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终须一别
这是景湉期头一遭在这个世界感受到了什么叫‘说走就走的旅行’,这次总算没有带一群丫鬟,只带了个也会骑马的忍冬,还有茯苓,几人骑着马就出了门。
“少阁主,下次能带我去远一点的地方吗?京城附近,许多地方我都没去过。”景湉期见叶昰倾心情不错,连忙许愿,但凡他心情好的时候,景湉期的愿望都能实现,而且少阁主特别言而有信,答应的事情,几乎都会做到。
叶昰倾点头应下,“什么时候得空,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叶岐请了旨意归来,却见府中无人,唯有叶管家十分欣慰的禀报他,两人开开心心骑马出去玩了。
过了五月端阳,六月的京城可是发生了好些事,好在都是好事。三皇子妃一举得男,起码外表看起来没有什么残疾,天家终于又有了一个皇孙。东宫自然也不甘示弱,王皇后急着要孙子,停了太子屋中人的药,接二连三传出了好消息,四月里才迎娶的赵侧妃有孕在身不说,其它还有两个宫人也有了消息。
圣上见好事连连,又要喜上加喜,决定明年再开一次恩科,为子孙祈福。
虽说朝堂表面风平浪静,可大臣们背地里总免不了议论,先时太子妃和侧妃子嗣艰难,费心调理还生出不健康的孩子,现下太子宫中有孕之人一个接着一个,济世阁近.亲不宜成婚的说法果真有几分道理。
王皇后如今就指着太子能在子嗣上扳回一城,更是精心照顾有孕的宫人,顺便也将两个外甥女盯得死死的,就算再有什么想头,也等皇孙平安降生再说。
“如今兄长有后,我这做妹妹的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华阳公主知晓了这个消息,自是要进宫祝贺的,当然,她更想来瞧瞧自己那好嫂子,好表姐的热闹。
先时若不是太子妃的‘美言’她又何至于定下这门亲事,沦为京中妇人的笑柄。
“你还说你兄长,你不是也没消息吗?”王皇后操心完儿子,也要操心一番女儿,华阳自成婚以来就与驸马不睦,已是一年了,肚子也没什么动静。
“九嫂不是也没什么消息,先前嫂嫂也不是这么多年没动静,急些什么。”华阳不耐烦道。
九皇子那边还好说,她提及太子妃成婚多年无出一事,自然是又狠狠打了别人的脸。
华阳原本是想让母亲干脆重新给兄长娶个妃子的,毕竟就算赵怡燕她们生出儿子来,也不是嫡出。可她现下倒也不似先前那么口无遮拦,晓得此事不该由她提起,于是又说到。
“母亲先时应当将承恩王府那丫头也讨要过来,随便放在兄长宫中做个什么都好,我听三嫂嫂说,三皇兄想讨了那丫头做侧妃呢!”华阳公主又说到,心中恨极了,若是真能将那丫头要过来,看她怎么磋磨她。
“你三嫂这么说的……当真是个妙人……那便让你三皇兄去讨要就是了。”
王皇后冷笑,三皇子不过才得了个不满百日的儿子,竟是想和太子打擂台了?这三皇子妃,皇后娘娘表示,甚是满意。
叶岐请了婚旨一事秘而不宣,淑妃娘娘自然是按着原先的计划,打算为三皇子讨要景湉期做侧妃。
小皇孙的满月过了十来日,眼睛逐渐清明,不时还能逗笑,瞧着就是个伶俐的,圣上知晓这消息,自然高兴,近来也时常往淑妃这边来,毕竟淑妃时常出宫探望三皇子妃,又是三皇子名义上的母妃,关于小皇孙的消息多得很。
这日淑妃又与皇上讲了许多婴儿的趣事,赵溶听了甚感安慰,心情也好得很,拉了五岁的儿子在旁教导。
“先时我见孙儿,觉着他长得像谁,如今看了,却是像新儿的。”赵溶怀里拥着小儿子笑了,这个儿子如今倒是最省心的了,却不知长大了又如何。
淑妃娘娘笑了,“那是自然,都是一家人,新儿随了陛下,小皇孙也随了陛下,自然会长得相像。只是三皇子屋中人毕竟少了些,也该娶两个侧妃了。”
圣上对淑妃这话还是赞同的,如今不管嫡出还是庶出,能有孙儿是最要紧的,何况三皇儿已是有了嫡子,更没有理由拦着不让他纳妾室了。
“爱妃可有看中的人家?”皇上晓得淑妃在这等事上有些主意,倒是比皇后还靠谱些,于是便征询她的意见。
“不瞒皇上,臣妾看中了两家娘子,一个是国子监崔博士家的三娘子。”淑妃当然不会头一个就说景湉期。
皇帝听了连连点头,“崔博士家学渊源,家世妥当,甚好。”
淑妃见圣上对头一个满意,心中更有了几分底气,又继续尽量说得委婉,“这另一个,虽说门第差了些,但臣妾瞧着人却是极好的,皇儿府上实在需要这么个知冷知热,又能看顾身子的。”
“哪家娘子能得爱妃如此青眼啊?”赵溶笑了,这淑妃果然是很会相看媳妇,不重门第。
“臣妾想着,承恩王府的那个小娘子实在不错,配了皇儿……”淑妃见铺垫做得差不多了,终于表露了意图。
赵溶原先还是笑的,脸色忽得一变,又迅速恢复如常,依旧笑着说道。
“她毕竟是了凡大师名下的弟子,爱妃还是看看别家吧!”
