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一行人里京都还有两日距离的时候,杨子枢在前方得到消息,快马来报。
慕容雨听到杨子枢急迫的禀报声,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皇上已经……
“说吧。”魏昭的声音却出奇得镇静。
“此乃大事,臣请入内详禀。”
魏昭与慕容雨对视一眼,“进来吧。”
杨子枢对外面的人一点头示意注意警戒,便进了马车,马车虽不甚宽敞,容纳三四个人,却也绰绰有余。
杨子枢看到慕容雨,将要说出的话顿了一顿,魏昭看在眼里,点点头表示,“无妨,说吧。”
杨子枢喉咙吞咽了一下,张嘴把他们的人送来的消息说出:“太子暴毙。”
马车里一时静到极致,这是一件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杨子枢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说,可他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慕容雨看杨子枢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和自己想的一样,太子死了,二皇子早夭,皇后只有太子一个嫡子,现在,魏昭是皇上剩余皇子里最年长的了。
所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现在皇位的礼法继承人,是魏昭,不,慕容雨立刻想的了慕容雪,她猛的看向杨子枢,“太子侧妃如何了?”杨子枢立刻就明白了慕容雨的话,摇摇头,“目前东宫消息已经完全封锁,她的情况我们的人没有打听到。”
马车里没了动静,慕容雨有心想问魏昭想不想当皇帝,却又觉得无从开口,她只把能想到的吩咐给杨子枢,“你派人,好好保护王爷。”
魏昭看杨子枢重重点头,摇摇头说:“不至于此。”
慕容雨也跟着摇摇头,“京都如此动荡,必然是有人图谋不轨,总是小心些的好。”
魏昭示意杨子枢下去后,转头看向慕容雨,“你别忘了,如今我还是个残疾。”
“幸亏你是个残疾,不然下一个暴毙的人说不定就是你了,”慕容雨手无意识地摸着下嘴唇,“如此一来,因着你的兵权,你也有可能成为被拉拢的对象。”
慕容雨看了一眼魏昭,认真地问:“你怎么想的?”
魏昭眼睛一直看着慕容雨的手,“如何又把手放那里,说了多少次了,拿下来。”
慕容雨这才发现自己手又放嘴唇上了,她连忙坐好,“好啦好啦,我只在你面前这样,说嘛,你打算怎么办。”
魏昭看向慕容雨:“你想让我当皇帝吗?”
慕容雨正认真听魏昭的回答,闻言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我想让你当你就当?”
“嗯。”
“那那那,你有这个实力嘛,你可是只带了二百个人的不受宠皇子啊。”慕容雨激动兼怀疑。
魏昭摇摇头,“如今只要我痊愈了,就会得到朝中大部分保皇党的朝臣支持,军中我自有威信,其余不足挂齿。”
慕容雨没想到魏昭如此自信,仿佛只要他想就能成功,她一直以为魏昭只是个偏安一偶的安分皇子呢,原来人家是深藏不露。
她想当然的想说:那还等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迟疑了,这毕竟不是说着玩的,而且她看得出来,魏昭喜好武事,当皇帝并不是他想要的。
“我尊重你的选择,反正你当皇子我是皇子妃,你当王爷,我是王妃,你当皇帝,我是皇后,你总不会丢下我的吧。”
魏昭笑笑,摸摸慕容雨的手,“是我担心你丢下我才对。”
两人没再讨论这个问题,马车快速前进,又过了一日,魏昭他们碰到了皇上派出迎接他的人。
其实迎接魏昭的人不止皇帝派的这一波人,只是大家都没想到,魏昭一行人完全没用王爷仪仗,且杨子枢为了保护魏昭与慕容雨,将随行的所有人打散,暗中跟随,一行人就更不起眼了。
皇上的人之所以能接到魏昭,还是因为暗卫要记住皇子身边的贴身侍卫,杨子枢就成了被记忆的对象。
魏昭一行人未进三皇子府,直接进了皇宫,慕容雨从未见过皇上,可她看到魏昭明显愣怔的表情,就知道皇上的变化很大。
慕容雨跟着魏昭行礼,听到皇上的“起来吧”三个字都有气无力,便知他时日许是无多了。
“父皇身体一项康泰,如今怎……”魏昭的话说到一半。
皇上抬抬手,“人老了,就容易出毛病,一场小病慢慢竟成了大病,老三,你的腿可好些了。”
魏昭看向慕容雨,“边疆苦寒,多亏王妃每日给儿臣按摩敲打,如今竟有些微知觉,比以往好些了。”
这话完全出乎皇上的意料,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下魏昭的腿,又看了慕容雨一眼,点点头,“很好,朕盼着你好的那一天,”他又环视一周,“都下去吧,我与老三说说话。”
慕容雨也跟着退出了寝殿,殿内只剩下皇帝与魏昭两人,皇上看着默不作声的魏昭,“你大哥去了,你有什么看法?”
