌压乌压一堆黑衣的手下,威风凛凛的,她冲着丞相坏笑了一下,拉风的站在了中央。
她带来的十几个人个个都举着火把,狭小的院子里一时间亮堂了不少。
“你来干什么!”老丞相心力交瘁。
殷丕显翻了个白眼:“干什么?我听人说你在这儿跟人打架,特意来帮个忙。”
丞相:“不用了,老夫一个人应付的来。”
殷丕显:“你想多了,我来补几下,看你能挨几拳。”
老丞相:“……”
周小贺简直要给马服君跪了,不愧是盖世英雄!
恶人自有恶人磨。
方才还一派从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谢丞相一瞬间脸都苦了,整个人都瘪了下去,他跟自己的家仆抱团,宁死不屈道:“马服君再厉害,老夫也不会答应的!!”
殷丕显平静的看了他一下,转头看着周小贺,认真的教育:“你总得杀几个人,才能让人相信你敢杀人。”
周小贺:“!!!”
盖世英雄马服君活动活动手腕,准备开揍。
老丞相瑟瑟发抖的退后了几步:“马服君,你要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你不是妙心郎女儿,刺杀当朝丞相,罪同谋反哈。”
殷丕显:“你又想多了,我就单纯揍你,不打死你的。”
丞相:“……”
周小贺咳了一声,把殷丕显叫开:“不用,我来!你几拳搞不好把他打死了!”
殷丕显退后,威风凛凛的一扬手,让自己的人控制住了丞相府家仆,把战场让给周小贺。
周小贺甜甜冲老丞相一笑:“马服君说的没错,总要杀几个人,你才会怕我。”
老丞相不信。
周小贺狡黠的笑了笑,走到他面前,开始拔他胡子……
“啊!!!!”
小院子里发出猪叫般的惨叫声。
被拔了好几根胡子的老丞相终于相信,周小贺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申屠信梁冲他一拜:“父亲,请您答应吧。”
谢丞相捂着下巴,痛心道:“你真的要一条道走到黑?”
申屠信梁神色凉凉的:“是……我也绝不后悔。”
谢丞相还想再说什么,周小贺伸手猛地又揪住他一根胡子。
“你!”
迫于妙心郎之女的淫威,老丞相含泪答应了让申屠信梁去学宫。
周小贺欢快的吹了一声口哨,和长公主带着人走了。
老丞相气差点原地爆炸。
对着那伙人的背影,正想破口大骂,一扭头发现殷丕显人还在原地站着。
老头瑟缩了一下,战战兢兢道:“马服君,你怎么还不走!”
殷丕显抱臂坏笑:“嘻嘻,我好像听你说,你女儿要是有我一半,你就能含笑九泉了?”
丞相:“……”
小魔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来你这么崇拜我啊。”
丞相:“殷丕显,你欺人太甚!”
殷丕显坏笑了一声,大步进了抱厦房,侍从摆上酒具,她懒洋洋道:“过来喝一杯呗。”
丞相没好气道:“不必了,老夫已经被气饱了。”
殷丕显:“你想什么呢!我不是说你。”
老丞相:“???”
他一愣神间,殷丕显的侍从里走出来一个人,身穿黑色的素服,头上戴着乌木簪子,神色平静冲他微微一笑。
“薛博雅!”老丞相捂着胸口,“是你搞的鬼!”
太过分了!
薛博雅尴尬道:“在下只是路过……”
丞相气呼呼往抱厦里坐了,猛灌了口酒:“只是路过?你三更半夜从绝境天牢跑出来,只是路过这里?”
薛博雅面有愧色,立在那里,也不说话。
他七窍玲珑的心思,素日里嘴巴也不曾饶人,今日却难得不回嘴。
老丞相被气的七窍生烟,也没多想。不曾发现他耳朵尖都红了。
殷丕显拉着薛博雅坐下,给两人都斟酒:“哎哎哎,喝酒喝酒,你管我们怎么路过的。”
老丞相心口痛,他感觉自己被战友背叛了。
他和薛博雅曾联手治理大周,早已是忘年之交,没成想,薛博雅竟然跟殷丕显那个小混球站在一起,欺负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
薛博雅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谢相,你有七个女儿,给长公主一个又何妨?何必……”
老丞相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啊,我那个女儿去了能干什么?”
薛博雅一时无言以对,想了想道:“……她诗做得不错。”
丞相冷笑一声:“诗做得不错有什么用?再说,她那个诗能有陛下好?”
殷丕显不满的敲桌子:“老头你怎么说话呢,能干什么,总要先去试一试才知道啊!”
万一就成了栋梁之才呢!
丞相冷笑:“试一试?你真的以为,这种事情是可以试的吗?当日明宫皇后重开学宫,你知道下场如何么?”
殷丕显摇头,她哪儿有心思管这种事情。
丞相道:“五十多年前,成宁帝身体病弱,明宫皇后主政,她重开学宫,召集了一众贵族女子进学宫读书。”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殷丕显迫不及待的说。
老丞相瞧着她兴致勃勃的脸,突然又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殷丕显还想再催他。
薛博雅给二人的酒盏里倒满了酒,打断了他们的话,淡淡道:“喝点酒吧。”
丞相咽下一杯酒,开始伤心:“从前是我的错,我忙于政务,将家里交给夫人打理,以为从此万事大吉。”
殷丕显:“……你想得倒是很美,你跟别人生的孩子,让她给你管教。”
丞相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她说过的,只要我能有出息,能让她做丞相夫人,就会替我打理好内宅。我十日里有七日是宿在官衙里,我怎么能发现,她是骗我的。”
殷丕显又是嫌弃又是同情的看着这个不算讨厌的老头,默默喝了一口酒,这种鬼话,怎么会有人信。
“你也太贪心了点,你夫人给你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你又找别人生了五个女儿!”殷丕显道,“我想我爹给我生个弟弟他都不肯。”
老丞相苦笑一声:“先皇赐了六个美人给我,我也想像殷斯敏那般,品性高洁,对美人不闻不问,可是我没有那个勇气……”
殷丕显:“……”
薛博雅浅浅的抿了口酒,没有说话。
老丞相又喝了满盏,继续絮絮叨叨道:“每次美人进家门,她都是笑脸相迎,安排好宅院,她从来不告诉我,她不愿意……我房里有些美人,还是她送我的,我以为她……”
殷丕显被他气笑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怀疑你这里有问题!”
老丞相喃喃道:“她其实很善良的,是我没有本事,我不敢拒绝先皇赐的美人……”
薛博雅冷酷的打断了他:“如果你学着殷斯敏,违抗先皇的命令,你夫人,也不会答应的。”
丞相一时语塞。
薛博雅冷笑一声:“不想你被先皇怪罪,陪你发配三千里,又不想你跟别的女人亲近。不敢让人说她善妒,更不敢得罪先皇,于是就去伤害那些被先皇赐予你的,可怜的女子。真是……好手段啊。”
丞相再喝了满满一盏酒,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那些他从不曾正视过的残酷现实,被薛博雅撕去最后的遮羞布,他相依为命近四十年的夫人,从不爱他。
殷丕显学着老头的口气,老气横秋道:“她只是自己不能做宰相,所以想要当宰相夫人。”
“她没有很爱你,没有不能接受你跟别的人在一起。”
“她更没有爱你爱到无私伟大,包容你的小妾和庶出子女。”
薛博雅平静的说:“放你的女儿去学宫吧,不要让她变成下一个你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