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日光正好的时候,诸葛亮又来暖棚走了一趟,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看着小楚辛辛苦苦拔草,反思道:“我堕落了。”
阿楚捏着自己指缝里的泥巴,心想,这一般都是家里看着老实巴交的汉子去城里声色场所放纵一回后,对家里婆娘的感慨吧……他又是怎么了?
诸葛亮说:“我居然放任自己堕落成资本家的形状,实在是很不应该。”
“……”
阿楚说,你可以给我涨工资。
不能那么随意,诸葛亮说,我是按照标准给你结算日薪的,要是乱开价,会扰乱市场秩序。
阿楚想了想自己合同上的一周五十个银币,缄默。
这还不够给原来的他买一双靴子!
但诸葛亮说,这已经很多了。
他夏天种菜的时候,每天的收入是按铜板计算的。
听着好可怜啊,阿楚又心软下来,不吭声了。
“我去城里的制衣铺问过一圈了,”诸葛亮提起阿楚的那些装备,面露惋惜,“他们都说修起来难度太大,平常的店一般只敢接紫装的复原。”
橙装的包养维修的确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无论是装备制作还是修复,都是有成功率的。品级越低成功率越高,只需要一点点费用,比新买一件更划算。
但随着品级的提高,特别是从紫装到橙装之间,跨度越大,属性直接翻倍提升,价位就完全不一样了,还要往里面填各种材料,什么灵石、冰晶,或是牛皮、鳄鱼骨……只要失败一次,全部打水漂。
一般只有大公会的人才用得起橙装,是因为他们有稳定的副本产出,还能靠公会福利招揽到高级裁缝,给他们足够的材料去填补修复中的消耗。
阿楚听了并不意外,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胡乱地把垂下来的头发捋到额头上:“实在不行,降级修复成紫装也行,找个交易行挂出去,能卖掉就不错了。”
“降级?”诸葛亮睁大眼睛,十分惊讶,“一套紫装最多几百个金币,这比降价大甩卖还狠,你就不心疼?”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阿楚回答得很简短。
在这方面,他看得很开。
诸葛亮摇头叹息。足以证明,这家伙以前过的是怎样优渥的生活了,这么好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
接着他问:“晚上想吃什么?”
阿楚不由精神一振,心跳加速,这大概是他每天最期待的时候了。
“不要汤。”他率先提出。
诸葛亮低下头,互相拨弄着自己的指尖,赧然道:“其实昨天那是个意外,我已经把煲汤的熟练度提升到三级了,不应该失败的。”
也确实没显示失败,只是苦了点嘛……
“光喝汤又不管饱。”阿楚以经验之谈道,“就算是喂马,都知道青草不耐饿,要长途搬运货物,都多得加豆子和干草。”
诸葛亮觉得他很有干饭人的觉悟,说那好吧,我今天煮竹筒糯米饭。
……
就算为了那十万金币,诸葛亮也不打算轻易放弃。
裁缝做不了的衣服,他打算自己试一试。
当初邹衍没来得及教他缝纫技能,但给了他一本初学指南和一套针线,可以自学领悟。
诸葛亮拿起昨天研究了许久的毛线团,非常粗暴地编了一个围脖。
叮一声,弹出一个方框:
【经验提升!缝纫术(一级):10/50】
系统鉴定为:
杂乱的毛线团,看不出具体是什么东西,等待使用开发。
诸葛亮:“……”
阿楚过来端走晚饭时,他就把那团毛线塞到了对方手里。
“给我的?多谢,”阿楚还挺惊喜,接过来就往手腕上缠住,一直绑到胳膊肘上,一边道,“用久了那铲子还挺磨手的,啧,是我小看它了。没想到孔明你这么细心!”
“……嗯呢。”
诸葛亮,那他就再做几个手套吧。
如此反复过了几天,诸葛亮磕磕绊绊地把缝纫术升到五级,成为一个合格的……初级裁缝。
阿楚并没有发现他的心思,给他编织的手套都是用普通的毛线,以他的消耗力度,毫无例外都用成了日抛款,一天一换。
他刚开始干活,不太熟练,手脚都磨出了水泡,但碍着面子又不好嚷嚷,只能忍着。
看诸葛亮锲而不舍地给自己做护具,他还觉得挺感动。
为了冲击更高的级别,诸葛亮决定去买一套新材料。
出门回来,他在路口遇到了几位邻居,请他参加诗会。
当然还是孟浩然起的头。
趁着天冷,响应寒冬时节,他往家中庭院里搬了几株梅树,精心呵护一番,已经开出了白嫩的花苞。
诗人们是最喜欢凑这份热闹的。
就算冬天没什么风景看,也还没开始下雪,只有一杯酒,他们就可以自得其乐,乘兴写诗。要是有一群人在,那就更热闹了,以诗会友,把酒言欢……光是坐着聊天就能提升技能等级,也只有这个职业能做到了。
诸葛亮想了想,婉拒道:“和你们这些专业人士比起来,我那几分文采就不够看了,还是——”
“不行,你一定来。”孟浩然热情而坚决,拉过他的手腕来,振振有词,“我这次是专门为了你才拉人的。主要是希望你出来散散心,不要沉浸在过往中,自暴自弃自甘堕落……”
他听懂了,总的来说就是希望他不要包养猛男包养到床上去了。
孟先生还挺为朋友操心的。
诸葛亮有些意外:“不是为了你的花么?”
