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鬼在前面带路,周一觉听他絮絮叨叨地介绍自己:“我叫吴小胖,在这片荒坡住了三十多年。”
姚叔背着铁铲铁锨,陈放恶狠狠地瞪了吴小胖一眼,而周一觉则手托着罗盘寻路。
没人肯搭理吴小胖。
吴小胖自死后没有一个朋友,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两个开了阴阳眼的人在面前,他的话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嘻嘻,你们不知道吧,这片山坡从二十年前就寸草不生。”
“这边的村民都以为七八十年代农/药打多了伤了根本,哪里有人想到其实是地下卖了一个大厉鬼,方圆几里内的草木动物的生气全被他吸去。”
罗盘开始有了反应,周一觉蹙眉,问:“那你怎么没被吸?”
吴小胖摸了摸平坦的头:“他被封印缚住,再厉害也出不来,只能找一个帮他打下手的。”
陈放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逃走。”
吴小胖扁平的脸上泛红:“嘿嘿,他说帮我减肥呢,我生前一直被人说胖,死了尸体被水浸泡肿胀后才被人发现,三十多年也没能成功瘦下来呢。”
“……”
“我们白天过去会不会有危险?”
吴小胖说:“不会的呢,他白天需要修养鬼气,睡得死死沉沉的。”
周一觉有一处不解,问他:“可为什么,这么多天师神婆先后来到村里捉你,没有一个人见过你的模样,反倒被你弄成了重伤?”
吴小胖一愣:“不是我哇,其实我真正勾成功的只有姚小蓓的生魂。”
罗盘突然胡乱转个不停,周一觉一手无法掌控,只能用两只手死死握住:“这是怎么回事”
“到了。”吴小胖站在原地一跳,“下面半米就是这个厉鬼的棺材,棺材上被贴满了周祖朝亲手画下的缚鬼符,你们挖的时候小心点,别破坏了封印。”
周一觉心念一动,周祖朝就是他太爷爷,他曾周管家说过,周老太爷在他刚出生那年受了重伤,不然以他长寿的命相,不会早几十年离世。
可知,太爷爷去世时,已享年一百三十四岁。能劳动他老人家出手封印并且重创他老人的,恐怕不是什么善茬,也远不止一个“厉鬼”之称可以形容全面的。
只是还未等吴小胖说完,姚叔就开始动手挖掘,这地方阴气太重,陈放站在地面已觉得遍体生寒,稍微一动便心悸不止,根本握不住铁锹。
周一觉推开他:“你站远点,我来。”
山坡上的土常年不松动极硬,俩人挖了一个多小时才挖到木质棺材一角,周一觉见那棺材是暗红色,但又不像普通的油漆涂制,果不其然,吴小胖又解说到:“这只厉鬼极为凶恶,鬼力和如今鬼王恐怕不相上下,只是他手上沾了数不清的人命,连地府都不奈何不了他。这棺材是百年老桃木制作,用纯阳血浸泡了足足一年,而那厉鬼被重伤之后,用柳树枝捆绑加灭魂符封面,只要满三十年,这只厉鬼就会形神俱灭,今天已经是二十九年零十个月,还有两个月。”
都知道柳枝打鬼,一打矮一寸,桃木属阳,普通鬼被桃木刺伤,不灭也得损伤元魂,而纯阳血以及灭魂符更是不用说。
太爷爷封印这鬼,可是用了看家的本领。
只是这样,还不能将这只厉鬼除死,可见这厉鬼当时有多难对付。
如果这鬼跑出作恶,以周家人现在的术士水平。
周一觉黯然。
恐怕全周家人合力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此,周一觉问吴小胖:“你的尸骨在哪?”
