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呢？”
刚刚没在舞台上的张晓悦看着其他人一脸严肃地走下台，好奇地问：“接下来那一幕还是学长的剧情吗？”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她男朋友田俊浩悄悄捏了下她的掌心，冲她摇了摇头。
“放心，没什么大事。”再经过最开始那一瞬间的慌乱之后，路咖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他只是临时有另一场考试。”
到这种时候，路咖还记得替江良翰维持‘辅导员’的人设。
“那学长什么时候回来？”小八抬头认真问，“他会有危险吗？”
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一揭开，在场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灰姑娘是这出戏的主角，后面的剧情如果江良翰始终不在……又怎么能完成考试任务？
“暂时先按照剧情走，”这两个问题路咖都无法回答，他只能先为剩下的六位新人想好接下来应对的措施，“就当作灰姑娘被黑暗王……嗯，癞蛤.蟆施法凭空消失了，如果到了剧情快结束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那张晓悦你来饰演灰姑娘。”
“我？！”张晓悦惊恐地瞪大眼睛，无措地指着自己，“可是……”
“没有可是，”路咖在面对这群新人的时候第一次沉下脸，用不容反驳的语气收尾，“就这样。”
“──围成一团干什么？下一幕快去准备！”
刚从群演位置上离开的导演冲着他们不耐烦地招手，但是能看出他现在心情其实不错。
正逢十二点的午夜钟声敲响，‘灰姑娘’在舞台上面凭空消失的那一幕让观众的反响尤为热烈，甚至有人惊呼出声。电影中这样的情况或许还能用特效表示，但是从面对面的剧院舞台、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就好像是一场魔术。
观众可不会像路咖他们那样担忧‘灰姑娘’的安全，他们只会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期待剧院接下来还会带给他们怎么样的惊喜。
观众兴奋了，导演自然更开心，之前他还对江良翰态度亲近熟稔，结果现在明明一眼就能看到江良翰不在，这位矮胖的导演却不曾关心一句。
新人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了出题人的现实与冷漠。
忍不住心底发寒。
*
而陷入附加题的江良翰已经自顾不暇，并不关心其余人经受了什么样的心灵打击。
他呆呆的看着周围，面前那块半透明黑板上早就被他熟知的文字内容正在缓慢消失、
【附加题：十二点舞会的秘密】
【请保持角色完整性，并在规定时间（12:00:00）内找到逃离场景的方式，失败后将置身于场景内，学分保留，等待场景再次开启。】
如果不是提前从真正的辅导员口中知道附加题会将人永远困在里面，江良翰或许还会因为最后那句话心生侥幸，然而现在，他只能努力在十二个小时的倒计时之前，找到离开的方法。
不过……江良翰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来到了灰姑娘故事里面的世界。
而且剧情还刚好是午夜十二点结束，灰姑娘的魔法被解除的时候。
他，依旧是那个傻白甜的灰姑娘。
原本穿着华丽礼服的江良翰现在身上只要一套灰蒙蒙满是补丁的破旧裙衫，唯一值钱的东西恐怕只有他手上提着的那一只水晶鞋——另一只被留在了剧院舞台上。他站在被茂密杂草掩盖住身形的隐蔽地点，眼前就是和舞台道具非常相似的一座白色理石外墙的尖顶城堡。
周围没有观众，只有风从他的耳边轻轻拂过。
仰起头也不再是剧院的天花板，而是漫天耀眼星辰，一轮圆月挂在半空中，银辉洒满天地。
至少在环境的布置上，真的有种童话故事的感觉。
而按照童话中的通关结局似乎只有一个——王子和公主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江良翰思绪微动，干脆赤着脚，龇牙咧嘴地走在由鹅卵石铺就而成的、通往城堡的石子路上。
可惜还没等他走近，门外两位拿着长刀的护卫就礼貌地将他拦住：“不好意思，舞会已经结束，城堡目前并不对外开放，请尽快回家。”
“我想找王子，”江良翰努力扯开一个笑容，将手上的水晶鞋举起来，“或者你可以把这只鞋给王子，他是不是再找一位穿着水晶鞋的姑娘？”
两位护卫相互对视一眼，看向江良翰的眼神已经带着些许警惕：“王子现在并不在城堡中，请你尽快离开，否则——”
其中一位护卫将长刀抽出，刀刃在月光下反射着锋利的银光。
察觉到危险的江良翰立刻举起双手，僵硬地向后退去，直到两位护卫的身影被黑暗笼罩住已经再也看不到了的时候，他才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同时放弃了直接去找王子的便捷式通关方法。
或许角色完整性的意思，代表着他只能跟着传统的剧情走？这里大概不会像舞台剧表演时那样给予他一定自由发挥的空间。
所以他现在应该做的是，回家？
江良翰茫然地看向周围，找了两次，才终于在遥远的地方看到了一点隐约的灯光。
仅仅目测这个距离，连鞋都只有一只、更别提什么南瓜马车之类的‘灰姑娘’就想原地躺在草丛里安详地喂蚊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原本守在城堡门口的护卫不知何时走在了江良翰的身后，握着锋利的长刀，声音严肃：“请尽快回家。”
