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但见故人归
启安十年,风调雨顺。
因为这皇位来的不易,是以赵易自当了皇帝之后,十余年间,总是兢兢业业,天下也如他的年号一般,还算是平平安安。这些年来国内并未爆发过大规模的洪涝旱灾和瘟疫,百姓们休养生息,安居乐业,户有余粮,国家日渐兴盛起来。
又是三年一度的秋猎,赵易当皇帝这些年,甚少铺张出游,难得一次出游,宫里自然是大肆操办,百官随行。赵易游猎几日后觉得无趣,便带了几位亲信大臣,私服出巡,体查今日秋收。
叶昰倾与他便是在如此的境况下相遇的。
彼时他见到夫妇二的时候,这二人并未察觉异样,叶昰倾着粗简的布衣,头顶一竹笠,悠闲的坐在清溪之中一块巨石之上垂钓。而那个向来极为不守规矩的承恩王妃景湉期,却是将裤脚挽过膝盖,赤着足,在他垂钓的上游玩水,不时捡起溪水里的鹅卵石,一个又一个往叶昰倾垂钓的地方扔。
叶昰倾被妻子搅合得根本钓不到鱼,两人玩闹了好一会儿,预备归去之时,只见那分明刚刚还在玩水的景湉期却拎着空空如也的鱼篓,心安理得的趴在叶昰倾背后,要他背着自己趟过及膝的溪水。
“陛下……这?”萧公公见二人就要走远,这才有些心焦的请示赵易。
赵易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萧公公便遣了个侍卫上去追人。
赵易回过头,对随行的几个大臣无奈笑道。
“承恩王……原来跑到这样的地方躲懒了。”
一众大臣不知该如何回话,若说这济世阁躲懒,却也言不符实,这些年有几处出了疫病,都是承恩王出面摆平的,这济世阁也算是在其位谋其政,唯独不愿入京罢了。
不多时,那被派出去的侍卫便飞跑着过来回话了。
“回禀陛下,王爷说他衣冠不整,恐御前失仪,待换了衣衫,定去行宫请罪。”
这话已然说的分明,听罢赵易对随行诸人道。
“回行宫。”
承恩王会至行宫面圣的消息到的比赵易归来的速度要快,这十余年来经过不少大场面的皇后娘娘韩月瑛听了,竟是莫名的紧张起来。
这些年景湉期并未失言,倒也多往宫中来信,多半都是她去了何处,见了什么风土人情,有时还会附上一两副小品,有时画的是人物,有时绘的是山水。
非是韩月瑛如此,这个消息自然也是在随行官员及女眷中掀起不小的波澜,有些见过叶昰倾与景湉期的自然又要添油加醋的将两人的事迹再说一遍。而有些没见过二人的,定然是要预备着将二人看个分明。
叶昰倾夫妇二人虽是知晓圣上进来在这一代游猎,但是也未曾刻意回避,今日偶然得见也算是缘分,至少不能失了礼节,只是这些年在外各处游历,华丽的衣衫带的少,况且叶昰倾本就不是那种需要华服来装点美貌的人。
没有了华服高髻,虽是衬不上承恩王府的身份,在旁人看来却是显得年轻极了。
没见过承恩王夫妇的人虽是能设想其容貌之俊美,气度之清隽,却也想不到济世阁如今的掌权之人竟是如此的年轻,若说他十七八岁,旁人也是会信的,而他那王妃娘娘,更是没有一家主母的端庄稳重,好似还带着少女的稚气与骄矜。
谁又能想得到这是十余年前,为保皇后和长公主平安,以身涉险,谈笑间毒杀反贼的奇女子?
而先前见过叶昰倾与景湉期的人,尤其在皇后娘娘韩月瑛看来,这十年的岁月似乎并未在二人身上留下痕迹,仿佛他们昨日才离京,今朝又在此处相见。
当着一干命妇的面,皇后娘娘却是比皇上还激动些,掩饰不住眸中泛起的泪光,景湉期方才礼毕,韩月瑛便迫不及待的起身离席。
“你……当真同我想的一般,一点都没变……一点都没变……”
话毕,韩月瑛忽得又换了脸色,让陪侍在侧的妃嫔命妇退下,莫要打扰二人说话。
“母亲,孩儿听说王妃娘娘与母亲长得相像,如今见了,却并不觉得。”赵旭如今十岁的年纪,正是最古灵精怪的模样。
景湉期笑道。“臣妇与皇后娘娘,十来年前倒是有几分神似的。”
“你如今山水间逍遥,万事不愁,而我这十余年间生育了三个子女,又要操劳后宫诸事,自然是不能比的。”韩月瑛想到这十余年的时光,说不出是感怀还是叹息。
“娘娘是一国之母,为圣上分忧,实在是辛苦了。”景湉期道。
“你们都下去,旭儿也是。”韩月瑛见状,直接将左右屏退了个干干净净,又对景湉期道。
“这么些年没见,你怎么也学会了这一套,如今四下无人,倒是别这么客套生疏,我这皇后,当的真是厌烦极了!”
