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大叔,姓陈名霁。
是北景城这小小城门处的一指挥,今年三十有二,平日里最常管的是城门口为了几文钱吵起来的老大爷老大妈们。
他十三习武,二十四成亲,二十九丧妻,直到现在三十二了,仍一事无成。
这世道空有一身武艺报效之心,没有钱财打点浊水之鱼。
他成不了气候,这是他的顶头上司喝醉酒后常对他说的。
虽然原话是。
“陈霁,你看看你,当年要和我抢小美人,结果呢,你这个克妻命,不过五年,小美人就香消玉殒了,哎呀,要是当年和我一起了,何苦这般辛苦,你瞧瞧你,就算是一身忠义,也不过是在此处消磨。”
随后他就会被酒气给熏了一身。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
宁郡主的一场宴会,却成了他的机遇。
适时。
他一无所知,带领着队伍朝事发地赶去。
赶到之时,众人身上都有些血迹,气喘吁吁的靠在一马车旁。
杀手们成围困之势。
陈霁一挥手中的长剑便冲进了杀手群中,万万没有想到,等到歼灭杀手后,方知所救的人竟然全是皇子郡主。
他跪在地上,忐忑不安。
“做得好!来得及时!”
太子从陆澜清身后走出,夸奖道。
“太子,不如派人将这些个杀手抓住回去审问一番。”
陆澜清捂着手臂上的伤,看了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杀手。
“审问,就不劳烦陆公子了。”
空中陡然传来一人的声音,随后一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如鬼魅般出现在众人身后的马车上。
他话音一落,身上甩出一个药丸,药丸飞出时被他用内力一刺,全都散成了粉末。
“小心。”
众人唯恐是毒.药,纷纷后退。
黑衣人又是如魑魅一笑,眨眼消失在此处。
“好高的轻功。”
粉末随着风进入到杀手的鼻子中,脸上陡然皱缩在了一起,痛得满地打滚,眼角流血,嘴里有什么虫子爬出。
“是蛊毒!”
陆澜清神色一冷。
“此处不宜久待,走。”
太子也深知其中厉害,他看向陈霁说道。
“同本宫一同进宫,我见你武功不俗,实在没有必要守着城门。”
看来我要出人头地了。
陈霁跪在原地如此想道。
“是。”
陆澜清身上有伤,也就没有同太子一同进宫,只在太子提出要赏他些奇珍异宝时,打趣道。
“太子赏我钱财万两,不如赏我一壶美酒,满船风月。”
“澜清果真脱俗,不喜钱财权势,改日定给你寻壶好酒。”
陆澜清笑着应下,目送他们离开后,方才骑马往陆府的方向走去。
“少爷,那几个杀手根本打不过你,怎么会受伤。”
陆拓在一旁小声询问,就见陆澜清取下腰间的折扇,“刷”的一声打开,而后轻声道。
“我是只懂风月乐曲的陆家纨绔公子,可不是武艺超群以一敌十的陆家未来顶梁柱。”
“顶梁柱太刚,易折啊。”
意料之中,陆澜清刚回到府上,北景城内有名的名医都被陆老夫人请到了家中,期间还有太子派来的太医。
这一夜又是不太平。
而谢云早早的洗漱好后上床歇着了。
屋外月光柔和,这一天的波澜总算是告了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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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谢云辗转反侧,梦里是鲜血、尸体的场景交织,她被吓醒的时候窗外已有了光亮。
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渍,低头见桃子正甜甜睡着。
她轻呼一声,动作轻柔的下床推开半掩着的窗户,屋外的微光令她眯了眯眼,随后便洗漱起来,换了件简单的装束,上衣下短裳。头上的头发被她高高梳起,用了两根木簪固定妥当后,她出了门,绕着院子跑动着。
也多亏她之前有先见之明,建了比人高半个头的石墙,此时就算她在院子里跑动的不够淑女,也无人知道,更不会让人觉得她不够贤淑。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谢云的动作慢了下来,在院子里慢步走了几圈,就去烧火做饭了。
先是桃子的药和清淡的碎粥,等忙完了一切,她才借着炉火够旺,烧了半壶水,端进里屋擦拭身子。
桃子的精神还有点萎靡,但食欲比昨天好多了,谢云摸了摸它的脑袋。
“我得出门一趟,中午回来陪你吃饭。”
谢云又打量了下狗窝。
“等我回来给你换个床。”
出了乌南巷,谢云先是去吃了碗汤圆,甜腻腻的口感意外的让她添了几分好心情。
吃饱喝足后,她才朝文家的方向缓慢走去。
市集里很热闹,区别于前几日的叫卖声,这种热闹来自于其他人的低声讨论,她不解,侧着脸看去,见到处都是泛黄的纸张粘贴在墙面。
她好奇的上前几步,正好听到有人讨论。
“看看,这些个公子小姐此次是吃苦了。”
透过他人的肩膀看去,泛黄的纸张和上面潇洒的字迹映入眼帘。
上面只有几行字。
“一,所有世家小姐,赎金一千两。”
“二,所有世家公子,赎金一万两。”
“三,四公主,赎金一万两黄金。”
“四,否则,城外收尸。”
落款是:前朝无心人。
这些话无疑是在向谢云传达一个意思,昨天没有同她们一起跟着太子离开的公子小姐们,都被黑衣人抓了。
现在人杀手要钱来了,他们很聪明,知道女子对于世家来说不过是联姻的用处,赎金太高,没人会出。但男人就不一样了,这些个公子很多都是独苗,定然有好几家会赶紧凑钱。
唯一的变数就是四公主。
四公主被抓且被要挟赎金,要挟皇上的人又是对整个江山虎视眈眈的前朝余孽。
是付还是不付?
