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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张氏贞娘

春暖花开的早晨,微风徐徐,阳光如雨泻,连着几天阴雨绵绵,今日终于放晴了。这一放晴,好的就不至是天气,还有这永安城里的一城百姓。

比如这镇国候府的一府人。镇国候府坐落在永安城里北大街上,布局规整、大气,前府邸后花园。

这一天上至主子,下至丫鬟小斯看着规整的院落、生机勃勃的花园,大家的心似乎也变得生机勃勃了,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此时镇国候的书房外两侧有小斯守着。

书房内,身着水墨色直缀的镇国侯司徒启静静的在书桌前坐着,在他眼前平放着的一副画,画着的是一名小女娃,乌发、白肤、红衣、嘟着小嘴在吹蒲公英,一双眼睛笑得跟月牙儿一样弯弯的,隔着纸仿佛也能听见那银玲般的笑声。

司徒启眼前又浮现出一个画面,“司徒哥哥,你看,囡囡吹的好看吗?嘻嘻~”这让以往总是沉着脸的候爷,嘴角上扬。

司徒启用手轻轻的抚过小女娃的脸,喃喃道:“囡囡,这辈子是司徒哥哥对不起你了,这辈子司徒家与张家我是定会让他们断子绝孙的,这是他们应得的,他们应得的……我要让他们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而你我的孩子同时拥有司徒家和张家的血统,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所以,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所以司徒家和张家都会恨着你我。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呵呵!”

门外:

“小哥,麻烦进去通报,西苑求见候爷。”书房外,老嬷嬷低声求着守门小斯。这是侯夫人的贴身嬷嬷,姓刘,本是一个白胖的妇人,近几个月瘦得厉害,双颊消瘦,眼窝也有点下陷了,今日尤为显得没精神。

“不行,候爷早就吩咐,书房办公,任何人不见!”小斯也小声的回答。

“我也知道这规矩,但夫人今天日真的不太对,还请小哥快快通报一声吧。”

“这个嬷嬷您也别为难我俩了,不是我们不报,你知道上回也是西苑遣人来说夫人不行了,结果……回头我们就挨了板子,嬷嬷,候爷进去有一回了,要不你再等等吧。”想到上回的那顿板子,小斯为难了。

“求求你了,小哥,我们夫人真的快不行了,求你行行好进去通禀一声吧?晚了,我怕来不急”一听小斯的话,刘嬷嬷就急了,刚才夫人都昏死过去了。

“不行,不行,快走,快走,免得吵到侯爷,我们都得吃挂落!”说着,另一侧的小斯是因为上一回的板子,有点记恨了这位嬷嬷。

大家都知道,候爷痛夫人痛得跟眼珠似地,就连夫人一直无所出也没纳小的,当朝首府家的小姐想给候爷做平妻,候爷都不要呢。只一心痛着夫人,可是夫人就是呢,无所了,善妒,对老夫人不敬,当街打人,苛待下人,每参加宴会都得得罪个谁,平日里更什么事都不管,只一心在外散财求子。这些连候府的这些下人都替候爷不值。

可是从半年前起,夫人就更过份了,好好的非要搬出偏居西苑,去了西苑接着病了,可是这回却没见候爷去西苑。

心里本就有些气上回西苑来人请了侯爷说夫人不行了,结果夫人不但没事还与侯爷甩脸子了,连累他们这些通报的下人,赏没得到,倒是挨了顿打。这次还来请?搞不好还得挨打,想想就有点气,于是小斯抬手推了把她。

刘嬷嬷一个不稳,被推倒在地,索性就跪着对着书房磕起头来,嘴里同时高声哭喊“候爷!候爷!求求您去看眼夫人吧!候爷啊!……”

“哎!你这老货!快快住嘴!”顿时小斯就急了。

“候爷!侯爷!求您了,去看看夫人吧!夫人……夫人,这回是真的……真的……呜呜……”刘嬷嬷真的就像是豁开了,不顾小斯的拉扯,仍然高声呼喊。

书房内司徒启听到门外的声音“呼”一下就站想来往门口走去,当手摸到门的时候又突然停下了,拳头紧了又松,最后深吸一口气后才用力打开房门。

门外的刘嬷嬷一脸悲切的望着司徒启,让他心里“咯噔”一下,这还是前些日子那个白胖的刘嬷嬷吗?难道她真的就不好了?

“走吧!领本侯去见你家夫人吧!”

“嬷嬷!嬷嬷!您快回来,夫人……夫人……”此时院外奔来一个小丫鬟,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春香。

“啊!”跪在地上的刘嬷嬷颤颤巍巍的起身,踉跄着向前急步走去,嘴里还念着“夫人啊,您等等老奴,等等老奴……呜……”

司徒启也加快脚步跟上,春香见样,小跑几步跟上刘嬷嬷扶着她往前跑。

西苑,进了院门沿着青石小径两侧的桃花肆意枝头,粉色印着围墙跟的新柳,让人一进门就不由心中暗叹“好个桃红柳绿啊!”

入了院门刘嬷嬷就直奔正房,见到张贞娘在临窗的榻上歪,大大的迎枕显得人越加娇小,手肘支在窗几上,青衣白裙,绣着朵朵银兰,一头白发随意的散在肩头,定定的看着窗外的桃红柳绿,微风吹过,桃花飞舞着落到地面。与刚才刘嬷嬷去请侯爷时的脸色相比多了几分血气。刘嬷嬷不自觉的就松了口气,走过去就跪坐在了榻脚上,轻声问道“夫人,怎么搁这儿躺着了。凉吗?春香,抱个锦被过来。”

“哎!奴婢这就来”跟在刘嬷嬷身后的春香赶紧接进内室抱来锦被,给夫人盖上。

“没事,今儿暖和,嬷嬷你就是爱操心,行了,下去让春香给额上抹点药吧,这样我看着心痛。”张贞娘抬手拍了拍理被角的刘嬷嬷。

司徒启坠在袖子里的手撑紧了又松,几次张嘴双闭上,暗自狠狠的吸了口气才开口“何事唤本候前来?”

