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快要结束的时候,谢云的新房子终于快要修建完成了,这两三个月里工匠们从早做到晚,尤其是眼看着要入秋了,农活快要忙起来时,谢云只见工匠们手中的铁锤挥舞不停。她靠着石墙依然出神,修建房屋极为耗费钱财,谢云手里的闲钱都已消耗殆尽,她也常看着陆老夫人送给她的那个玉镯,思考着要不要变现成钱,担最后还是将那玉镯放进了梳妆盒里。
陈霁派人送来了谢书,谢云带着谢书和媒赤上了官府,光秃秃的媒赤上面总算是添了几分彩色,看着媒赤,她总算是明白了,自己是喜欢做媒的,不然不会这般高兴以及激动,至于阴间大人说的那事,她也不放在心上了,以前觉得是牢笼是铁锁,现在却觉得这只是个入门的规矩。
她开始自发的早起晚归替人做媒,也亏得她之前替苏婶做的这个亲事,使得她在寡妇中的名声水涨船高,每次有人提及她,总说她有本事,愣是让一个八字凶煞的寡妇嫁给了官大人,且恩爱非凡,她听闻这些传言时,总是在心里暗议,那是因为这大人本就非她不可,哪里像你们只知道做梦。
推掉一些不靠谱的婚事,谢云还是替几对本就看对眼了的男女,做了媒,平民间的婚事,赏银自然不多,尤其是一些穷苦一点的,喊她一起吃顿饭便就算了,这样的人家一般是没有媒婆愿意上门的,费尽心力就吃碗冷饭,这谁愿意?也就谢云这个傻丫头了。
但看着新人们的笑容,她又觉得钱财好像真的不那么重要,以至于今日新房子修建完成后,她将尾金付给了工匠老大,摸着扁扁的钱包,头一次感到头疼。
“谢丫头,那我们就走了?”工匠老大拿着钱对着她挥了挥手,谢云挤出个笑容送走了工匠老大,等到院子里都安静下来,她才开始打扫起来,傍晚时分,天际现出几缕橘红微光,才让她恍惚的发现,黄昏已至。
凉爽的清风从其他方向吹来,吹动她的发梢,她穿着夏衣,倚在关好的大门上打量着整个庭院和房子。
大门旁新移栽了棵松柏树,松柏不高,刚过门顶,枝叶从内伸出,如小手在风中招摇,从门入,地上是一条一米宽的小道,由鹅卵石堆砌而成,黑色的鹅卵石更是全聚到了小道中央,堆成个圆形,小道蜿蜒,从中间又分出两条半米宽的小道,通向他处。
道路两旁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石灯站立,大路通向修建的房屋,房屋不大但里面藏有三室,左边那侧,她原本的闺房被推了重新修建成一个离地半米高的房间,全靠大梁支撑着,两个大梁中间是她闺房的窗户,窗户下面正好放着两个大水缸,水缸里的荷花已谢。
由于离地太高,谢云特地在下侧请人做了个三阶车凳,她虽没有马车,但这车凳左右封实,凳面宽厚,踩上去倒是稳当。
这屋子的旁侧连接着的是另两间房间和灶台,这两间房间虽然也离地,但比起谢云的闺房要低上几公分,至于拆了重建的灶台则挤在房子的右侧,临近围墙。
至于庭院,改变极大,谢云将之前修建的木亭给拆了,在靠近围墙的水井旁,重新修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木亭,四角由木梁支撑,头顶没有飞檐,只有两块平平的木板和稻草。而这木亭靠近水井那侧用整块木板围成,而相对的那侧则只有一块横梁。
这木板与横梁上侧独特,各突出一横排,横排大约两指宽,上下两排,而头顶那处的木板则被安放在这横排中,因是左右两块,是以这两块木板内侧有个铁环,环里挂着垂在半空中的红绸,谢云只需朝反方向拉动红绸,这头顶的木板便从中间分离开,朝两边滑去,但只能露出半块木板的宽度,中间的地方既变成空的,则可以用来赏月赏这漫天星辰。
这木亭的前处用木板封实,左右后方则垂挂着白纱,风一吹,帘动,卷来无数好梦,站在亭后面的枇杷树是被移栽过来的,它正挨着谢云闺房,或许等它长大时,谢云推开窗便能看见枇杷叶。
而原来的秋千因木亭被拆,也被谢云移到了右侧,她请人做了个简单的秋千架,又将秋千用粗绳挂好,再用买来的浅黄色的布料包了下粗绳,整个秋千便如朝阳便亮眼起来,至于蔷薇等花,能留在木亭旁的便都留着,不能留的则移栽到了新的秋千旁,
鹅卵石铺就的小道给了秋千来处的路,而夏花茂草在四侧包围着,就如包围木亭一般,秋千前处是被移了地方的石桌,那是用来喝酒的地方,谢云虽不喜喝酒,但世事难料,谁又能知道明日的事?
