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诸葛亮咬了咬嘴唇,声音十分压抑。
李白眨了眨眼睛。
“抱歉,”他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眼神迷离,含含糊糊道,“在下不胜酒力,认错……呃,大约是看走眼了。”
话虽这么说,李白的手一点没松开,托着诸葛亮的腰,让他倚靠在自己身上,像是要向炫耀自己的惊人臂力似的。
江面上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掀起一阵新的浪潮。
旁边是呆若木鸡的白居易,对面船上也全是凑过来看热闹的人。
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都一致认为,此时李大诗仙若不当场将琵琶美人拦腰抱起入洞房,事情就很难收场。
甚至还想起哄:
“是兄弟就给我冲!”
“什么,这居然是我在游戏里能够免费看到的剧情吗?”
“搞快点搞快点,我立刻充钱给你们放烟花!”
诸葛亮:“……”
如果按照群众们的呼声,以他们设想中的剧本往下走,他应该含羞带怯地向诗仙大人抛个媚眼,伸手扯住他松散的衣领,将人拉下来,仰起头主动献吻。
……不行,办不到。
漫天应景的烟火声响了起来,明暗交错,照映着彼此的神色都看不分明。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腰都有些酸了,想要站起来,自己却使不上力气,只得抬眼看向李白。
缤纷的色彩照在那双微醺的浅色眼眸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诸葛亮隐约能在上面看到自己的模样,黛眉如弯月,中间一抹嫣红的花钿,微粉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神情似乎有些无措。
他想,这个口脂的颜色实在太浓郁了。
要是等李白清醒了,认出自己……
啊,没脸见人!
他飞快地抓住李白的袖子,把自己的脸藏了进去。
李白愣了下,另一只手小心托起他的肩膀,将人扶起来,对上白居易愣神的注视,扬起唇角笑道:“抱歉打扰你们了,我看这位姐姐……他似乎有些晕船,我先送他进去休息。”
白小公子当然没什么好阻拦的,眼睁睁看着李白抱起红裙美人走进船舱,纸窗户上投出摇晃的黑影。
不一会儿又听到砰一声,他咂舌,心想,太白兄自己喝成这样,该不会走着走着,撞到墙上去了吧?
不过,船里是女眷的住处,他一个外人当然不方便进去,赶紧给小孙妹妹递了个眼神,提醒道:“你进去看看吧,别让令姐伤着……”
小姑娘也郑重地点点头,抱起橘猫小跑了几步,掀开帘布就钻了进去。
“……”
此时,周瑜等人正看着抱着花瓶呼呼大睡的醉鬼,沉默以对。
事发突然,李白刚走了没几步,就一个踉跄,自己主动朝着走廊上的屏风扑过去,那步法如风,连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诸葛亮及时从李白的臂膀里跳下来,不过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紧跟着又踩到了自己的长裙摆,扑通一声,也跟着滑坐到了地板上。还好,只是屁股有点痛,并没有扭伤。
他呆坐在地上,抬起头,和周瑜面面相觑。
“这算是怎么回事?”周瑜揉了揉额头,沉着发问。
诸葛亮语气深沉:“我也想知道。”
“他不是你叫来的?”周瑜挑了挑眉毛。
“怎么可能?”他十分惊讶,“我又不知道李白在长安,要是知道……”
他哪里会用这种方法!
既然是要伪装,当然身边认识的人越少越好,不然这不是自找暴露么?
周瑜狐疑的目光在他与李白之间转了几圈,才收回来,向他伸出手。
“先起来吧,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他尽量说得若无其事。
但其他几人的表情就掩饰得没那么好了,一个个眼神闪烁着,四处看。
鲁肃先扭开头,又转回来,十分正直地从包裹里掏出一件备用的毛大衣,弯腰给诸葛亮披上,语重心长道:“小心着凉。”
要有有风度只能割舍温度。朱雀裙长得好看,但并不保暖。
诸葛亮后知后觉环抱住自己的手臂,服帖的绸缎料子紧贴在身上,衬出手臂到腰腹间的柔软轮廓。他再低头一看,高分叉的裙摆从双腿中间分开,露出一截大腿。
他默默地收回腿缩在裙摆中,对鲁子敬道了声谢。
“不客气,应该的。”他连连摆手。
诸葛亮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这才再去接周瑜的手,听到他嘶了一声,眉毛也皱了起来,大概是被他手上的寒意冻到了。
周瑜的掌心却近乎是滚烫的,让人有些好奇他刚才去做什么了。
他默不作声把诸葛亮从地上拉了起来,便松开手。
旁边一人插嘴道:“也没什么,他就是差点想放火烧那个对你耍流氓的家伙。”
“……”
沉默了一会儿,诸葛亮正色道:“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吧。”
孙家小姑娘看不懂大人之间的暗流潮涌,补充:“是啊,白公子还在外面等着呢,”
周瑜勉强点点头。
“阿香,你先去替我们感谢一下白公子。至于别的,那就按……原计划继续?”他说到这里,略微纠结地看了诸葛亮一眼,随后转向地上和花瓶滚在一起的醉鬼,又问,这家伙怎么办?