这淑妃可真是聪敏过人,眼光毒辣,竟是看中了承恩王的孙媳?!
赵溶不由多想,这究竟是淑妃的意思,还是三儿子的意思,怪不得先时叶岐那么急着请了婚旨,是不是早就看出了他们意图,想要断了三儿子的念头,划清界限。
淑妃听圣上如此说,便也不敢提第二句,她可比皇后机敏多了,皇上既是为这么个小娘子开口,还提及了护国寺的了凡大师,必定是不会答应,于是淑妃娘娘很识相的闭口不提。
殊不知为时已晚,赵溶心中已经有了芥蒂。
……
……
因被叶昰倾护得极好,这些明争暗斗似乎暂时与景湉期没什么关系,她如今更关心的是恩科一事,连着两年开恩科,实在是个好机会。
若是今年两位表兄和顾修谨秋闱得中,之后再赶往京城,还能赶上恩科的春闱,虽说未必能考上,可这平日里三年才有一次的考试,能多考一次,就多考一次,积累经验也是好的。
担心他们会不来,景湉期还专程写了信回去,鼓励他们好好准备秋闱,争取春闱来京中考试。只是八月里,圣上却又下了旨意,将景行,杨玉树等前一年入翰林的举子授官外任,景行与杨玉树,一个领了徽州下属的澄江县,一个领了先前景湉期去过的黎阳县,这两处地方,算不得富庶,也不算穷山恶水,实在是两个中规中矩的去处。
金榜题名,一甲进士,入翰林,又授县官,景湉期晓得父亲与舅舅两人的仕途已是极为顺畅了,不知要被天下多少人读书人艳羡。她也无所图,倒也不图二人高升,宦海浮沉,能保全自己最是要紧。
唯一遗憾的便是,九月里父亲与舅舅就要动身就任,他原本还想着,若是今年表兄他们进京,大家还能一处过年,显然又是要天各一方了。
东坡先生果然没说错,当真是此事古难全,是以才有但愿人长久的愿望,但终归只能千里共婵娟。
叶昰倾发了善心,知晓景湉期亲人要走,便放了她去与父亲亲人住了快有个把月,连她生辰也没一起过。
九月二十三、宜出行,叶昰倾作为景湉期如今的监护人,便也陪着她去送了父亲与舅父一程,两人站在城门外,目送车队远去,直至看不见踪影,方才回转。
叶昰倾本想着她许是会伤怀,正盘算着如何安慰,却见她面上并无多少伤感神色,倒是轻松了许多,不由问到。
“我瞧着你倒是不怎么伤感,父母远行,竟是如此轻松愉悦之事?”
景湉期牵着马走在他身边。对离别这一事却是十分看得开。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人生在世本就是相聚别离,如此往复,最后一别,天人永隔,人人如此,难不成我伤感,他们便会不走了吗?况且我母亲他们走了,便没人时时刻刻在我耳旁念什么婚姻大事了……嗯,求之不得。”
景湉期说完了话,却见叶昰倾半天不吭声,她晓得自己必定是又把天聊死了,自己果然还是不能有什么说什么。
“若有朝一日,你我分别,你也会这样吗?不会难过,不会想念?”叶昰倾问。
“我不难过,未必是我不会想念家人,难不成为了以示相思之苦,终日要哭哭啼啼的才成?”
景湉期十分真诚看着他答道。
“可若是有朝一日与您分开,学生必定会伤心遗憾加难过的。跟着您,有吃有喝有美人看,若是没了这样日子,委实值得难过一番。”
叶昰倾十分冷淡的看了她一眼,翻身上马。
“那你可要好好跟着我。”
说罢便骑着马,头也不回的走掉了。