谢云很是满意的从屋中拿了些装饰的东西点缀着这个小院,首先是她用孟娘的衣服做成的布垫,外侧是青色的整布做成,内里塞了些棉花也塞了些碎布,看着这青色布垫上偶尔有几处白色小点,就像星星一般,她很是满意的将这布垫搬到了木亭中,木亭下也是一整块木板,离线十公分,不能滑动,木板上面是木匠们用夏末时的竹子编织,摸上去凉凉的,但天已渐凉,所以这布垫便派上了用场。
满意的将布垫放好,谢云又拿出个花瓶,里面放了几枝鲜花,她将这花瓶放到了水井旁,靠着木亭木板的架子上,她这是不让这木板孤单。
又是一番好生折腾,终于将这里里外外给装扮一新,最后她拿起那个洗干净了的布口袋,也不知怎么想的,还是给挂到了门外,她对自己解释道。
“门上挂个布袋子更方便,所以….”
反正那人再也没有来过,也没有再送过花,这布袋子并不是为他准备的。
嗯,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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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谢云带着桃子出去散步,回来时见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停在自家门前,她先是一愣,后又以为是陆澜清,朝正门处赶去,骑马的人听见了声响,他勒马转了头,那人长相平凡,肃着张脸。
谢云这才发现来人并不是陆澜清,一股落寞之感陡然升起,还未成型,就被她给亲手打乱。
“你是?”
那人翻身下马递来一张请柬。
“四公主邀请你参加明日的宴会。”
四姑娘?看来她虽身体不好,但逃出去以后又回到了宫内,想必那病好了许多,竟有闲情请她去参加宴会,谢云本不想去,可双眼落在请柬上时,右手鬼使神差的接过了请柬,等她发现过来时,骑马的人已扬尘而去。
她一拍右手背,叹了声。
“这手怎么长得,这么不衬我心意,若是遇见了陆公子那可怎么办。”
回家后她便有些心不在焉,躺在亭中,看着天空,桃子在布垫的另一侧自顾自的玩着球,谢云伸脚揉了揉桃子的屁股,桃子吃了一惊,以为自家主子是要和它玩游戏,于是推着小球跑到了谢云的身边,谢云懒懒的接过小球,却沉浸在自己思考中,桃子呜咽一声,见人没反应,抢过谢云手里的彩球便又溜回到了布垫一侧。
“桃子,你说我要是和那人见面了,该说些什么?”
“不对,我为什么要去思考说什么?”
“算了,何必引火烧身,再则人家应该早就对我失了新鲜,毕竟我只是个农家女。”
“啊,好烦。”
谢云抱着头在布垫上打滚,她不明白这种复杂的感情是从何而来,她只是在心里猜测自己是不是对陆公子有了好感,但她不确定,因为不确定是以只能让自己烦恼着。。
第二日天刚亮,谢云就早早的起了床,她涂了些脂粉眉黛,衬得她艳丽了几分,又选了身夏衣,那掌柜虽然脾气古怪,手艺却是顶顶的好,刺绣精美,花纹独特。
四姑娘举行宴会的地方不远,又是在郡主府上,谢云估摸着是四姑娘在外没有府邸的原因,再则前朝余孽至今没有抓到,官宦子弟都不愿意出城,所以只能在郡主府上举行。
她一路上头脑混乱,这几个月里想得最多的便是‘陆澜清’三字,可等到了常府大门前,真正看见那穿紫衣,束银冠的陆澜清时,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陆澜清没有和她搭话,和其他公子哥笑着从她身旁走过,就好似她是一场空气,等人走后,她捂着左胸脯,心里涩涩的感觉渐浓,心慌到最后,只余一腔无奈。
“罢了,罢了。”
她反复的咀嚼着这两字,带着笑进了这高墙之中,犹如一叶小舟,入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