诸葛亮也觉得有些棘手。
说好的和杜甫去寻仙求道,怎么突然跑长安来了?男人真是不靠谱。
如果被李白知道了自己的想法,他指不定还要做些什么来。
此时,为了顾全大局,想到城里还等着他们汇合的刘备等人,他也只能叹一口气,摇摇头说:“就把他扔船上吧,我会给他留字条说明情况的。抓紧时间,天亮之前我们先进城。”
诸葛亮的语气很冷淡,收回目光,便不再去管李白。
后面几人对视一眼,鲁肃欲言又止,觉得这样对待榜首大侠,很有些过意不去,万一等他醒来,稀里糊涂地以为自己被仙人跳了,要来找他们算账怎么办?
但诸葛亮说得没错,他们也不好为一个计划之外的人耽搁下来。
等天亮了,城门人来人往,江东这几位多少都有些知名度,要是被人认出来才是麻烦。
……
两船行至码头,天色泛白。
白居易先一步下船,与几位游河的友人告别后,才折返回来。
翩翩公子手里挽着一把纸扇,站在船前,看“大美女”站在踏板前,提着冗长繁重的裙子,微微踌躇。
十余个“护卫”围成一圈,提着行李背囊,默默地在后方看着,碍于此时伪装身份的限制,并不方便出来搭把手。只有小姑娘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用小拇指轻轻去勾诸葛亮的手指,笑容明朗,声音爽脆:“姐姐,跟我走。”
身后一群人干瞪眼,但想到她是孙策的妹妹,天生胆子大,又无可奈何。
诸葛亮觉得,白居易可真是个好人。
好人一般都比较好骗。
他都没有刻意伪装自己的声音,怕被看穿一直很少说话,却一点没让对方起意,一口一个夫人,表现得十分尊重。
不仅替他们牵线联系牙人,购得城中的一套宅院,还关怀了一下他们之后打算如何谋生。
诸葛亮的隐藏头衔万无一失,他和阿香小姑娘站在一起,在白居易看来,那就是孤苦无依的姐妹俩,手上虽有些钱财,有家丁护着,但难保不会被歹人盯上,劫财又劫色。
他忧心忡忡地想了半天,听诸葛亮温声道:“不要紧,有一门手艺,总能混一口饭吃。不知这长安城里,如今可有招收乐师的门路?”
白居易想了想,说:“我找朋友去问问,他们手里渠道多。”
年轻人做事相当利落,不到半天,就把收集到的几则招募启示送到了诸葛亮手里。
其中,就有他们的目标舞乐坊。
这种声色场所,明面上是招收“五官端正的适龄女乐师”,但稍微懂点行的,都知道这里头水不太干净。
白居易大约也是听说过一些事迹的,见他急着找工作,便跟他隐晦提醒了几句。
“其实,要是不那么着急,我或许能为夫人找到更好的选择。”白居易欲言又止,看着诸葛亮叹气,“比起在外面,若是能在大户人家府里供职,会更清闲一些,环境也好……”
但说到一半,他又打住了,看着对方低垂着浓密睫毛,眼尾微红,薄唇微抿,便似桃花盛放。
他心想,长得如此……动人,怕是到哪里都不太安全。
白居易又叹了口气。
诸葛亮执意表示无妨,他也就不再坚持,临走前叮嘱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我就住在长乐街72号……啊,若是恰好我出门不在家,就去找79号的那位元先生,有什么事托他转告就行。”
……
有白公子朋友的介绍信,诸葛亮没费什么力气就被舞乐坊迎宾的几位姑娘领到了方夫人面前。
因为幕后投资的老板的身份隐蔽,并未出现过,所以,眼前这位方夫人便是整个舞乐坊实际上的管理者。
她年纪并不大,长得妩媚动人,据说是嫁过两次,都是行商人家。
一个出海时遇到海难,再没回来,第二个被山匪打劫,不幸被咔嚓了。
继承了两位老公大部分家产,方夫人直接跃居长安城里的富裕阶层,因为年轻时善乐,便开了这家舞乐坊,与官府设的教坊司打起了擂台,还没落下风头,就知道她有几分经营的本事了。
方夫人神态倨傲,轻摇团扇,走出来时,慢条斯理地,被扰了兴致还有些不耐烦。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那一身华美精致的朱雀裙上,顿时一滞,再缓缓抬头,顺着柔软的腰肢往上,对上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低垂着头,半张脸被宽大的衣袖与手中琵琶挡住。
方夫人迅速吸了口气,赶紧伸出手,按住这位新乐师的手腕,缓缓带下来,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温柔起来:“抬起头让我看看。”
……发财了。
看清美人模样,方夫人心中暗喜,脸上也浮现出热情的笑容。
不过她还算冷静,没有被冲昏头脑,还记着自己招的是乐师,还得考察一下诸葛亮的琴技……哎,不过她想,有这副姿容,就算弹得一团糟,也没什么关系,客人们都会原谅的。
只是象征性地走一走流程罢了。她鼓励道。
诸葛亮含笑点头,抬手抚住丝弦,轻轻拨动。
铮一声,乐音荡开。
为求面试效果,他弹了一段急促的十面埋伏,不无炫技之意,抬起头时,方夫人已笑逐颜开。
“太好了,今晚有两位尊贵的曹公子要来,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美人……”她伸手为他接过琵琶,又牵起他的手,“我带你去学些待客的礼仪,今晚可要好好准备一番,我把舞乐坊的未来就压在你身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亮仔挠头:听起来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