景湉期还未说什么,韩月瑛倒是将这几年做皇后遇到的各种奇葩事都竹筒倒豆子般,都倒了一遍。景湉期在旁,嘴角含笑,倒是听皇后娘娘说了好一会儿书。
却说皇帝赵易这边,他与叶昰倾原本是少年相识,只是后面因为顾忌王皇后及太子一党,不宜私交过密,表面上才渐渐淡了。
赵易登上皇位之后,原以为自己与叶昰倾会有一段君臣佳话,不想此人却是甚为淡漠的交付了兵符,甚至献上了济世阁的情报机构,只为不入京城。赵易心中明了,叶昰倾是怕将来落得萧氏以及顾相一般的下场。
叶昰倾与随侍的大臣,本就没多少私交,只是赵易这当皇帝也料想不到,一向淡泊的承恩王,竟然会率先发难。
但见叶昰倾把玩着赵易最喜爱的那一只犀角杯,似笑非笑,对席间一人道。
“王御史,若是没记错,去年你参了本王的王妃,今日本王就在此处,你若是对本王的王妃不满,倒不如趁此机会分辨一二?”
赵易忽得觉着还不如一开始就私下见了,还能好好说上几句话,再不济也要将王御史先打发走。
他这当皇帝的怎么能就忘了呢?!这姓王的上书以承恩王妃多年无出,放荡不羁为由,要圣上做主将此人休弃,与承恩王府另择佳媳,开枝散叶,绵延后嗣。
“御史大人前儿不是还说犯了头风,今日就不必勉强,快去歇着吧!”赵易连忙给身边的公公使眼色,若是这御史大人不走,要和叶昰倾争辩,就赶紧!拖出去!
“咳!再说,这本是旁人家事,你们平日里把手伸到朕的后宫之中便罢了,现在还要管王爷的后院,这手是不是太长了,需要朕砍一砍吗?”赵易清了清嗓子,很是阴阳怪气了一番,那些个御史大夫往自己后宫塞女人还不够,还要往旁人后院塞妾室。
但见叶昰倾面色缓和了些,对赵易拱了拱手。
“陛下圣明。”
赵易显然巴不得叶昰倾这辈子就没有儿女,当年先皇为何丝毫不忌惮叶家,说白了就是叶家人丁太过单薄,单薄到只有叶昰倾这么一个独苗苗,比起门庭显赫的萧氏。族人庞大,门生众多的顾相,实在是有些不够看。
赵易只得干巴巴饮了几杯酒下肚,百感交集的用完了这一餐。
景湉期与赵易作别的时候,方才见到了经年未遇的顾修谨,他已然续了须,正是皇帝跟前当红第一人,周身的气度已然不似多年之前那般的温润和煦,隐约可见将来位极人臣的势头。
“当真可惜,若是知晓会在此处遇见王妃,朕必然将景尚书也一道带来,今年也不让杨御史出巡了。”
赵易还与景湉期客套了一番,毕竟叶昰倾还是多年前那个脾气,此番他能来行宫面圣,已是极为难得了,还被王御史触了霉头,没甩甩袖子走人就是万幸。
“哪里的话,为圣上分忧,是家父与舅舅的分内之事。”景湉期也客套了回去。
皇上与皇后娘娘只得礼节性的赏了些东西,放二人离去。
“唉!当真可惜,朕本来想着,若是这夫妻能在京中,便让他们当太傅的……”是夜,承恩王夫妇依然走了好几个时辰,赵易依旧愁得睡不着,与皇后说起了自己这一段心事。
皇后娘娘亦叹了口气。
“臣妾今日也提及了此事,王妃说她教出来的人,才情定然不差,却是当不了皇帝,倒是向臣妾举荐了顾探花。”
赵易在黑夜中微微颔首,景湉期举荐的顾修谨确实不错,无论是学识、见地、在朝为官或是玩弄权术,此人确有几分天赋异禀。他不知昔年的顾相是何等的手腕,或许这顾修谨,将来必定不会辱没顾相之名。
只是叶昰倾与景湉期夫妻二人,不知何日还能再见。
想来皇帝与皇后娘娘的预感并没有错,二人也想不到往后几十年,竟是当真从未见过二人,虽说韩月瑛时时还能收到景湉期寄来的信件,济世阁照样担当者悬壶济世的职责,只是再没有这样的一次偶然。他们得了这天下,但也被重重宫阙困住了一生。
又过了几十年,赵易于六十三岁寿终正寝,传位于嫡子赵谦,又过了三年,太后韩氏也驾鹤西去。
太后丧期刚过,便又有消息传来,承恩王府的王妃娘娘也殁了,那一年的十月里,新一任皇帝赵谦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承恩王,这老人家果然似传言中那般仙风道骨,此番前来只是将济世阁诸事交予皇家打点,半点不曾藏私,也不管他这个当皇帝的是否接受,承恩王便隐匿了行踪。
后世有载,承恩王夫妻恩爱白头,悬壶济世,只憾一生无所出,承恩王如其祖辈、父辈一般隐逸江湖,不知何时身故,不知归葬何方。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啦!!!
下一篇写一个互相守护的故事
存一段时间的稿子就开文
下一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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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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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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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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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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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李构是最会说情话的。
父亲战死的时候,他说,珺儿,将来我就是你的依靠。
长兄战死的时候,他说,珺儿,我这辈子会对你好的……
三弟战死的时候,他说,珺儿,此生我必定不负你!
兵临城下,魏军无帅之时,他说,珺儿,若你能率军击溃敌寇,凯旋之时,你就是我的皇后!
……
她血战到底,死守百姓山河,艰难得胜!
最后等来的是狗皇帝的屠杀,邺城的百姓无一幸免,好狠毒的一石二鸟!
……
她送李构走的那天,阶下人伏小做低,苦苦哀求……
李构:珺儿,你有没有……
司徒珺微笑着颔首:
知道了!
爱过!
陛下可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