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九、原来如此
“烧……烧山?咳咳……”赵易被呛的咳了两声,哑着嗓子问到。
赵易这才发现洞里的烟火味是景湉期熄灭了火堆所致,现在她正用一根木棍扒拉着那几块红红的炭火。
“殿下您放心,还好这洞够深够大,现下已是堵了入口,我们三人应当还不至于烧死。”
现下天还未黑,纵使外面烧着山火,洞顶的缝隙还是透了些光进来。
灭了洞里的火,景湉期又盯着那洞顶的裂隙看了看,随后又倒了煨热的水,赵易原本以为这水是到给自己的,正想伸了手去接,不想却见她把水递给了一旁的叶昰倾,言语间有几分嗔怪。
“还好这次有个藏身之所,不如我们三人还不成烤人了。”
“是我失策了。”叶昰倾接过了水,抿了一口。
就在叶昰倾喝水的空档,景湉期又探了探他的额头。
“少阁主还是有些发热……”听得出来,她很是担心。
“无妨,他们此时纵火烧林,烧过的地方反而安全些,应当会有人来搜寻。”
“你也别做的太过了,若是真有人来了,我去接应吧……”景湉期忽得压低了声音,许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说话间还忍不住拧了叶昰倾一把。
她又不是傻,叶昰倾偏要出来找人,还敢带着自己,他们那么顺利找到受伤的赵易,自家这位少阁主还一抬手就把跟上来的细作放了,显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她现在都怀疑叶昰倾早已知道赵易在哪儿,甚至可能一声令下就可以让人把这九殿下救回来。
是以少阁主这么做必然是有他的图谋,也不知这把火是谁让人放的?
“到时候再说。”叶昰倾低声应答,他如今只觉得景湉期刚刚拧过的地方依旧酥麻得很,自己的额头在她摸过之后反而更烫了。
“二位说什么体己话,能劳驾给我倒杯水吗?”赵易见二人声音低了,窸窸窣窣说些什么听不真切,看那摸来摸去的,必是在说什么情话,倒也不觉得自己煞风景,反正他渴得很。
好在二人很有些当医者的职责,景湉期也没生气,另取了个杯子,也给他倒了一杯水润喉。
那边叶昰倾饮了水,景湉期接了杯子过去,却是被他一把拉住摸了摸额头:“我也瞧瞧你可有发热,别到时候三个人都病了。”
“哦……学生无事,若有什么不舒服,断不会强撑着的,您也一样,现下可还有哪里不适?若有哪里不舒服了,一定要和学生说。”景湉期也不是第一次被叶昰倾摸脑门了,也没回避。
反是担心这一位,受了刀上又有些发热,可别是伤口感染了,这可是她的饭票啊!
“恩,若我有哪里不舒服,定会跟你说。”叶昰倾因背靠山洞的石壁,那处光线有些暗,赵易实在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光听这声音……
若是叶昰倾用这样的语调与京中那些贵女们说话,那些姑娘家大约会醉死吧!
见景湉期收了杯子又去光线稍好的那一边,将布袋里的瓶瓶罐罐都翻了出来,整理那一堆药丸药粉。赵易满心的鄙夷,想不到济世阁少阁主也是这样无赖的,忍不住小声磨牙道:
“想摸人家姑娘的脸就直说,看来世子殿下是……好事将近了。”
“难得殿下聪明了一回……此番归去,还望殿下保重,若不然这喜酒可就喝不着了。”叶昰倾淡笑着答道。“此事我还未与她言,万望殿下保密。”
“你的喜酒我自然要喝的。”赵易知晓叶昰倾的话外之意,这次是若是平安回去了,也不知下一次还有没有这般的好运气。
“这样天大的好事……你为何还瞒着她?……我还以为你们早就……不对!你!你!莫不是!?”
赵易其实一点也不笨,若不然也不会有命活到这个年岁了。他原本以为这承恩王的世子殿下是要把景湉期纳在名下做个妾室的。
可叶昰倾的喜酒……如今叶昰倾可没有正妻?!饶是他要个枕边人,哪户上得了台面的人家会为了纳妾大肆摆酒,尤其是在正妻都未定的情况下。
除非要叶昰倾的好事是……
这可真是吓死个人?!!
“……啊呀……”这消息,还真是让赵易‘垂死病中惊坐起’,扯得他伤处一痛,理智好歹回来了一些。
山洞另一边的景湉期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疑惑的看了半支起身子的九殿下一眼。
“殿下想要活动筋骨,如今有伤在身,还是量力而行。”叶昰倾朗声笑道。
“正是……是我大意了,你继续忙……继续忙……哈哈哈哈,你忙……”赵易这几声那叫一个中气十足,在空荡荡的山洞里都有些回响。
景湉期也不奇怪,必然是这二人又在商议些什么,她方才不也是与少阁主说悄悄话么?她又将那些丸药数了数,最好明日就能回去,不然这些药怕是不够用了。
“你……你居然!你、你……可是承恩王世子!……”赵易又躺了下来,压低了声音。
景湉期如今至多也只是个七品小吏的女儿,若是放在其他王公府上,怕是连做个侧妃都身份够不上。
“我要娶妻,与我是承恩王的世子有什么相干?”叶昰倾轻描淡写的反问,让赵易一愣。
“不……正是因为你是承恩王世子,你才能娶她……倒是我狭隘了……”赵易自嘲道。“门第、家族、姻亲、秦晋之好……我还真是,羡慕你啊!”
