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外面璀璨的灯光时,刚从北极馆的黄昏中走出来的江良良还有一点儿不适应。
“玩得开心吗？”
导演在门口举着一枚巨大的白色棉花糖笑着看他。
“给我的吗？”江良良有些好笑地走过去，走出两步，脚步一顿，警惕地看着他,“这不会从我今天的工资里面扣吧？”
“……吃吧吃吧,”本来还和蔼可亲的导演表情垮下来,“我会舍不得你那一点儿工资吗？”
“谢谢,”江良良这才笑着接过来，并且毫不客气的要求，“那我还想喝奶茶。”
“喝什么喝！”导演瞪眼，“没有了！”
五分钟后。
导演站在奶茶店里嘟嘟囔囔：“你真是我的小祖宗。”
“白桃奶盖，谢谢。”江良良笑着仰起头对马身人面的双胞胎说。
双马看到又回来的江良良以及虽然表面心不甘情不愿但掏卡的动作相当敏捷的剧院导演，一个人双手熟练的调制饮品,另一个人捂着嘴偷笑。
抱着蹭来的奶茶，江良良和导演一起往最后的纪念屋走。
“我还以为最后能和他们一起去,”江良良叼着吸管问,“原来是只有我自己吗？”
“你是工作人员，他们是参加活动的游客，”可能是为了配合江良良,导演也抱着自己泡枸杞的保温杯,“纪念屋里面可没有游戏玩。”
“也就是说,他们的考试已经结束了,”江良良点头,好像没发现在他这句话说完之后导演表情诧异了一瞬，“而我还没有，是吗？”
导演从江良良的脸上没得到任何答案，只能自己迟疑开口说：“你都想起来了？”
“这倒没有,”江良良看到他仿佛受到什么惊吓的模样，摇了摇头没再试探，“你们聊天的时候都说得那么清楚了，我再什么都猜不出来也未免太傻了吧？”
“我们聊天的时候？”导演开始回忆，“……应该没有吧？”
“哦对，”江良良纠正自己，“准确来说，应该是其他那些考生聊天的时候，他们似乎不知道我失忆了。”
──并且直到他们成功通过考试，恐怕都不知道这个事实。
“而且听他们说的那些话，让我一直很好奇，”江良良看着导演，小声问，“我究竟是不是你们藏在那些考生中间的卧底？”
“哈……”导演扯着嘴角含糊过去，“反正等你想起来就知道了。”
知道这件事他们可能有什么规则不允许说，江良良也就没再就这个话题展开追问，而是想到了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你们知道你们出题人的队伍里面有反派吗？”江良良煞有其事地摸了下根本没有任何伤口的脖子，语气非常真情实感地后怕着，“他竟然挑拨那些考生和我的关系，还要杀我和北极，太吓人了。”
“放心吧，”导演拍了拍他的手臂，从他并不惊讶的态度上来说，很明显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这件事情我们来解决……”
“那你们绝对不能徇私枉法哦，”睚眦必报的江良良认真叮嘱，甚至连惩罚措施都帮忙想好了，“最好抓到罪魁祸首之后也拿针扎他。”
“知道了，祖宗，”导演无奈地叹了口气，“到了，你赶快进去跟布偶奶奶领你今天的纪念品吧。”
*
江良良本来以为这家动物园的纪念屋，也就是所谓的纪念品商店或许会和奶茶店一样，比如是一栋可爱粉嫩的城堡建筑。
眼前这栋被绿植笼罩着的小房子虽然与城堡完全不沾边，但带着一种让人看到就感觉很舒服的自然清新感。
他推开门进去，门上挂着的小铃铛叮当响着，一只趴在门边的大橘懒洋洋地抬起脑袋瞄了一眼，随后又非常高冷地重新把脑袋窝回手工制作的小枕头上继续睡觉。
它的行为举止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只活生生的猫。
……如果不是江良良留意到它尾巴尖露出来一根小线头的话。
大概因为江良良的视线在那只猫的身上停留的时间有些久，房间内另外一个人也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连忙走过来将猫从门口抱起，笑着解释说：“它制作的时间有些久了，难免会有些小问题。不过没关系，这些问题都很容易解决。”
布偶奶奶和江良良想象中差别很大，他本以为对方或许是很淳朴的模样，但实际上她可能是江良良见过的最精致的奶奶。
她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红色绸缎旗袍，银白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到脑后，露出优雅的脖颈儿，身姿优雅，唇妆艳红，丝毫不显老态。如果不是岁月在她脸上难免留下了一些不可逆转的痕迹，江良良甚至根本不能将她往‘老年人’这个范围去定义。
他刚想用‘成年人的社交礼仪’开口──
“叫我布偶奶奶就好，”布偶奶奶笑着抢先一步，“大家都这么叫我，我听着也很亲切。”
“布偶奶奶。”江良良从善如流，“其实您看起来更像是布偶姐姐。”
布偶奶奶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微怔过后，手掌半掩着红唇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其实我本来还以为你最多会叫我阿姨呢。”
“怎么会？”江良良很惊讶，“您比阿姨还要年轻。”
布偶奶奶笑得更愉快了，她翘着唇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你阿姨听到的话或许会不开心了。”
“嗯？”
因为她的声音太小，江良良并没有听清。