“我知道了……”
“不要停下脚步，”身后护卫冷声提醒，“黑暗中会有邪恶的生物等待将你吞吃入腹。”
江良翰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踏上这条从黑夜走到白昼的不归路。
并且用几次险些丧命的亲身经历确认护卫所言不假。
*
在江良翰两条腿几近瘫痪残废的时候，他终于将手搭在了那栋房子的大门上，彻底没了力气。
迷迷糊糊的时候，他留意到倒计时还剩下四个小时。
江良翰真的没想到，十二个小时的倒计时竟然还会为他贴心地留出来八个小时走路的时间呢。
正在此时，从屋内走出一位少女，看到江良翰此刻狼狈的姿态没忍住惊呼一声：“我的天啊灰姑娘！你这是什么新潮的造型吗？我从没见过这么糟糕的打扮，妈妈，姐姐，你们快来看啊。”
如果江良翰还能动弹，一定会为她竖起一根中指。
和这位灰姑娘真正的二姐比起来，林林表演的那副骄纵小模样简直都要可爱死了。
“灰姑娘你好脏啊，”听到声音出来的大姐更是将讨人厌这三个字演绎地淋漓尽致，“你看看你的手，我的天，你的血都沾在了门上，别装死了，快点儿起来擦干净你做的好事！”
江良翰费力咬牙。
……我要是能起来第一个就打你！
“吵什么！”穿着打扮精致地如同贵妇人的中年女人不耐烦地走出来，她厌恶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灰姑娘’，转头面向自己两位还在嘲笑‘灰姑娘’的亲女儿，面露不满，“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换上最漂亮的衣服？小王子面向全城寻找他的王妃——那个能穿上水晶鞋的女孩！”
幸亏孙姐没看到原版继母的姿态，不然江影帝小课堂变成暑期培训班都没用。
“那一定是我！”大女儿挺起胸，“我要穿上我衣柜中最华丽的那件粉色公主裙。”
“肯定是我！”二女儿反驳，但很快她又想到什么，委屈地看着自己的妈妈，“可是我最喜欢的那件绿色裙子灰姑娘还没给我洗呢！”
啊。
江良翰觉得自己哪怕累死了，也能被这样的人气活过来。
“算了，我的女儿，爸爸不是刚托人送回来的一件蓝色的礼服，你穿那件裙子也非常好看。”继母安慰完自己的女儿，转头看向脚边的‘灰姑娘’，姿态高傲，“至于灰姑娘，一会儿你就在厨房里做饭，别出来丢人，等到你两位姐姐当上王妃之后，说不定会向王子说一声，将你介绍给身边的侍卫。”
江良翰真情实感的被一个童话剧情给气到了。
也就是他现在没有力气，不然一定会像用水晶鞋敲晕那个黑暗中的怪物一样，把这三个女人狠狠敲一顿！
——虽然现实中，没有丝毫力气反抗的江良翰像垃圾一样被拖到厨房去了。
身边放着一盆混着煤灰的大米粒。
算了。
实在疲惫的江良翰闭上眼，决定等他休息一觉醒过来之后再说。
如果睡过头了……那就只能期望这个场景下一次开放的时间会近一点儿了。
*
舞台剧的表演已经到了关键剧情。
女巫识破了那只邪恶癞蛤.蟆的诡计，并对王子说明情况，王子传出消息满城寻找舞会上的那个女孩。
张晓悦换上了灰姑娘的衣服，虽然那些服装是为女主演量身打造，穿在她身上有些不合适，但现在的情况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段收尾的关键剧情中不能缺少‘灰姑娘’。
“学长还没回来吗？”她看向男朋友，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借此分散自己的紧张和压力，“真希望学长能在关键时刻踩着七彩祥云出现。”
田俊浩想揉一揉她的头，被张晓悦强行制止：“这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第二顶金色假发，梳了好久呢，你别给我揉乱了。”
“知道啦，”田俊浩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她，将手转向她的肩膀捏了捏，“我的小公主。”
比起年轻情侣这边稍显甜蜜轻松的氛围，其余人没有能帮助分担压力的对象，就只会更加努力，甚至就连始终紧张到不敢和别人交流的孙姐都抿紧唇，鼓足了勇气主动要求和林林对一遍台词。
大家都潜意识里略过了某个角落。
当路咖脸上看不到笑意的时候，整个人甚至冷漠到让人不敢上前与他交流。
距离江良翰凭空消失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分钟。
虽然这段时间看起来并不长，但是根据路咖的经验了解，附加题所在的空间与正常考试的空间完全相同，绝大多数情况下，从进入附加题到回答附加题的这段时间里，对于答题人来说正常考试空间内的时间流速是完全静止的。
所以如果江良翰已经回答出来附加题，那么他在其他人看来根本就不会消失。
然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见了……这种情况在路咖的认知中只剩下那一个他并不想承认的可能。
在导演催促之前，路咖抱着一丝丝那个人或许还会再给他一次惊喜的希望，一步步走上台。
*
侍卫敲响那扇大门，等待许久的继母便热情地迎上来。
王子隐藏在侍卫中，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栋房子内的情况，在女巫的帮助下，他知道灰姑娘就在这里，然而客厅内却只有两个搔首弄姿的丑陋女人。
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指在十一点三十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