“殿下可是对自己的亲事不满?难道不怕在下回去告诉王妃?”叶昰倾道。
“我哪有?只是……”
赵易想想自己,与这一位相比,还真是窝囊,就算得了个称心如意的夫人,却连孩子都不敢要,也不敢提自己想去封地的事,这次来北境他是极为不情愿的,却也半个不字也不能说。
“此事……几人知?”赵易虽是被此事吓得不轻,但也很快冷静了下来,这样一门亲事,将来还不知会在京中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除了圣上与至亲,殿下当属第一人了……所以万望殿下暂且保密。”叶昰倾答道。
“晓得了,如今却是不太是时候……不过,也算是将近了。”赵易将手枕于脑下,过了震惊那一阵,八卦之魂不由得熊熊燃烧。
“这么大一件好事,你怎么不告诉她呢……终归也是人家的婚姻大事,你是怕她乐坏了?还是怕她大肆宣扬?”
见叶昰倾半天不答,赵易又微微转了转身子,将头尽量凑过去些……
“想不到济世阁的少阁主竟是个情种,如此未雨绸缪……你该不会从先前咱们一道在济世阁治病的时候,就对人家情根深种了吧?”
赵易也是后边才知道,原来早在那么些年前几人就有过照面,那几日叶昰倾总拉着那小童找法子解闷,该不会从那时候就看上人家了吧?
“先前我就觉得那小童机灵,一直以为是个男娃娃呢!还是世子殿下火眼金睛啊!”
赵易又感叹了一下,毕竟连舅舅知晓景湉期是当年那个小童的时候也愣了神,谁能想到,这景湉期居然给众人演了一出‘安能辨我是雌雄’。
“是了,看来先前华阳也不是白闹一场……啧啧啧……”赵易的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想想也是……众人颇有成见,也是我蠢笨了些,你都这么些年岁了,父皇和王爷对你的亲事丝毫不急,多少贵女怀春,希望这桩好事能落自己身上,却不想人家早已有了主意,这些年那心肝肉一直带着呢!既是自小就看上了,你也该早些说……免得那些女儿家,空劳一场。”
“……没有,我也是先前才想着……”叶昰倾甚少能有人能聊这些事,听得赵易如此调侃,忍不住要辩解一二。
“晓得了……不过是日久生情而已……怨不得你冠礼那一日,王爷让那丫头与你一起去祭祖,还真是我蠢……眼拙了,没瞧出来。”
现下赵易想想,其实破绽多得很,倒是自己从没往这边想过,所以才没察觉。
“真羡慕你呀……”赵易忍不住又叹了一句,婚姻大事,光叶昰倾喜欢也就罢了,关键是分明二人身份如此悬殊,老阁主叶岐居然也毫无微词,可不是该羡慕么?
这些年来,那些因身份门第无法终成眷属的奇闻异事,京中每年都会有上那么一两桩。
“不过我觉着,我的运道也不错……”赵易想到远在京中的娇妻,忽得觉着自己幸运极了,那些几番相看定下的夫妇,能做到相敬如宾就很不错了。
“殿下何必羡慕,想来也是有人羡慕殿下的。”叶昰倾道,“就算为了王妃,您也该多保重。”
“正是如此,好在父皇也一道让你往这边来了。果然,母妃说的不错……手中执剑,方能自保。”洞中的光线太暗,是以无人看见赵易眼中的黯然,这还是他与外人第一次提及自己的母妃萧氏。
“殿下若有决断,济世阁自然为殿下马首是瞻。”
叶昰倾说话的时候还是那么淡淡的,哪怕是这么一件更为天大的事。
“我还以为济世阁……”赵易其实心中也有了些谋算,济世阁能明哲保身那么些年,又为圣上所看重,这其间又有多少小心周旋。
而叶昰倾这人,自小就聪慧过人,岂是泛泛之辈,若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找到自己了。
“殿下可以先想一想。”叶昰倾倒是‘体贴’得很,也不急着要什么答案。
“为何是我?”赵易自知自己一无所有,若母家萧氏不灭,那他还可能争上一争,可如今他连自保都不能。
“殿下与我,也算又儿时之情谊,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有数。”叶昰倾道。
“济世阁又是何必呢?将来不论是谁坐那个位置……罢了,先前的顾相如何、萧氏又如何?……你啊,向来是未雨绸缪的。”赵易话在说了一半,却又自己否定了自己,又问到。
“此事需得从长计议……明日咱们能否平安归去了?”
黑暗中的叶昰倾微微颔首。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