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敲开了邻居家的门,借一个酒壶。
听说他是要准备行囊,孟浩然还愣了一下。旅行蛙蛙还喜欢喝酒?
总觉得这种感觉有点熟悉……
他一边沉思,一边从仓库里找出一个歪歪扭扭的酒葫芦,也忘记是哪位朋友做客时留下的了,还系了一圈红绳,绑着平安结。
“你看这个行么?就是有点丑。”
诸葛亮打量一下,点点头:“嗯,不要紧,够用就行。”
孟浩然又热情说:“还需要别的不?我仓库还有压箱底的公元前222年葡萄酒——”
“……”游戏里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吗!
诸葛亮肃然起敬,想象了一下几百年前的酒……真的还能喝么?
“新手那会儿给酒庄老板打工,抓了几个窃贼,从他们身上掉落的。”孟浩然摸了摸下巴,其实自己说着也不太确定,“应该……能喝吧?不然他们留着做什么,当古董拍卖么?”
家里还有不少绳子,是用干草编成的,还有为了做竹筒饭留下来的许多空竹筒。
诸葛亮挑了一个两节长的,用刻刀在竹筒上凿出两个洞,取了一条结实的长绳,穿在上面,用绳结固定住长度,绕一圈再将绳段两头系上。
自从井里住了一只章鱼怪后,他就不从井里打水了,改从河里运水。不过他又嫌挑水太费劲,打算找个时间带阿楚去挖水渠,直接将水引到田地里,再专门辟一条作为饮用水源。
李白看他从角落里搬出一个黑乎乎的瓦罐,用瓢勺舀出来装满竹筒。虽然看着是透明清澈的液体,他却微微感到心慌,战术性后仰,警觉而小心翼翼地问:
“这是……”
“是竹林里摘的露水。”诸葛亮说,“本来是想泡茶喝的,没想到你会回来。”
李白有些受宠若惊:“啊,那也太奢侈了吧。”
诸葛亮莞尔一笑,转而提出:“你上次寄回来的特产我很喜欢,下次多带一点?”
“……梳子?”
“是点心。”他纠正,一脸“梳子?什么梳子”的平静表情。
“嗯,是吧。”李白振作许多,露出笑容,“我也觉得他们的糕点做得很好吃。所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
“你”,这一单音字在舌尖徘徊许久,还是没有吐出来。
做的时候随心所欲,到这时,他反而有些说不出口,吞吞吐吐半天,只敢偷偷抬眼,用余光去观察诸葛亮的反应。
然而诸葛亮没什么反应,神色正常,低头整理着包裹。
他最近比较熟练的成品是竹筒饭,保温期很短,需要现做,就不考虑了,煮了一小锅茶叶蛋,打包装进食盒里,再给他塞了两个鹅蛋。
李白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拿着酒葫芦出去又回来,不知道灌了什么进去,沉甸甸地往李白的胳膊上压过来。
“拿着。”
“……多谢。”
李白欲言又止。他出门从来不做准备,诸葛亮还精心给自己准备了行囊,他是不是可以当做……那个……
哐当——
阿楚又大步推开门走了进来:“饿死了,晚饭准备好没?”
风刮得门框呼呼作响,间歇传来几声大鹅与邻居家狗对叫的声音。相比之下,屋内就太-安静了,两人同时回头看向他。
阿楚脚步一顿,紧跟着眉毛便扬了起来:“是你?”
他果然没看错,诸葛亮屋里确实藏了个男人。
现在,他终于看清了“姘头”的真面目,错愕之余,还有些嗤之以鼻。
原来是个小白脸……切,就这?