对于当朝皇帝来说,一个公主哪里及得上他的江山和脸面。
可在这其中的还有其他世家的公子。
年少又是独苗,且风华绝代,才思闻名,不让这些世家去救,必定记恨于他,可若让他们去救,自己袖手旁观,不理会四公主?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若放任不管,那么自己岂不是个绝情之人?
虎毒尚不食子,今日他弃四公主为棋子,其他老臣如何看待他?
谢云猜想处在皇宫中的皇上,心焦程度指不定比身在虎穴中的四公主来得更为劳累。
同时她也感受到一阵后怕和庆幸,当初自己若是不跟着景程等人一同出来,自己哪里还有性命,别说一千两,就算是几两银子,也不见得有人愿意替她交付。
谢云脸色冷淡了几分,朝文家赶去。
文家藏在巷子里,谢云人影离得尚远,就见有一奴仆正站在文家门前四处张望,似乎是转身时看见了来人,惊呼着又跑进了文家。
莫非是文淮月出了纰漏?
她快步赶到时,有人从府内走了出来,脸上笑意满满,原是文家的管家。
“谢姑娘快请进,快请进。”
来人面带喜悦,谢云一时也拿不准是怎么回事,只微笑着回应。
一路直行,谢云被人以贵宾的礼数给迎进了前厅。
前厅内坐着文夫人和文淮月,细看下去文淮月双眼仍有红肿。
“谢姑娘,我已经听小女说了,昨日多亏你和景程二人合手突围,才将小女给救了出来,若不然。”
文夫人憔悴的举着手帕擦了擦她的眼角,显然昨天听说安溪山发生的事后,一夜难以入睡。
“我没有……得谢景兄弟。”
“他的那份自然少不了,只是他昨日受伤昏迷了,大夫说他今天应该能醒,到时候再看他想要什么奖赏,至于谢姑娘,不知谢姑娘是喜欢饰品还是绸缎?亦或是其他?”
谢云其实并不想要这份奖赏,因为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善良才救的文小姐,她只是因为想要活命。
可一想到今日街巷上的张贴,她就觉得腰包太扁。
不论怎么样,自己也的确是将文小姐完好无损的送回到了府上。
她安慰自己道。
“既然如此,等文小姐的亲事成了,还劳烦夫人给我包个大红包,替我向其他夫人美言几句。”
文夫人怎么会克扣媒婆的媒钱,当下只觉得这丫头是委婉的表示用不着奖赏,越发喜欢这个机灵的丫头了。
“那是自然。”
文夫人回话刚落,那厢就有人跑了过来。
“夫人夫人,景护卫醒了。”
比文夫人更快反应的是文淮月,她一个直挺的站了起来,随后伸手拉过谢云。
“娘亲,我去看望下他,顺便替你问问他要什么奖赏。”
文夫人奇怪的看了二人一眼,等到二人相伴走远,她才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有说不出来。
等谢云二人远离了前厅,文淮月方才低声道。
“谢…谢妹妹,你昨日说替他讨个奖赏,赏他什么呢?”
谢云眼眉一弯,淡淡道。
“赏他脱离文家,脱离家奴身份,一会儿你就去给他说,因为文夫人感怀他拼死相救于你,所以还他卖身契,放他出府。”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