孟浩然说:“名义上是诗会,实际上是李太白受害者联盟。”
诸葛亮:“……啊,这。”
他虚心请教,怎么说?
“比如你也认识的,杜二,”孟浩然叹了口气,“他们第一次下副本,他刚从新手村出来没多久,李白二十五级,带他去刷一个深渊难度的低级副本‘白骨沼泽’,给他做武器用的。按理说大号带小号,很快就能刷够材料,是吧?”
诸葛亮点点头表示附和。
“然后!”孟浩然痛心疾首道,“才打到第二个小boss,他就把杜二扔在那里了!”
“啊!”
“说是灵感突发,当场拿起笔写诗去了……”
“小杜呢?”诸葛亮关切问道。
“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把铁剑,打了一天才从沼泽里通关。”孟浩然叹息。
诸葛亮立刻愤慨表示:“这人怎么这么坏,应该抓起来倒提尾巴吊在城门上谴责。”
“是吧。还有一位王……可能你还不认识,就叫他王先生吧,”孟浩然继续说,“有次我拉他们一起刷野怪,两个人刚开始聊得很开心,后来一个说喜欢吃香菜,一个说不喜欢,突然间就翻脸了。唉,你说他们幼稚不幼稚!王先生跟我说,到现在李白还欠着他一个修铁剑的五铜币没还呢!”
确实挺幼稚,搁这还玩绝交呢。
诸葛亮紧张地问:“……那他喜欢吃香菜吗?”
孟浩然知道他问的是谁,点点头:“那当然,他可是飞天意面教的左护法!”
总之,诸葛亮就这么听他絮絮叨叨说了一个上午关于李大文豪的风流韵事、爱恨纠葛,中间夹杂着不少响当当的名字。
末了,孟浩然问他,想不想去见一见这些鱼?
诸葛亮盛情难却,点头应下来。
阿楚中午过来领盒饭,看他坐在书桌前发呆。
“唉,我压力好大。”诸葛亮跟他解释。
听完来龙去脉,阿楚很不放在心上:“你又不是吟游诗人,他们要是拉着你作诗,就随便糊弄一下,当个背景板不就好了?”
诸葛亮说:“我担心的是这个吗?浩然说了,明天来的客人很多都是和李白打过交道的……”
阿楚还有些不解,看着他露出深思熟虑的表情。
“你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就喜欢互相赠诗,到时候这个拿出来一首‘这是李兄写给我的’,那个拿出来两首‘这是太白给我吹的彩虹屁’,那我怎么办?”诸葛亮微微怅然。
阿楚:“……”
还真是!
他捧着盒饭坐下来,挖了几勺,一边问:“那他就没给你专门写几句吗?”
诸葛亮也努力地想了想:“没有呢,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不写诗。”
啊,说到这里,他突然就恍悟了!
难怪李白要走,那可不是在耽误他嘛。
行吧。阿楚被蘑菇片噎了一下,长了教训,一顿细嚼慢咽后,才慢条斯理说:“没关系,你可以跟他们炫耀别的。”
“别的?”
“还有别人rua过他的尾巴吗?”
诸葛亮一怔。
阿楚给自己盛了一碗蛋花汤,先尝了尝味道,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放心地喝了起来。
“兽族玩家的尾巴和耳朵都不会轻易给别人碰的。”他说,自己虽然没有兽族血统,但……或许以前的队友中有不少是混血吧,他倒是对这一点印象深刻。
诸葛亮对此没什么概念,问:“是这样吗?”
“嗯,因为年轻人血气方刚,敏感的地方被别人摸了容易有反应。”阿楚放下汤碗,淡淡道。
“……”
这不是可以拿出来炫耀的内容啊!
……
第二天傍晚,诸葛亮沉思地回来了。
诗会以临川先生的一首“墙角数枝梅”夺得头筹,圆满收尾。
这日是阿楚开始996生活以来的第一天假期,却有些闲不住,坐在河边挖泥鳅,都能听到隔壁的高谈阔论。他就随便听了听,果然是以互吹彩虹屁为主,想想诸葛亮那性子,大约是不那么适合这种场合的。
不过现在看诸葛亮神色平静,并没有受到什么刺激的样子,很是安然自若。
“哦,的确很热闹。”他说,“我在织毛衣。”
他将手里那团大红的……看了半天,似乎是个套头毛衣,他抖了抖,举起来展示,原来胸口还绣着一条小蓝鱼,令阿楚的表情微微纠结起来;这玩意不会是给自己织的吧!
那到底是穿,还是不穿好呢?
很为难。
阿楚生硬转移话题:“那个‘受害经验交流分享’的环节,你是怎么对付过去的?”
诸葛亮的回答却有些牛头不对马嘴:“我收到了好多明信片。”
他从兜里摸出一大摞纸片。
“每天寄过来一张,不知不觉就这么多了。”
阿楚接过来一看,正面是风景照,反面贴着花瓣或是小绿叶,下边提笔一两句诗文,朗朗上口,看着还挺文艺。
风景照是系统内置功能拍的,各地的山山水水,五花八门。
他认得一些地方,有大漠里的月牙湾,绚烂的敦煌壁画,江边黄鹤楼……
每张照片里往往还有一只黑乎乎的爪子按在角落里,试图抢夺存在感。
“这是什么?”
诸葛亮说:“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我养了一只旅行青蛙吧。反正他们看了都觉得很浪漫,就闭嘴惊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青蛙王子的童话续集!(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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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李白和王维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