战斗力高又怎么样,脆得要命的吟游诗人,他一拳可以放倒七八个。
“……”
诸葛亮看着他明显不善的眼神,略感无措,下意识瞥了一眼李白。
他倒是很镇定,像是已经忘记早起时被撞破的尴尬与狼狈,只看了阿楚一眼便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往身上背酒葫芦和行囊。
葫芦挺重的,也许是他新酿的酒。李白想道,转过身来。
“那我——”他踌躇满志地,放慢了声音。
“解咒任务做得怎么样了?”诸葛亮冷不丁问了一句。
李白晃了晃神道:“快了,还差三分之一,我再往东边走一趟,就能收集齐她想要的素材了。”
诸葛亮对那把剑还有些疑问,但想到若是有问题,李白早就注意到了,便没再追问下去,给阿楚指了指锅里还剩下的大半茶叶蛋。
要让茶叶与香料入味,需要不少时间,他暂时没腾出工夫去做别的菜式。
“……这么多?不错嘛。”
阿楚镇定地走进来。
他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快地适应了农村生活,对吃穿用度并不那么挑剔,只是想到这是给小白脸特地做的,就有些烦躁。
寄人篱下,应当多忍耐些。
他反复劝着自己,将不快往心底压了压,搓了搓手指适应了刚出炉的热量,开始剥蛋壳。
他这人虽然力气大,但并不粗糙莽撞,即便是坐在小板凳上捧着滚烫的茶叶蛋,埋头剥壳,也有几分从容优雅。
诸葛亮顺着这个方向去猜测他的来历,隐约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他正思考着如何介绍两人——友善地——认识,李白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身转过来,眉毛舒展开来,往上一挑,像是想起了什么。
“阿楚?”李白很轻地笑了一声,“我认识你。”
——?!
阿楚心一惊,没意识到指尖抖了抖,刚撕下来的一大块蛋壳连着蛋黄没来得及接住,直接从指缝里滑了出去,啪地掉在地上。
他也顾不上惋惜,将剩下的往盘子里一放,迅速站起。
“你说什么?先别走,站住把话说完!”他沉声喝道,阻止了李白正欲迈出的脚步。
难道是昔日的仇敌,趁这机会找上来……不对,若是有仇,先前就不会表现得那么平静。
所以,应该只是单纯地知道他的身份。
诸葛亮想明白其中关节,迅速冷静下来,扯住阿楚的衣袖,将他拉扯回来。
虽然他不明白李白为什么突然抽筋似地要去挑衅阿楚,但万一他真的握拳冲上去了,李白要是没躲过……就以阿楚那高得夸张的力量点,就可以把护甲薄弱的李白直接拍到墙里去,抠都抠不下来。
“能不能……不要这么凶?”
他拦在两人中间,只觉得这股杀气来得莫名其妙,困扰地拧起眉毛,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李白朝他安抚地笑了笑,语气放得很温和:“你要是想留下他,我不反对——但是,你。”
他看向阿楚,便丝毫没有收敛,身上的龙泉剑应着他的战意陡然一震,剑刃压在鞘身中低鸣,空气中隐隐传来遥远的吟诵之声。
阿楚是第一次遇见输出流的诗人,猝不及防,微微一怔,无意识地偏了偏头,似乎要避开那空气中涌动的压迫感。
十倍之差的精神力在他们之间铺张开来,点点法力碎光漂浮流动。
诸葛亮看得清晰,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摸着。恍惚间,他看到无数草书在眼前闪过,有人在耳边低声吟唱着熟悉的诗句……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下一句是——
铛一声,耳中回响应声而断。
诸葛亮收回手,转头一看,他送给阿楚的那套布衣肩上无端端裂了一道口子,直接落到胸前。
他自己却毫发无伤,困惑间,想起了自己收到的那一叠诗意情长的信笺。
他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纪念品呢……
原来还是护身符吗?
“你既然转生了,最好和过去彻底划清界限。”李白慢慢道,抚着剑身,让它慢慢平复下来。
阿楚听着,紧紧地皱眉,一声不吭。
“要是我看到孔明因为你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城门口见。”
屋里一静,只剩下交错的低沉呼吸声。
城门口见,是盛世里一种常见的战斗邀约。
城内是中立地区,只能切磋,无法进入战斗模式。而竞技场虽然允许战斗,但输赢死伤都有另外的结算方式,通过连胜场数来给玩家颁发奖励,败方既不会掉经验,也不会有财产损失。
踏出城门一步,那就是生死无论的真正“战场”——输掉的人自己承担后果,死一次掉经验,掉得多了还容易被人蹲复活点继续追杀。而胜者若是毫不留情将人送回复活点,自己也会迎来城门护卫队的通缉。
除了秀一把风头,双方谁都获不了什么好处,但因为足够刺激,总有人乐此不疲。
诸葛亮表情微微一僵。
不是吧,这家伙刚从地牢里出来,还没反省,就想着杀人越货的勾当?