“没什么。”布偶奶奶岔过这个话题，微笑指着身后橱窗里的纪念玩具，“恭喜你今天的工作圆满完成，你可以随意挑一个动物园的纪念品带回家。”
江良良刚刚就用眼角余光看到了橱窗里的玩具，每一个都不过巴掌大小，只是之前都没有仔细看过，这时候听到挺高布偶奶奶开口，没有推拒，兴奋地走过去挨个观察。
有人身蛇尾冷着脸的玩偶毒师，有美人鱼一样身上点缀着细小珍珠的玩偶海王，有圆滚滚的海豹幼崽和憨厚的企鹅，江良良甚至还看到了奶茶店马身人头的双胞胎老板，矮矮胖胖但给他买棉花糖的导演以及那匹嗷嗷嚎叫着自己很帅的银白色雪狼。
江良良犹豫半天，还是伸手把那只怂怂的企鹅拿了下来。
虽然小布偶只有巴掌大小，但是摸起来的手感似乎和触摸真正的企鹅一样。江良良爱不释手地戳着企鹅弹力十足的小肚皮，又恋恋不舍地看着眼人鱼海王。
“你喜欢海王？”
江良良选择企鹅在布偶奶奶的意料之中，但是他会在企鹅和海王中间犹豫，这倒是让布偶奶奶有些困惑了。
“我不是因为海王，”江良良摆摆手，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只是有点儿好奇我男朋友的样子。因为导演和我说我男朋友是金色碧眼，我刚才找了一遍，发现除了海王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玩偶有这样的特征。”
甚至江良良在之前营业拍照的过程里，也都在人群中找过，他合影了将近两个小时，却根本没看到疑似男朋友的身影出现过。
布偶奶奶笑了：“你难道不怀疑海王就是你男朋友吗？”
“啊？”
受到惊吓的江良良差点儿把手中的企鹅失手摔到地上。
“您别吓我了，”江良良深呼吸，毫不犹豫地疯狂摇头，“海王怎么可能是我男朋友？”
“为什么不能呢？”布偶奶奶忍笑，“难道是海王不好看吗？况且海王在我们所有人里面人气可是非常高的。”
“和长相没有太大关系，其实……”江良良左右看了看，往布偶奶奶那边挪了一步，声音很小地悄悄说，“您别和他说，其实在我心里一直都认为海王是长辈，看到他的时候我的感觉就和看到您、看到导演一样，我们之间隔着辈分呢，怎么可以谈恋爱？您也不要拿这件事开我玩笑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布偶奶奶也很小声地承诺道，“那我不说了。”
“但我还是很好奇，”江良良还没放下心，就听到布偶奶奶话音一转，“你连你男朋友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就这么喜欢他？”
“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失忆了啊。”江良良理直气壮，“既然我们两个正在谈恋爱，那总不能因为我失忆就把这段感情完全抹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啊？这样对我男朋友多么不公平。”
“再说我好不容易才有男朋友，所以我在失忆之前一定很喜欢他。”江良良红着耳尖，“我只是失忆又不是被撞傻了，我的审美观又不会变，那么就算我现在什么都忘了，等我有机会再看到他、和他重新接触的时候，肯定还会喜欢他的。”
布偶奶奶嘴角含着笑意看着江良良一副完全陷入恋爱中的模样，轻声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
江良良不太理解她这句话，布偶奶奶也只是笑着，并没有解释。她想了想，从屋内的小隔间里拿出来了什么东西。
“既然你都恋爱了，那我再送你一个礼物吧，”布偶奶奶把手背在身后，认真问，“你真的很想见到你的小男朋友吗？”
“我可以见到他吗？”江良良双眼发光，“他也在这家动物园里吗？”
“他不在这里，但是我可以送你过去，”布偶奶奶强调了一遍，“你要知道，你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如果你在那里没有找到你的小男朋友，或许会遇到危险。你真的要现在过去吗？”
一直很坚定的江良良听到这句话却有些迟疑：“那……如果我突然过去的话，会不会让他遇到危险？”
布偶奶奶欣慰地笑了。
她将手伸出来，掌心中是一个与江良良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布偶娃娃，也不知道布偶奶奶是用什么材质制作的，皮肤头发看起来都和真人没有区别。
只是这个‘小江良良’拥有一头蓝色的小卷发。
“其实我并不知道他会不会遇到危险，”布偶奶奶将‘小江良良’放在江良良手中，“但我觉得他如果看到你的话，或许会很惊喜。”
*
……不知道江良翰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进入考场的路咖站在衣柜前还在走神地想着。
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听江良翰的话，而是应该以辅导员的身份和他一起参加考试，就算时间紧迫一些，也免得像是现在这样担心焦虑。
路咖吐出一口气，集中注意力，打开衣柜的门——
在衣柜里面各类沉闷的黑白两色衣服中间，一个蓝发的小布偶张开腿软趴趴地坐在那。
在与呆愣的路咖对视三秒后，小布偶将双手放在脑袋顶上，笨拙地比出一枚惊喜的爱心。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