“被他棺材底侧压着。”
“姚叔,你挖的时候要万分小心,一会儿我们只将棺材抬起,我负责贴符,记住,千万不要碰棺材周围任何不妥的东西,除了抬棺材,动任何东西都要先问我,而我就地超度吴小胖。”
姚叔点头:“好。”
天色已渐暗沉,而终于挖到底部。
周一觉喊陈放过来抬动棺材,而他则在露出的一截尸骨上贴了一道往生符。
棺材沉重,俩人支撑不了多久。
吴小胖见到自己惨败的尸骨重见天日,一时哽咽。
他死时才七岁,死后又多年被厉鬼控制,如今能有机会得以投胎,是他以前万万不敢想的。
“吴小胖,我托姚叔去问了,你的家人在你离世后就搬离了姚家村,而那个你所说的好友,其实是回家喊你爸妈了,但他年幼,根本不知道不会水的你支撑不了多久,等他们回去,你已经没了气息。”
“原来是这样。”吴小胖喃喃道:“我那时心里怨气太重,一心只想着报仇,但我又不敢害人,被厉鬼控制后,才报复性的去勾别人的小孩。”
周一觉点头:“你已经是死人,以后喝了孟婆汤,愿你投个好人家,安稳福贵过一生。”
“谢谢。”
吴小胖身上的缚魂符已解,周一觉闭上眼开始念往生咒,声音一出就化作金色的符文,轻轻地将吴小胖扁平的身体包裹起来,不出片刻,吴小胖就逐渐露出他生前圆润可爱的模样。
他的魂魄逐渐透明,只听他最后说:“姚小蓓的生魂其实就困在我尸骨处暂存,只要你们超度了我,她就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谢谢你们没有赶尽杀绝,那我就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如果以后这厉鬼出世作孽,周天师请你前往城北周家,周家祖宅后正一千米后的山坡上,方圆几里的荒坡上,唯一竖着石碑的就是鬼王的坟墓,而鬼王已于二十年前娶妻,只要你们找到那人献给鬼王,鬼王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会帮助你们铲除恶鬼。”
周一觉只觉得鬼王坟墓的描述有点耳熟,好像他从哪见过一样。
不等他细想,吴小胖的身体已经消散在暮色中。
姚叔放下棺材,手心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周一觉在嘱咐陈放埋土时要轻扬,姚叔弯腰细看,看到棺材底部有一道极细的红绳,从棺材缝隙里探出,直直没入土里。
鬼使神差地,他好奇的用手指勾了勾,红绳掩埋多年,只是一碰就段成两截,松软的坠在地上。
“姚叔,快埋土吧,天快黑了,这地方不能久呆。”
姚叔愣了愣,目光落在那断了的红绳上只一瞬又移开。
他爬出坟坑,抄起铁锨开始卖力的扬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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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好坟上的一切,三人往村里走。
还未进家门,姚叔就接到医院妻子打来的电话,他一听便热泪盈眶:“老姚,咱闺女醒了!”
“真的醒了?”姚叔又惊又喜,对着手机柔声道:“蓓蓓,爸爸想你了,叫声爸爸。”
“爸爸!”
“哎!”
周一觉和陈放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都笑了。
俩人谢绝姚叔再三请他们留下来的请求,没再久留,只让姚叔赶快去医院,照看女儿。
离开前,周一觉嘱托:“姚叔,一定要告知村民,两月内一定不能动那荒坡上的东西,尤其别到坟附近动土,万一损害什么,首当其冲地肯定还是你们姚家的孩子。”
姚叔连连点头,只是他爱女心切,将周一觉和陈放送到村口,打电话帮他们叫了一辆出租车就匆匆离去。
陈放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见鬼,并且亲眼所见天师超度鬼,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周一觉替他开了阴阳眼。
他微微偏头,周一觉蹙着眉头一副心情沉重的模样,他刚要开口喊师傅,就听到身后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那是一辆黑色卡宴,陈放张了张嘴,“这,这是姚叔给我们叫的车?”
“……”周一觉也愣住,陈放又说,“这姚家村的村民也太太太有钱了吧!”
周一觉还未回复,卡宴车窗已经落下,露出一张惊为天人却又让他格外眼熟的脸。
?!怎么会是他!这张出现在自己春/梦里的脸!
脸的主人却无视周一觉的惊慌,毫无血色近乎透明的薄唇轻启,他淡淡说道:“邻居,我正巧路过,捎你们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