好歹也是个侠客,能不能讲点道理……
他伸出手拉了下李白的袖子。
李白顺势握住他的手,用掌心的温度捂了捂他的指尖,神情明快起来,语气轻松:“既然是宣战,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不是,但你们——”
“当然是为了痛痛快快打一架。”阿楚很随意地勾了勾唇角,“开玩笑,我会怕他?”
诸葛亮欲言又止,很难理解他们对战斗的偏执。
他想要收回手,李白却抓着没放,牵着举起来,放到自己耳朵边。
“要摸一下吗?”
气氛突然又柔软起来,诸葛亮被他搞得有些跟不上节奏,表情不禁茫然起来。
但送到嘴边的鸭子……不,绒毛耳朵,他当然不会错过,捏了捏,感受到皮毛之下的血管在指腹间微微颤动。
“记得有事找我,我这次……很快就能结束回来。”李白低声道。
诸葛亮慢慢地点头。
阿楚眼神逐渐凝重,看着那一抹明亮的红色闪出了门外,不知何时,已经将拳头捏得很紧。
这回板凳没有再发出抗议声,他慢慢地坐下来,深呼吸一口气,看向诸葛亮。
“他应该没有骗我。”
“嗯,确实没有这个必要。”诸葛亮迟疑了一下,“但是突然说这些做什么呢?”
阿楚说:“你……也有应该知道我是谁。”
诸葛亮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口。”他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答应过的事,我会做到的。”
没有把握么?
阿楚却觉得他总是比别人多几分把握。即便是这么瘦弱的肩膀,也会让人觉得十分可靠。
……他大约不是色迷心窍了吧。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道,“游戏里生生死死,本来就是很寻常的一件事。你没有下过副本,也还没有和人发生过冲突吧?经历一次,也就不会觉得很可怕了。”
诸葛亮说:“可能吧,但想想又觉得有些疼。”
“你都不怕,他为什么这么担心你?”阿楚沉思,“难道你身上还藏了什么秘密宝物,死了就会被人爆出来?”
“没有吧……”
“最好没有。”他斩钉截铁说,“人心难测,不管是什么东西,消息是否可靠,总会有人觊觎,一旦起了念头,什么都有可能做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一时无言,阿楚拿起刚才剩下来的鸡蛋,已经凉了,他也不在意,抹掉碎蛋壳就往嘴里塞。
等咽下去,他才问:“你吃过了么?”
诸葛亮摇摇头,阿楚便拿起两个蛋往他手里放:“别想那么多了,我只是有感而发,随便说说。这里不止有我,还有白起在呢,谁来敢找你麻烦呀?”
说的也是。
“你等会儿再帮我个忙。”诸葛亮说,“周瑜送了我一张图纸,我突然有了灵感。”
那张图纸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阿楚也看过,画得很精致,一看就是个……
一把团扇。
上面绣着粉嫩的桃花与竹叶,外形如花瓣瓣盛开,呼之欲出。分明是姑娘家喜欢用的,自带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涩感。
与其说是个武器吧,倒像是个饰品。
阿楚猜想,诸葛亮应该不至于这么……骚气。
“哦?打算做什么?”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帮我抓鹅。”
阿楚茫然地进了院子,不一会儿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嘎嘎嘎鹅鹅鹅连成一片,凄厉无比。
章鱼怪从井里爬出来,抗议地喷了几口污水,又钻回去。
母鸡们惊慌失措从鸡窝里撒丫子跑出来,躲在诸葛亮身后,贴着墙角不安地缩在一起。
诸葛亮听着动静也觉得怪吓人的,连隔壁几位邻居都被吸引过来,纷纷探头张望。
“家里进贼了?”
陶渊明一抬头,就看到阿楚焦头烂额地从一团稻草间钻出来。
他左手抓着一只白长脖子几乎要把它捏断,另一只手夹着扑腾乱动的翅膀。大白鹅踩着他的胸腹亢奋地尖叫着。
陶渊明在那声波攻击下连连后退,阿楚也难以忍耐地扭开头,朝外面提高声音问:“要拔几根毛啊?”
作者有话要说: 27级是个关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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