张贞娘转头对着背光进来的男子微微招手“来,坐!你看,外面的桃花在枝头成串成串地开放,一朵挨着一朵,一朵紧靠着一朵,多好看啊!微风吹过,还有桃花的香味迎面拂来,让人神清气爽,舒服极了,我喜欢这样的季节。这些每一株都是你我种的,还记得吗”

司徒启一撩后袍坐在了榻前的绣凳上,听了她的话,心里一惊,这是……

“看今年这花开的,应该能结不少果子吧,去年酿的果子酒我还没喝够就怕臭哥哥都拿去送嫂嫂了。”夫人轻声说道。

听到这里司徒避心里不好的感觉了更加强烈了,这怕是……

“这是你司徒家给的,现在还你吧!我想回我张家祖地长眠。”张贞珠摊开手掌,掌中一颗拇指大的白玉珠子静静的躺着。

“夫妻本同命,男子为树,女子为藤,藤缠树枝,生生世世,可若真有来生……你我有过这一世就够了……都放手吧”

这一会清一会混,听着心里就一阵阵揪着痛,这会又一回听到要跟自己划清界线的话,司徒启不等张贞娘说完,就张口打断“你生是司徒家的人,死是司徒家的鬼,张家祖地……呵呵,夫人上回不还说像你这样的不孝之人怕是进不去吗?百年后还是老老实实在我身边躺着吧。”话一出口,就又后悔了,想改口,张张嘴,又说不出个什么来。

“是吗?我还想着让嬷嬷送我回家呢?是啊,我是不孝女,呵呵,不孝呢,若真回去了,估计也会被赶出来,可惜了……我真想回去呢?……”说着说着张贞娘就耷拉下眼皮不再看外面的花了,也不看眼前的镇国侯。

一时室内就静了。

“嬷嬷,我们去看看夫人吧,刚才夫人情况很是危险,现在瞧着是有点血气了,奴婢,奴婢怕是……怕是……”偏厅里,春香一边帮老嬷嬷擦着药,一边小声的在嬷嬷耳边说着。心里想着夫人现在看着精神,怕是回光返照,但又不敢说出口。

从旧年冬日里开始,夫人就断断续续的病着,一月里总有大半个月是在床上躺着,原本还算圆润的一个人,很快就消瘦下去了,眼窝也下陷了。

开了春后,有一日候爷上朝,夫人坚持搬到了西苑来住着,候爷下朝知道后两人大吵了一架。不知道夫人说了什么,候爷气的甩门而出,当时嬷嬷离得远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大哥,二哥,小叔”之类的称呼。等嬷嬷丫鬟进内室一看,夫人也吐血昏在榻上。当时屋子里能摔的都碎了一地。可是过后侯爷又吩咐管事立马给添置齐全了,包括夫人最爱的一套琉璃杯,侯爷都花心思寻了套更精美的送过了。

还记得管事送杯子过来里,夫人说“碎了就是碎了,这套再好也不是了,嬷嬷,你收起来吧。今后我还用白瓷的,好看、干净。”

嬷嬷当日也不明白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总之那套精美的琉璃杯夫人就是一次也没用过,后来侯爷倒是又送了套翡翠杯过来,夫人照样让人收着,就一直用着白瓷的。

从吵架过后夫人的精神愈加不好了,一日里有大半的时间都是昏睡着的。一头秀发也都白了,三十出头的人生生老成四五十岁。候爷从来不在夫人醒的时候过来,总是在夫人昏睡的时候过来,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有一回正巧候爷来的时候夫人醒来,夫人愣是不肯喝药,还推翻了药碗,从那以后候爷就没来过了。

如此过了半个月,原来夫人的病情有点好转了,可是三天前的夜里突然就发起了烧来,这几日愈发是不好了,整日醒不了一个时辰。今早醒来还吐了血,太医开的药也不吃,只喝了口嬷嬷小罐里炖的参汤。很是虚弱的人,让嬷嬷帮忙换上了新衣裙,说是要去看桃花,可是出了门,没走两步就又吐血昏倒了。

吓得大家急忙将人抬回床上时,嘴里又开始说起胡话来,一会叫娘,一会叫爹,一会又说要回去,吓着刘嬷嬷赶紧去找候爷。

春香边在心里想送这些事,一边手不停着帮刘嬷嬷抹药,梳理头发。

刘嬷嬷抹了药简单收拾了就小跑着回正房,到了正房外细细的听着内里的动静,半天没听见什么,正琢磨着是不是进去给侯爷添茶的时候。里面传来司徒启惊恐又压抑的声音“张氏?贞娘?贞娘!”

刘嬷嬷一个机灵就抬脚进了门,只见,镇国候颤抖的拥着夫人,双眼通红。夫人嘴角还挂着殷虹的血渍,锦被上滚着一颗带血的白玉珠子。

此时,嬷嬷知道不好了。一下子就连站着的力气也没了,瘫坐在地上一声“我可怜的夫人哎……”嚎开了,接着外面的丫鬟小斯就接着跪倒在地。

“出去!都出去!”镇国候挥手让嚎着的刘嬷嬷等人都出去,只留着自己拥着张贞娘在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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