魏昭并不抬头,声音淡淡,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儿臣以为,此乃人为,并非天灾。”
皇上点点头,“是啊,你的这些弟弟们,这是看着朕快死了,竟开始造反了,也不知谁给的胆子,呵,朕这还没死呢,就算死了,也且轮不到他们。”
魏昭看了一眼父皇,未做声。
皇上看着魏昭,“我已着人看过,太子侧妃此次怀的是个男儿,朕欲立他为帝。”
魏昭这次有了点反应,他忍不住说:“父皇,帝王年幼,于国不利,儿臣怕国生动乱。”
“好好好,老三,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久历战事,定是盼着我大沧安宁的。”皇上话说的多了,气息微微有些喘,他停下来,深深吸了几口气,继续道:“我欲立你为摄政王。”
魏昭猛的抬头,眼里似有震惊,“父皇,此行不可。”
“有何不可,朕一旦去了,没人能压得住你那群疯了一般的弟弟,太孙出世后,去母留子,你为摄政王,收拢皇权,即使幼主不幸早夭,你也有足够的权利保我大沧不动一兵一刃迎来新皇。”
魏昭一时没有言语,半晌,他终于说话,“父皇如何如此信任我。”
皇上叹口气,“因为朕在你的眼睛里,一直看不到野心与欲望,朕知你并无争权夺利之心,老大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朕还是从边疆把你叫回来,不过是想着,莫让以后你受他猜忌罢了。”
“如今看来,是朕狭隘了,”皇上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下去吧,好好想想我的话,不要让朕失望。”
一路劳累,一行人入三皇子府,已是过午,慕容雨一路劳累,已是强撑着了,回府后立即在翠云的伺候下洗洗睡了,而魏昭却一直到晚间,都没有休息的时间。
慕容雨晚间醒来吃饭的时候,并未见到魏昭,随口一问,这才知道短短一下午功夫,魏昭已经见了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这三个皇子都十五六岁年纪,最大的都不到十七,这也罢了,皇家孩子无童年,可连九岁的九皇子都有人替他来,这局势可见紧张了。
慕容雨吃了晚饭,还不见魏昭回来,只觉一堆事情她却也帮不上什么忙,百无聊赖,又把她的手稿校对了一遍,考虑着什么时候在这京都卖出去,应该能大赚一笔,未来不可知的时候,手里有钱最是保险。。
慕容雨躺下又等了一会,见魏昭还不回来,正打算自己先睡,就听外面传来魏昭的声音。
“还没睡?”魏昭自己转着轮椅进了屋,看只有她一个人,随即站了起来。
慕容雨赶紧坐起来,“哎哎,你小心点,别被别人看到了。”
魏昭看她眼睛瞪的老大,摇头笑笑,“无妨,子枢安排了人手,不会有人进来的。”
慕容雨这才松口气,“那就好,咱们现在的安定都是靠你残疾的腿得来的,可别暴露了,说说,父皇给你说什么了?”
魏昭接过翠云端来的热水,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他一边洗漱更衣,一边对着慕容雨说了基本的情况。
慕容雨听了半晌无语,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先问了个最实际的问题:“父皇说的倒是有头有尾的,他能活到我二妹妹生孩子吗?”
魏昭点点头,“我看他倒是没有表现的那般病弱,三月五月的肯定可以。”
“还要去母留子,好狠心,虽我与二妹妹感情一般,却也不愿看她去死啊。”慕容雨觉着古代的帝王有些残忍。
魏昭已经掀开被子上了床,“丞相势大,父皇忌惮三分,这个不是你我能左右的,父皇暗卫神出鬼没,要杀一个人太简单了。”
慕容雨说不出什么滋味,索性不问了,抱着魏昭的手臂慢慢睡着了。
而另一方面,窦氏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女儿。
自太子出事,皇上就借着彻查的名义将太子妃关押起来,慕容雪觉得若不是今日得知能见母亲,她几乎以为父皇要杀了自己。
窦氏见自己女儿满脸惶恐之色,全然没有上次所见时的红光满面,内心不尤大为心疼,“我可怜的雪儿,你如何瘦了这许多。”
“娘,你怎么才来。”慕容雪一下扑进窦氏的怀里,嘤嘤哭泣起来。
窦氏更是心如刀割,轻轻拍着慕容雪的背,安抚她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娘这不是来了,可是害怕了?”
感受到女儿趴在怀里点头,窦氏语气更是怜惜了三分,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说:“好女儿,莫哭,也不用怕,你父亲让我给你带话,皇上这是保护你呢,只管安心养胎便是,虽太子没了,你肚子里的皇孙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